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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方毅，不可置信的喃喃，“你这大漏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大漏勺不明白，大漏勺还疑惑的问咋了。 林雨一口血卡在了嗓子眼。 不再搭理大漏勺，他战战兢兢的侧过头，看向在场的另外两位，却惊奇的发现那一猫一人居然也都很淡定。 “……” 他眼睁睁看着因为吃完满满一盘肉的好朋友打了个饱嗝，然后骨碌骨碌的，以一种丝毫没有危机意识的姿势瘫在了秦怀青的手边，嗲嗲的要求人家给他揉揉肚肚。 揉揉肚肚。 揉揉那个白白软软，完完整整露出来的肚肚。 真是，真是，真是…… 林雨的目光下移，抿着的三掰嘴不禁缓缓张成了o形，他觉得门牙都发凉，想尖叫着说：“你是不是不要命了，居然把要害暴露在一个刚知道你身份的人类面前！” 他踹开了盛着莴笋的盘子，两腿一蹬就想上前把小猫扶起来，最好再带他跑上个十万八千里，离这个危险的人类远远的。 然而出乎兔子预料的是，那个人类居然早他一步…… 几乎是他脚离开桌子的一瞬间，一只大手就已经覆盖住猫咪的肚皮，另一只则是垫到他后背，迅速的把猫咪翻了过来。 然后像是摆弄什么布偶玩具一样，把他摆成了四肢着地的姿势。 还揪住尾巴在周身一围，不仅遮住要害，还保护了隐私。 居然比他想的还要体贴周到的多。 林雨的身体在空中飞翔，迅速掠过一人一猫，十分丝滑的落入了方毅的怀抱里，撞了个眼冒金星。 而自始至终，他的全部动作全部都落入了一双眼睛里。 一双黑漆漆的，从容的，平淡的，充满审视味道的眼睛。 “…………” 情况已经很明显了。林雨晃了晃头，晕乎乎的想：初出茅庐的小猫咪没有接触过很多人，没有受过社会的毒打，仍然保留着从前的天真和单纯，所以很轻易的就将信任交付给人类，把自己藏在他的羽翼下，完全失去了警惕。 如今吃饱喝足，更是只知道傻乎乎的撒娇了，他满眼满耳朵都是那个秦怀青，压根就没办法给别人留出半分。 当然也不能听出方毅话里的漏洞，再做出反应了。 然而大冰块呢？ 即使林雨不乐意，他也必须得承认这是个无比细心，又警觉的人类。 他同笨蛋猫咪是天差地别，此时的淡定肯定是隐藏心思，不动声色吧？ 林雨咽了口口水，不由得替好朋友捏一把汗。 ……事实也的确如此。 秦怀青垂着眼睛，盯着那毛绒绒的尾巴，沉默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动。 其实从刚才方毅进门，见到他怀里的那只似曾相识的兔子开始，秦怀青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因为很像，真的很像。 他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上次在深山里，遇到的那个昂着头说“把元元要过来”的少年。 做为秦家的一员，秦怀青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他天生就站在塔尖上。 物质，财富，资源这种别人拼尽力量，甚至穷尽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于他而言也不过是稀松平常，唾手可得。 可秦怀青活了二十九年，其实也从未曾真正的想要得到，把握住什么。 这只由侄子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漂亮的小三花勉强可算的上是第一个，大概也是唯一一个。 至于其中的缘由，他自己都不太清楚，也没仔细的想过，只是跟随着心意走，一直走。 不知道什么时候，甚至都走到了做好养它一辈子的准备。 ……哪承想半路居然会被人“横刀夺爱”。 震惊之余，他自然要把人观察一番，记下了。 可这一记就记出了问题。 白头发，红色眼珠，和病例中的兔子相同的名字，以及方毅对待两者态度…… 秦怀青都不需要细想，都能看出其中透漏出的怪异。 难以置信，却又在情理之中。 在那响着沙沙树叶声，虫鸣声的深山里，他压抑着心中的动摇，嘲笑自己真是疑神疑鬼，什么时候也相信这世间有精怪之说了。 可是时间回到现在，他听着那句“我看你说担心小猫会被欺负是假，想吃这里的莴笋才是真吧？”的“说”…… 秦怀青指尖轻轻的颤了一下，却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他抚摸着小猫的背部，抬眼看向方毅，面色沉静的开口夸赞道：“你男朋友的眼睛很漂亮。” “那是。”方毅立即就哈哈了一声，两手卡住兔子的前肢，把他摆成了面对面的姿势，得意的说，“秦总，不瞒你说，我最喜欢的也是他这双眼睛，红宝石一样。 生气瞪我的时候还会哭，又透又亮，好看坏了。” 说到这里，他还嗯了一声，不忘商业互吹道：“当然，您男朋友的眼睛也很漂亮。” 轻轻巧巧的两句话就验证了那个匪夷所思的真相。 秦怀青没有再出声，手也没有动，事实上，从听到那句“那是”的时候，他就觉得呼吸一滞，随后有长长的嘶鸣在脑海深处响了起来，刺的眼前一片花白。 说不上来具体的形容，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打散了什么零件，整个人都停止了运转。 