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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叔正站在面前看他呢。 竹楼没有开灯，只有窗边的缝隙里透进来些许暖光，视线仍是昏暗的。 但夏元是小妖怪，夜视能力很好，所以看清小叔脸上的表情不在话下。 他看到小叔微微勾着嘴角，眉目舒展着，眼底黑沉沉的，像藏着某种隐秘的，又似曾相识的情绪。 像他看自己宝贝的大珍珠。 也像爸爸看妈妈…… 这让夏元情不自禁感到紧张，他不敢再想下去，眼神儿也飘忽的移开了。 小叔摸了摸他的头顶，问：“累了吗，要不要睡会儿？” 夏元不知道怎么的被看的有些脸热，他没敢说话，只摇了摇头。 “那饿了吗？”小叔又问，“要不要出去吃饭？” 饿倒是饿了。 先前他心情不好，早饭吃的少，中午又急着赶路不想吃，到现在一说才觉得饿。 夏元跳下床，又出溜溜的往外走，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跟进来的时候一样在后头跟着，但没过一会儿就屁颠颠的凑了过去，黏糊糊的挽上了人类的胳膊。 小声的嘀咕着要吃这个，还要吃那个。 边嘀咕边观察小叔。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叔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但具体是哪里他也说不上来。 明明还是那张脸，还是那个表情啊，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好像可以提一切要求，还再也不会被拒绝了呢。 那零食…… 夏元悄悄搓了搓手指头。 吃完饭后，他故意磨磨蹭蹭的不肯走，说来的路上看到了好多好多店，想出去玩。 而按照习惯，八点钟是小叔准备睡觉的时间了。 他会被拒绝吗？ 夏元眼神从桌子飘到窗户，又从窗户飘回来的时候，耳边就传来了一声“好”。 他稀里糊涂的就被小叔牵着，买扎染的衣服，买漂亮的瓷瓶，买宝石手链…… 小叔在一大堆单子上签了名字。 再往外面走一点有条长街，两旁挂满了红灯笼，底下摆着各色各样的摊子，甚至还有唱戏和杂耍。 就跟话本里的灯会一样。 夏元站在桥边，歪着脑袋从人群中精准的找到了小叔。 他的肤色偏苍白，长相又是天生的冷峻，脸上常年的没有什么表情，所以总是给人遥不可攀的感觉。 他也的确是不好接近。 不论是别人接近他，还是他接近别人。 现在却为了一个风车主动去拥挤的人群中，板着脸和好多人擦肩而过。 那转动的风车临到跟前的时候，夏元的心脏好像坏掉了，变的不受他的控制了，一直在砰砰的剧烈跳动。 像跑进去了只莽撞的小鹿一样。 夏元的脸有些发烫，幸亏戴着刚刚买的面具，这才没有太丢脸。接过风车之后他顿时更加得意了，拽着小叔左走右钻的，最后进了一家糖画店。 他指着那个比脑袋还大的糖画，央求着小叔：“可以给我买那个吗？” 问出口后似乎是觉得自己有点儿过分了，连忙补充说：“我今天就吃了半个冰淇淋，没有吃别的零食哦。” 戴着面具的脸蛋看不到表情，但耳朵却红的厉害。 秦怀青仍是那副宠溺的模样，很痛快的就答应，给他买了一个猫咪形状的糖画。 按照他的照片画的。 甜的不得了。 夏元觉得晕晕乎乎的捧着糖，连咬都不敢，只轻轻的舔。 但是事实总是出乎妖怪的意料，外头的温度比店里高的多，湿度还大，出来后糖画化的很快。 不过五分钟，手里的糖居然就只剩下个棍儿了。 还弄的他满手黏糊糊的。 夏元不知所措的伸着手，仰头看着小叔，也不知道怎么的就从那张平静的脸上瞧出了笑。 怪不得给他买这么大的呢！ 原来在这等着他！ 夏元很怀疑小叔是故意的，但苦于拿不出证据，只好默默地把这哑巴亏咽下去了。 他把光秃秃的棍递给小叔，下意识的要像还是小猫时那样，用舌头清理干净。 可他才刚把手凑到嘴边，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怎么啦？”夏元疑惑的问。 小叔扔了糖棍，一手攥着他，一手拿湿巾来给他擦手，语气有点急的说：“不可以舔。” 凶巴巴的。 夏元扁了扁嘴，觉得有点委屈，他小声的说：“可是小猫就是这样清理的呀。 以前我都这样的，为什么变成人就不可以了。” “而且这是糖，不脏的。” 他越说越不高兴，看着被擦干净的手，嘀嘀咕咕的说：“小叔每次都是用湿巾给我擦，从来不给我舔毛。 爸爸就经常给妈妈舔毛。”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郁闷极了，明显是真的很不理解，也真的没察觉出来这个比喻有多不恰当。 秦怀青沉默着没说话。 夏元还在不依不饶的问：“为什么呀，小叔？” “……”秦怀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语气有些干涩，“人类之间不舔毛。” “可是猫咪之间舔。 小猫变成人类之后，就要全部遵守人类的规则吗？”夏元蹭了蹭手背，语气失落了下来，“这一点儿都不好。” “为什么小叔不能为我妥协一回呢？” 秦怀青这次沉默的更久了，他用身体给小猫妖隔开一点空间，去了人少点的亭子里，试图当做没有听到。 可小猫妖仍然不肯罢休，一直揽着他的胳膊问为什么。 秦怀青被磨的没办法，只好骗他说：“我不太会。” 不太会？ 不太会！ 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小叔不会的事情！ 从初遇到现在，小叔做什么事情都是游刃有余，胜券在握的，平常也都是他来教自己做事，安排他的生活。 这次终于轮到他来教小叔了。 “没关系的。”夏元立刻来了精神，兴致勃勃的说，“我来教你！”
