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系统的愉快,沈吉倒感觉心情颇为复杂,他轻轻叹息,而后才咬破了食指,转瞬,一滴鲜红的液体便落在了骰子之上。 那液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浓郁的纯金,而后金光越来越盛,很快,便占据了沈吉的所有视界,让这已成废墟的金银舫,彻底化成了时空中的无数星埃。 〈金银舫完〉
第55章 东花市 “快醒醒!喂喂!” 梦傀的吵闹声不觉入耳。 沈吉还未睁开眼, 便觉胸口闷痛,转瞬又狼狈地咳嗽了起来。 梦傀煞有介事地感慨:“……还是这么弱啊,不过总比上次强多了, 也算有点进步。” 此时沈吉终于朦朦胧胧地看清了自己的处境:随着副本坍缩, 周身竟连荒芜的渔村都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浅滩和那深不见底浩渺江水。若非手里紧紧地握着琥珀骰子, 还真感觉这三日的经历堪比幻梦。 此刻,正如同黄粱一觉, 大梦初醒。 沈吉吃力坐起的同时,顺手卸下双肩包。 梦傀提示:“别担心, 你身体的不适是因为副本数据的残留,过两天就好啦。” 而后又在盲盒壳子里开心地蹦蹦哒哒:“骰子到手。” 沈吉扶着河滩边休息片刻:“之前往博物馆里放了那么多心印, 也没见你这么开心。” 梦傀叉腰:“那不一样,这次是你亲手捉住的。” 沈吉:“多谢您关心我的成长。” 梦傀:“不客气, 我会继续监督的。” 沈吉失笑, 捏住骰子对着久违的阳光仔细观察:那琥珀中的青蚨虫就像仍有生命一般, 好似马上就要振翅飞起, 果然不是俗物。但能引诱那么多人赌性横生, 也绝非善茬。 “辛苦你了。” 正思索时, 清透而磁性的声音忽响在身后。 沈吉回头望见江之野,忙挣扎站起。 江之野不由伸手相扶:“缓一缓,别着急。” 不知为何,副本中在角色情侣关系的加持下,做出亲密无间的动作好似并无问题, 而回归到这现实, 却有些僭越。沈吉面颊微热,摆手说:“没关系, 我可以走。” 但江之野并没有松手,反而更握紧了他的手腕,沈吉顺着馆长的目光观察过去,才迟迟意识到:自己仍带着和尚送的神秘珠串。 虽然这东西并没有像剧情中那般碎裂,但也已产生了不容忽视的裂痕,甚至失去了原本的柔和光泽。 沈吉疑惑:“为什么它能在副本里帮我挡灾?” 江之野眉头微蹙:“我感受不到心印的力量,或许……这是喜福会制造的东西。” 高科技吗?沈吉完全瞧不出端倪。 梦傀也很是好奇:“我也从未见过这种玩意,建议你再去找那和尚社交一下,没准他愿意告诉你答案。” 沈吉暗想:“你以为这是在探索副本?世界之大,寻个陌生人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江之野多半猜到这少年所想:“无妨,既然你也不是第一次见到那和尚,说明背后必有你不知道的前因后果,之后肯定还会再遇见他的。” 沈吉点头,终于顾得上问:“其他玩家呢?” 这江滩荒凉无比,完全不可能藏住半个人,他心有好奇也再所难免。 江之野并不在意:“只要在故事中死掉,就会立刻脱离高维空间,他们自然早就逃掉了。时间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别耽误你的功课。” 从生死起伏回归平淡现实,这不是个轻而易举的转换过程。尽管金银舫上的故事仍历历在目,太多的酷刑和杀戮都让沈吉身心不适,但并不喜欢诉苦的他也并未多说什么,只答应:“好,外婆肯定在担心呢。” * 金银舫那几天,于现实世界只过去了数个小时,但再搭乘火车返回东花的沈吉,却失去来程时的轻松和期待,他匆匆回过亲友的电话微信,剩下的时间,便一直紧握着手串,瞧向窗外沉思。 江之野亦联络过相关部门汇报情况,好不容易清闲下来,才关心:“你还好吗?” 沈吉回过神,扫视过车厢并无旁人,这才直言:“我觉得,副本就好像地狱……” 江之野神色平静:“怎么讲?” 沈吉垂眸:“榕骨镇和金银舫里,无论是角色还是玩家,半个好人都没有。其实我吃皮肉苦倒不要紧,可为了消除欲念斗来斗去,总觉得心里很难受。” 这问题看似简单,却又难以轻言安抚,江之野认真思忖半晌,温声说:“心印看似强大,却没有太多自主思考能力。它们所笃信的事,全是它们从人间学会的,你觉得人间是地狱吗?” 沈吉无法接受:“可人类不仅仅是它们呈现的那个样子,人类也有很多美好的东西。” 江之野并不反驳:“这不就是你要做的事吗?去证明你说的美好,或者其它。” 沈吉又开始打量窗外不断掠过的金色麦田,好几分钟之后,他终于深吸了口气,重新浮出笑意。 江之野挑眉:“想开了?” 沈吉把手串带好,认真表态:“我只是个普通人,我也代表不了人类,不过既然摊上这事了,我还是会尽到最大的努力,让那些心印乖乖听话的。” 