他愣了好一会儿，飘忽的视线才重新聚焦，慢慢的映出了一个歪在他掌心中睡着的猫猫头。 它的主人是个会伪装，会骗人的小妖怪，名字叫元元。 元元总是活泼的，单纯的，像一捧透明的泉水，能轻易的看透其中的悲欢喜乐，也像块软软的面团，人人都可以揉捏成形。 他外表看上去那么清澈，单纯，无辜，却能将一个外表和内里同样冷硬似铁，防备高筑的怪人欺骗的团团转。 欺骗。 这两个字在秦怀青这里简直是天大的罪过了。 是顶顶不能容忍的。 但人和人之间并不会有完全的真诚，是事实，他改变不了别人，是事实，被偶尔欺骗也是不可避免的事实。 而他待人向来不算宽容，或可说是严苛的，在他眼里欺骗就是犯错，犯错就该受到严厉的惩罚。 ……但是现在回到此时，回到这个这个凉爽的，无声的包厢里，秦怀青注视着那颗依赖的靠在掌心的小脑袋，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就算是欺骗又怎样呢？ 他舍得生气，责备，甚至是将猫扔掉吗？ 一个都做不到。秦怀青十分冷静的想，况且退一步来说，他自己就没有错吗？ 在从极其狭窄的车缝，和特意留下盯梢的人眼皮子底下逃走的时候，在他阻止自己杀生的时候，在林雨大喊“元元别怕，我们搬了救兵”的时候，在无数个听懂他的话，又做出回应的时候。 难道不是他刻意的在忽略其中的古怪吗？ 秦怀青看着小猫妖长长的睫毛，缓慢的吸了口气，随后站起身，捏住他的后脖颈，迟疑片刻后，还是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饭菜记在我账上。”他对方毅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嗯？”方毅从兔子爪下抽出脸来，诧异的说，“秦总，怎么忽然就走了？” 忽然吗？ 秦怀青没再回复，径自大步走了出去。 比起来的时候，回去的路上可以说是沉闷，安静的出奇了。但小猫妖明显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因为他还躺在副驾驶上，敞着肚皮呼呼大睡呢。 倒是向来沉稳果断的秦怀青迟疑起来，有点儿拿不准主意。 出门的时候，他惹了元元不高兴，所以是想着吃完午饭就去附近的宠物城逛逛，挑一些玩具哄哄的。 只是经过方才那一遭，他心绪杂乱，早已经没了心情，是不想去了。 但小猫咪……不，是小猫妖呢，他想不想去？ 想到这儿，秦怀青莫名觉得喉头一梗，他看着前面的红绿灯，方向盘向右打，往医院的方向去了。 他是个有原则的人，即使是小猫做错事情，也是要受到惩罚的。 秦怀青面无表情的想，就罚他没有新玩具。 *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恰好是两点整，秦怀青将夏元放回小垫子上，就开始处理工作了。 在回来之前，他重新做了职业规划，准备休假结束后就减少接诊，逐渐的退居二线。 一是因为纵使睡了几天好觉，但他的精神状态也并不是很乐观，还是需要调养。 二是也考虑到小猫的情绪，经常沾到别的味道回家的话，他该是不高兴的。 当然，现在第二条可以pass掉了。 秦怀青看着刚刚睡饱，正在伸大懒腰的小猫妖，叹了口气。 “咪~”小猫妖还不知道自己暴露了身份，一个轻巧的跳跃就上了桌子，歪着头冲他撒娇的叫了一声。 按照往常的习惯，此时秦怀青应该伸手给他挠挠下巴，然后他就会眯起眼睛，半站起来，用两只毛绒绒的小爪子去抱人类的手腕。 “不许粘人。”秦怀青表情冷，声音也冷，“自己去玩。” “喵？”小猫妖眨了眨眼，像是听不明白他的话，仍旧用两颗绿莹莹的眼珠望着他。 许是见他迟迟不动作，就想着自力更生了，所以就往前挪动两步，轻轻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虎口上，催促的喵喵叫了两声。 当真是胆子大极了。 秦怀青翻转手心，拧着眉头给他挠了好几分钟，这小猫妖总算才罢休，屁颠颠的跑去和扫地机器人赛跑去了。 明明都已经见过三个扫地机器人，同它们转来转去许多天了，居然还没发现可以爬到上面，骑着它满屋子乱窜的玩法。 当真是又呆又笨。 秦怀青偏头，望向正用脑袋用力抵住，试图改变扫地机器人的方向，却整只猫都被顶的连连平移后退小猫妖，有点怀疑：这样的小猫妖，当真知道怎么骗人吗？ 下一秒，小猫妖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疑惑地朝这边看了过来，然后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很兴奋的就撒丫子冲着他的方向跑了过来。 “喵喵，喵喵喵喵。”他坐在秦怀青的脚上，一只爪爪抱住脚腕，另一只则冲着扫地机器人拼命地来回比划。 显然是想要让人类帮忙一起作战。 “……”他怎么可能去做那种事情？ 秦怀青低着头，和小猫默默对视着，很久都没说话。 但小猫妖哪里肯轻易罢休，看他没反应，居然嗷呜一声咬住他的裤脚就往外拖。 要知道这条裤子从洗，晒，烫，熨，挂，再到穿上身到医院，早已不清楚过多少手，染上多少细菌了。 搞不好还有病毒。 这小崽子竟就这样上嘴。 秦怀青眉头一跳，只好说松口，妥协的帮他调整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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