第58章 不过他可不是什么笨蛋，这一路上小叔又是买东西，又是签单子，又是照顾他的，手肯定相当不干净了。 而自己只是教学，不是真正的要帮忙清理…… 夏元眼珠滴溜溜的转，下一秒就忽然踮起脚向上凑了过去。 然后像从前给自己舔爪那样，伸出舌尖碰了下面前人的右脸。 夜色渐深，角落里灯光朦胧，两个人的距离被拉近的时候，秦怀青尚未猜出他的想法，面具特有的微凉便触碰到了眼睛。 他下意识的闭了闭眼睛，带着甜味儿的呼吸便扑到了嘴边，而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点点温热。 轻轻的，试探的，从下巴上一掠而过。 其实夏元还是小猫的时候，曾经也不小心舔过人类的指尖，那时他的舌头上还有着细细密密的刺，碰到的时候会有点痒。 变成人类之后那些刺消失了，剩下的就只有柔软，这样轻的擦过去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等他退开后湿漉漉的异样才清晰起来，闷热的风拂面而过时，甚至给人一种冰凉的感觉。 秦怀青的呼吸陡然凝滞，他低头看向面前的小妖怪。 小妖怪眨着眼睛，正在懵懵的摸嘴巴，说起来，这也是他第一次帮别人舔毛呢。 但怎么和想象中不一样呢？ 从前他看爸爸给妈妈舔毛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总是满足而愉悦的，和在做什么了不得大事一样，尾巴都甩成了小旋风。 可是现在他也做了同样的事情，怎么，怎么感觉怪怪的。 脸和耳朵都烫烫的，像是要烧起来了。 果然，做别人的夫子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夏元放下手，勉强维持着镇定，小声的问：“小叔学会了么？” 会了吧。 毕竟小叔那么聪明。 他心有惴惴，嘴里问着问题，眼睛却不敢看人家了，反而扭着头看向了旁边。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方才还只有三个人的亭子，不知何时竟然变成了八个！ 而且他们全部都在看着自己，脸上或多或少的有着好奇，羡慕和一些看不懂的蜜汁笑容。 就好像没见过别猫舔毛一样。 夏元惊的连忙缩进小叔的怀里，后知后觉出来了某些地方不太对。 他再也不敢问小叔学没学会了，回到竹楼的时候脸上的热度都下不来，进屋就钻进被窝里成了小鹌鹑，只占据了床的一点位置，并且整晚都没有冒头。 等到第二天一觉醒来的时候，整只猫都还别别扭扭的，一会儿跑这边玩玩手机，一会儿去那头摸摸昨天买的东西，就是不敢凑到小叔身边去了。 秦怀青看他紧张兮兮的折腾个没完，不由得觉得好笑，他暂时停下了手里的工作，道：“元元，过来。” 小猫妖忽然被cue，显然没有心理准备，嗖的抬起头，表情有点儿惊慌的看过来一眼，又在对视后很快就错开了视线。 可即使是纠结，他还是磨蹭过去坐在旁边，手也拽住了秦怀青的衣角。 绿宝石一样的眼睛望过来的时候，盛满了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依赖和羞涩。 这就足够了。 对于狡猾的人类来说，这就足够了。 秦怀青笑着摸摸他的脑袋，说：“想不想出去玩？” 夏元本来是想着乖乖陪小叔，不给他添麻烦的，但现在可是小叔说的要出去玩呀。 不是他要去的。 夏元高兴的点了点头，他被带到露台上，透过巨大的玻璃看到了远处的山，袅袅升起的白烟和隐在其中的寺庙。 那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身为一只身形矫健，常年上蹿下跳的小猫咪，夏元的体力是相当，非常的不错，这区区的不到千米高的山完全不在话下。 他爬到山顶的时候，还有余力说话呢，状态就只比小叔差了那么一点点。 最多拇指大小！ 夏元抱着柠檬水咕咚咚喝了半杯，看着气定神闲的小叔，一时间竟然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妖怪了。 心里这样想着，嘴里也没忍住问了出来。 “锻炼比较多。”秦怀青语气平淡的说，“工作需要长时间站立，体力跟不上会很耽误事。” 对哦。 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小叔就给他做手术了快两个小时。 夏元又问：“最多一天要站多久呢？” “最开始的几年比较忙，每天大概要忙十四个小时。”秦怀青缓缓的说，“后来忙坏了身体，精神也不大好，就退居二线了。” 这样一说，夏元忽然也想起来，休假的时候小叔的面色是挺苍白的，还总是手脚冰凉。 直到现在都还经常睡不好呢。 夏元捂着那杯冰柠檬水，心里头闷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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