说着她转身去了隔壁房间。 宋景的神情顿时恹恹。 何必呢,不过一个幻想而已,为什么一定要打破呢,他真的有信心能够控制住。 况且早在赵乾朗一出现,他就知道那只是幻觉了,他很清醒。 之前时不时就出现在耳边的声音,只有头疼头晕的时候才能见到的赵乾朗的面容,明明水电暖气燃起全停却灯光大亮的房间,以及所有人都没办法看到赵乾朗的怪异,还有在一室灰尘里泰然做饭的违和感。 赵乾朗如果真的活着,他不会让他在充满灰尘的房间里吃饭,他一定会把房子打扫干净。 可是幻觉太逼真了,眩晕到极致的时候他甚至能感受得到赵乾朗的温度和心跳,这几乎是所有幻想都给不了的真实感,为什么要醒呢?让他短暂地沉溺于这份快乐不好吗? 沈医生他们在跟宋景说话的时候,赵乾朗依旧没有消失,直到此刻,他的心绪起伏,一直站在他身边牵着他的手的男人才叹了口气。 “我要走了,老婆。”赵乾朗说。 “不要。”宋景轻轻地说。 “乖,听话。”赵乾朗说。 “好好照顾自己噢,我不在,也别让我担心,好吗。”赵乾朗松开了牵着宋景的手。 宋景一愣,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抓:“等等。” 赵乾朗却没有等他,朝他挥挥手,朝门口稳步走去。 男人的身影依旧如往日般高大,清爽的短直发利落帅气,他走到门口,站在光影中,复又回头,朝宋景露出一个爽朗的笑,笑容平和极了,仿佛他只是去超市买个菜,等会儿就来接宋景下班回家,而宋景却知道,他这次一走恐怕就真的不会回来了。 “我爱你”他最后做了个口型,像他们学生时代般调皮。 说完这三个字,他跟下班一样往走廊走去。 宋景怔怔往前踏了一步。 他追出走廊,走廊已经没有赵乾朗的身影了。 他瞪大双眼,茫然又委屈地站在原地。 粟伍拉住他的手臂,面露不忍:“景哥,你……你又看到了是吗?你要去哪?” 宋景没动,仿佛断电般被站着,他仍空洞地看着赵乾朗消失的方向。 看了很久,他才恹恹地挣脱粟伍的手掌。 他立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身旁有人,他看起来却孤独极了。 粟伍一脸紧张地看着他,似乎是担心他会哭出来,已经伸手去够桌上的抽纸了,但宋景没有哭,他向来不会在外人面前哭,况且他那天已经哭够了,而且这一天,他其实早有预料。 他静静地站了会儿,缓缓地平复心情。 他说爱他,赵乾朗说爱他,不管他在或不在,他都爱着自己,宋景对自己说。 “我没事。”他低着头说。 粟伍明显不信,仍旧紧张地看着他, 俩人坐了会儿,司想带着饭回来了,一进门他就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干嘛呢你们俩?”司想说,“怎么表情都好像刚参加完葬礼一样。” 粟伍忙冲他使眼色,也不知他是看懂没看懂,他把饭往桌子上一放,推给宋景:“给你带了饭,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我就随便点了,热乎的,赶紧吃点垫垫肚子。” 然后面向粟伍:“你怎么在这?” 粟伍这才像是想起来了自己的目的,他是来跟司想报告自己的任务进度的,结果碰上宋景这事,他愣是给忘了。 他犹豫着看了看已经在貌似已经平静下来了、正在拆开一次性筷子的宋景一眼,这次司想看懂他的眼神了:“说,没事,他知道了。” 粟伍这才把自己的任务进度说了,赵小雨户口上的地址是假的,那个房子里住着的是普通百姓,并不认识他们。 司想点点头,这在情理之中了,哪有那么容易来的线索。 宋景安静地吃饭,也并没有抬头。 吃饭过程中,沈医生从另一个房间拿着药出来,打开盒饭后立刻大呼小叫着说不是她爱吃的菜,追着司想好一顿锤。 吃完饭,沈医生盯着宋景让他把药吃了,这回,宋景没有抗拒。 他并不是抗拒治疗,他不是那种喜欢自残的人,他只是贪恋最后的幻景而已,事到如今,他也不会刻意留着这种可能会危害到自己生命的后遗症,他脑子其实清醒得很。 沈医生松了口气。 “你吃了没?我这还有份,我本来打算带回去当宵夜的。”司想问粟伍。 司想看着挺斯文的一个人,其实口味很重,喜欢吃油爆大肠,粟伍赶紧说:“不不不,我吃过了。” 话落,房间里就响起了肚子叫的咕噜声。 司想顿时一瞪眼:“跟我还这么客气?” 粟伍忙摆手,瞪大眼睛无辜地说:“不是我!” 其他三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沈医生回实验室,不一会儿又折身出来,手上拿了一块不知道什么物种的肉,血水直往下滴。 她拿着那块肉蹲到笼子面前。 房间里肚子叫的声音变得更大声了。 沈医生拽拽一笑:“哼,司想,通知局长他们,可以开审了!” - 特管局的大楼灯火通明,审讯室旁边的观察室里人满为患。总局和南渊特管局局长以及几个科长都坐在里面,旁边的来旁观的特警们不敢挤着他们,人挤人地为他们留出一圈空白,于是大家都差点被挤扁在观察室里。 然而,差点被挤成肉饼也要旁观的审讯,并没有什么结果。 赵小雨是连人带笼子被推到审讯室来的,被沈医生用一块带血的生肉戳破昏睡的伪装的时候她还试图反击过,不过没有成功。 