江之野用温热的眼神安静凝望这少年,终而道:“我没立场评价人类,但你并不普通。” 梦傀在盲盒里抱起小手:“这家伙有问题啊,忽然故意夸夸讨好你,是何居心?” 沈吉忍不住飘过眼神。 下一秒,塑料盒子便被江之野摘了下来,梦傀被吓得立刻僵住不动了。 沈吉好奇:“你能看到真实的它吗?” 江之野晃了晃盒子:“想看就能看见,但只有你才可以和它交流,对我来说,只能感受到些能量扰动罢了。” 沈吉心里的未知顿时又多了一个。 江之野依然善解他意,表情坦诚:“心印从何而来,这机器是何人所造,我不清楚,恐怕世上也没谁清楚,你想探究,恐怕搭上这辈子也很难求得答案。” 话毕,他便把梦傀挂回了书包,小机器人狂拍胸口,如同松了口气。 沈吉瞧着便觉好笑:“那我外公,探究过吗?” 江之野没有回答。 绿皮火车依然不紧不慢地在山野农田中前进着,落日融金,万物静好。只是,这归家的路究竟会驶向怎么样的未来,谁又知道呢? * 奔波这几天后,新年已悄然路过。 转眼便已是2024年的伊始。 宋丽娟看到外孙子平安归来,自然高兴得紧,但她照旧心态平静,并没多加打听,只在当夜准备了满桌好菜接风洗尘。 在熟悉的地方,吃到熟悉的美食,终于稍加抚慰了沈吉自间谍故事中遗留的百感交集。 好好地饱餐过后,他顿感疲惫,不知不觉便坐在年画店的摇椅上昏昏欲睡了。 宋丽娟端着水果靠近:“回屋躺着去,可别着凉。” 约是喝过几盅黄酒的关系,沈吉十分迷糊,随口拒绝道:“没关系的……又不冷,这里清净。” 这话倒是没错,离奇的狂风暴雪结束后,东花市又恢复了温热的气候,即便是一年初始,风也带着暖意。 但宋丽娟担心外孙身体,还是拿来毯子,点起蚊香,忙完后才回到里屋收拾的自己的年画。 耳畔再无半点声响,世界也随之安静了,沈吉倏忽间便失去所有意识。 * 又是血迹斑斑的赌桌,沈吉周身围绕了无数满脸贪婪的赌客,他的手徘徊在牌九和筹码之间不停选择,越来越刺耳的欢笑,像密针般扎着大脑和心脏。 忽然之间,易朝夕残缺不全的尸体猛砸在赌桌之上,赌客们立即被吓得做鸟兽散,唯独沈吉双脚仍被困于原地,根本提不起力气逃脱。 身后,传来老虎恐怖的低吼。 它越靠越近,挟着浓郁的血腥之气,似乎下一秒就要猛扑过来,咬断他白细的脖颈! * 铺天盖地的黑气朝小院奔涌,它们以沉睡的沈吉为漩涡,缓缓转动,越聚越多,形成了疯狂撩动的暗焰,那架势,是要把这少年拉入深渊一般恶意昭昭。 被噩梦困住的沈吉不安地挣扎,却像被魇住了似的,怎么也睁不开沉重的眼皮。 被摆在果盘边的梦傀快急疯了,它一直在不停叫嚷,但很显然,沈吉半个字都无法听见。 在这危急时刻,熟悉的雪白的身影如箭般蹿到院墙之上,发出急切的叫声。 听到动静的宋丽娟从里屋出来,担心地走向外孙。 说也奇怪,随着这位老人的靠近,那些黑雾像被什么灼痛了似的,几秒之内便汹涌而逃了。 宋丽娟伸手摸向沈吉汗津津的巴掌脸:“阿吉?” 只一声,沈吉便猛地张开双目。 宋丽娟抽过纸巾帮他擦汗:“做噩梦了吗?” 恐怖的惨景还残留在脑海里。沈吉痛苦地拧着眉头,半晌才努力发出声音:“……没事。” 宋丽娟叹息:“外婆知道,心印那种东西不干净。” 沈吉笑得勉强:“没关系,我已经抓住它了。” 宋丽娟:“明天早点起来,先跟我去庙里上柱香。” 沈吉:“我已经跟江馆长约好……” 宋丽娟信仰虔诚:“必须去!” 沈吉在小事上是从不忤逆外婆的,只得无奈点头。 宋丽娟这才扶着他起身,开始唠叨:“走,叫你回屋你不听,这里湿气重呢,可能休息好?” 沈吉失笑,慢慢随外婆进了屋。 在墙头瞧了半晌的白猫优雅落地,它自然而然地跟在祖孙后面,就好像这里是它的家一般 宋丽娟笑:“咪咪回来了?这几天都没见呢。” ……江馆长不是说要去找秦凯办公吗?尽管白猫照旧可爱,沈吉还是心虚,打哈哈道:“它自由惯了,不用为它操心。” 宋丽娟也是个洒脱人:“那倒是。咪咪,吃虾吗?” “喵~” 白猫叫得无比乖巧。 沈吉目露狐疑—— 江馆长,不会是加完班,特意来蹭饭的吧? * 静夜沉沉,浮光蔼蔼。并没睡着的沈吉收拾好要交的大课作业,悄悄回头打量趴在床边品尝草莓的白猫,忽而小声询问:“你怎么不回博物馆?” 白猫悠闲抬头,金眼睛亮得可爱。 它竟然破天荒开了口:“东花市不太平,你还没完全恢复,会被心印们趁虚而入的。” ……可可爱爱的小动物,竟然发出男神音,实在是太违和了,沈吉瞬间石化。 白猫眨眨眼睛,又换成了小时候的童稚嗓音:“人类还真是容易受到表象影响啊。” 沈吉实在是忍不住:“你怎么总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白猫:“你都写在脸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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