被推到审讯室里来之后她就一言不发,靠在笼子里闭着眼睛假寐,无论特警问什么,她都只是昂着高高的头颅,不做声,也不给任何反应。 负责审讯的是司想和六队的队长黎安。宋景倒是很想亲自审,然而他目前的资历还不够。 “赵小雨,你跟裴春是什么关系?” “裴春在哪里?” “费诺德教的群体畸变是你所为吗?”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 一片死寂,赵小雨仿佛在听睡前故事般闭着眼。 她不是普通人,不被人类的刑法所束缚,更不怕被扣上罪名,这样的审问对她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不要这么温和,激她一下,实在不交代该用刑用刑。”科长对着麦说了一句。 麦是在戴在司想和黎安耳朵上的,但赵小雨很显然听到了,因为她冷笑了一声。 “卑劣无能的人类。” 她终于说话了,大家都精神一震。 “怎么,你不是人类,你觉得你高人一等吗?”司想笑了笑,“那么你为什么会被人类抓到这儿来呢?” “你岂不是比人类更无能?”司想的口吻充满嘲笑。 “不要把我和你们低贱的猴子相提并论!”她又骂了一句。 “但你再不交代实情,你会死在我们这些低贱的猴子手里噢,芊芊。”司想一点也不恼,反而相当冷静地说。 赵小雨:“吓唬我也没有用。” “不是吓你,毕竟你现在在我们手上,你再厉害,轰个十几炮,总该死了吧,还是说,你的同伴们正在来救你的路上?这里可是大本营,如果都是像你这样的实力,估计来十个八个也救不出你呢,恐怕还会折在我们这些低等的猴子手上。”司想循序渐进地套话。 赵小雨看上去是个孩子,行为处事也像,然而远超孩子所应有的聪明,她只被激将法激得愤怒了一下,很快又冷静下来了:“你不就是想套出我嘴里有没有同伙,还有同伙的实力如何吗?” “哼,告诉你又怎么样,我爸厉害得很,他绝对会让你们后悔抓我的,我保证。”赵小雨得意地说。 “为什么,你爸不是七十岁了吗?或者说你应该叫爷爷吧?一个老头能有多厉害?” 然而这回赵小雨却又不肯说话了,她重新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无论司想他们用激将还是诱哄,因为赵小雨肚子饿,他们连血淋淋的肉都端上来了,就摆在她面前,赵小雨的肚子叫得震天响,但但她始终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他们审了五六个小时。 观察室里的特警们渐渐减少,就连局长和科长他们都待不住了,开始轮换,观察室里空了许多,而宋景始终还待在那里。 “不要让她休息,轮番审讯。”局长走的时候只对里面说了这么一句。 渐渐的,观察室里只剩下宋景一个人。 他静静地看着笼子里的赵小雨,她脸上的那种傲慢和不屑,那种自信和嚣张不是能够伪装出来的,她确实对她的七十岁的老父亲感到骄傲和自豪。 确认一时半会儿无法再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内容之后,宋景站了起来。 或许他要换一个方向,他得从那个同名同姓的人入手。 他站起身来离开的时候,他看到笼子里的赵小雨睁开了眼睛。 透过笼格朝玻璃这边望过来,正常来说,她应该是看不见玻璃墙后的宋景的,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宋景觉得她看到了自己。 她上上下下地把宋景打量了一遍,随后脸上露出了轻蔑的失望的神色。 没错,是失望。 宋景不理解她为什么会对自己流露出这种情绪。 换班的人到了,三队的两个人进去把司想和黎安换了出来。 司想搓了把脸,一脸地郁闷:“锯嘴葫芦一样,真是块硬骨头。” 他对黎安说:“明天晚上再不交代,就听科长的,该用刑用刑。” 黎安的脸上有些犹豫:“……只是个五六岁的小孩……” “你口中这个五六岁的小孩杀了至少五六十个人,那些人被她变成了畸变体,然后再去吃人,再被我们杀死,”司想说,“你觉得她还是小孩吗?” 黎安不说话了。 几个人从审讯室走出来,熬了一宿,脸色都不太好看。 黎安回了宿舍,司想却还继续掉头往办公室走,一边走一边在手腕上敲敲点点。 突然,一滴血啪嗒一声掉在了他手腕的终端显示仪上,他愣了愣,同时感觉到有液体正从鼻子淌下来,他抬手摸了摸鼻子。 ——他流鼻血了。 真是见鬼。 他皱了皱眉,把鼻血擦去,他旁边的宋景也皱了皱眉:“司想,你几天没休息了?” 司想一愣,竟然还费劲地想了想:“好像……四五天吧。”从那天开完会之后开始他就没好好睡过觉了,每天只眯一两个小时就继续查线索。 宋景叹了口气。 比起他跟赵乾朗,这位第七支队的正队长才是真正的工作狂魔。 “你是不是要去查那个七十岁的赵乾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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