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野无语摇头。 柳真哭得激烈的同时,猛地抬手砸向地板:“我爸干工程瘫痪了,我妈身体本来就不好,我全家都等着我这份工资去活,你能明白吗?!我才没空伸张正义!” 在人世间的这些年,江之野的确明白,其实每个人都很苦。但那种明白,只是理性,不是感同身受。 “我和姚姚说过很多次,老老实实活着比什么都强。”柳真哭得不成人形,“但她就是不听,她坚持正义就自己去死啊!为什么非逼我也像她一样?我根本做不到!难道姚姚有理,她就可以折磨我吗?” * 就在仓库内激烈对峙的同时,沈吉也已经带着杨丽丽发现了厂长夫妇的踪迹,他们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特别是老迈的黎家富颤颤巍巍,完全跑不快。 而同在雨中瘸着双腿的沈吉也没办法加速。 着急之间,他大喊道:“站住!我能解开脚环!” 这的确是很有吸引力的诱惑,刘桂香扶着黎家富停步,缓缓转身,表情是半信半疑的警惕。 她的身子实在是太胖了,那金属脚环已经把她的脚勒成了恐怖的紫色,看着惨不忍睹。 待沈吉离他们五六米时,刘桂香才凶道:“别靠近!” “没想到主任你还挺不离不弃的……”沈吉在雨中微笑,完全看不出遭受枪伤的狼狈,“不过我瞧明白了,其实你不知道厂长是在你自己家里害死的姚姚吧?” 当时揭穿黎厂长和郑老板的罪行时,刘主任的确是非常震惊。而且在副本最开始时,主任也于争吵中警告过厂长,一定要和郑老板保持距离。 如果她早就知情姚姚的死,根本就不可能背着人说那些话。然而此时刘桂香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逼问:“脚环到底怎么打开?” 沈吉:“直接用钳子夹开就行,假的。” 刘桂香又开始咬牙:“我不信,你先开个试试!” “我又不难受的。”沈吉伸了伸纤细的腿,开始策反她,“主任,既然你跟杀人案没关系,就别继续跟厂长一起蹚浑水了,我给你做个证人好不好?” 杨丽丽不知他什么意思,只帮腔:“我也可以作证!” 梦傀:“这副本的角色真的是张口就来。” 沈吉在心里叹息:“生活中的很多人也是一样。” 刘桂香丝毫不受诱惑,嘴硬道:“老黎没有杀人,你别白费力气了,我不会抛弃老黎的。” “我有郑老板把姚姚送去你家的视频,也有你家床底下血迹的证据,警察随便一查,不就什么都清楚了?”沈吉眨眼,“当时你在干吗?和王德在一起吗?” 刘桂香:“……” 杨丽丽嫌弃:“无耻!” 沈吉打量:“但是我倒不信主任你会做这种事啊?王德到底是你什么人?肯定不是那种关系吧?” 刘桂香脸色从苍白到铁青。 被揭穿这事事,她和王德都很尴尬,都没解释,但那种尴尬里却藏着很怪的东西,毕竟并非只有情人关系才会白白给予对方钱财,还有很多其他可能。 “他是我儿子。”黎家富忽然开口,他苍老的声音嘶哑的让人感到绝望,“跟桂香没关系,那是我年轻时下乡犯过的错,我不能不管他……” 杨丽丽在旁小声:“听说黎家富可是主任家的上门女婿,全靠老丈人提拔,刘主任也太能忍了……你懂吧?” 刘桂香似乎并不想听到这些恼人的八卦,打断他们道:“你闭嘴,别再碍我的事。” 说着她就想拉住黎家富离开这里。 不得不说,现在做出这种举动,多少有些逃避的感觉了,她更像个一步错步步错的可怜角色。 沈吉很无奈:“主任,你能带厂长躲到哪去?” 杨丽丽:“就是!他是个贪污犯,杀人犯!要被枪毙的!难道这你也要奉陪到底吗?” 黎家富如此被两个小员工指责,忽然崩溃地声音大了些:“我没杀人!都是郑元……郑元他……” * 仓库内,氛围持续紧绷。 柳真被江之野的枪吓住,哭得依然凄惨狼狈:“姚姚搞那些小动作,实在是太显眼了,厂长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呢?他们威胁不住姚姚,就只能威胁我啊!” 江之野完全没被打动:“少装可怜了,你有一万种方法保护自己,总之你做了叛徒?” 柳真沉默。 江之野走上前去,把枪顶在她头上:“到底怎么回事,别挑战我的耐性,我没兴趣一直追问。” 冰凉的枪口让柳真头脑一片空白:“我、我只是把姚姚要举报的事告诉他们了,那个证据在哪里我可没乱说啊!而且我完全没想过姚姚会死!我只想她放弃!” “所以是你给郑老板通风报信,害姚姚上了套。”江之野慢慢点头,“现在发现事情败露了,势必要有个正义的结局才行,于是又把图书室的证据交了出来,想搞死郑老板和黎厂长,一了百了?到时候你还是电子厂的好员工,对不对?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付全在旁听的目瞪口呆:“闹了半天,原来你才是最聪明最恶毒的!你到底受了多少好处?” 柳真缓慢流泪:“八百……八百块港币。” 八百块,在这个年代不多不少。但远远不足以买掉一条人命,更何况还是自己的挚友,实在荒唐。 江之野嗤笑了声,进而把枪移向郑老板:“所以你把姚姚带去厂长家后,究竟是怎么把她给杀死的?尸体又怎么会落在吴聪手里?” 因失血而力竭的郑老板有些神智不清:“……我没打算杀她……我想劝她跟了我,跟我去香港过好日子,放弃举报……她不听,是她有问题……” 江之野缓缓蹲下:“说重点。” 郑老板咳了声,竟从嘴里也涌出血来:“她假意服从……却从厨房拿了刀要杀我……我只能把她给打晕了……老黎说,不能让她继续闹……要想办法……” * 暴雨依旧,天光熹微。 从事情开始后,黎家富一直都显得非常沉默,没想现在却分辩了起来:“那个郑元说,不能让姚姚继续闹……人带到我家里……我也没办法……他给姚姚强喂了安眠药,说要送到厂女厕所里吊死……我只是……只是没阻止而已,我没杀人啊……” 他说这些恐怖的话时候,刘桂香肥胖的身体一直颤抖不止,仿佛在极力克制崩溃的情绪。 沈吉微笑:“馆长,我有这几天的监控备份,你不会撒谎吧?还是说你已经处理过了?” 黎家富本还想继续说,此刻不由哽住。 “够了!够了!”刘桂香崩溃地喊道,“是不是他杀的,究竟和你们俩有什么关系?!吴聪已经死了,审判为什么还不结束?!” 沈吉被她大喊大叫搞得有些来气:“主任你为什么非要包庇这样一个人啊?你欠他什么?” 刘桂香:“我已经跟了他了,我有什么选择?他是我丈夫!你一个小丫头懂个屁!” 说着,她竟然毫无预兆地冲上来,狠狠掐住沈吉的脖子:“你非要逼我!我饶了你好多次!这是你自找的!” 面对突然袭击,杨丽丽被吓得后退两步,想去帮沈吉又想逃跑,一时间在雨中徘徊不前。虽然方才能帮忙制服了郑老板和付全,但那是随大溜,现在沈吉显然不具备多少优势,不太值得被帮。 刘桂香实在了解她的品性了,催促道:“你过来搞掉她!大过我给你取消!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听到这句话,杨丽丽不由愣在雨里,两秒后,再看向沈吉的眼神已经陌生了,还真是一贯的两面三刀。 尽管沈吉流了不少血,身体也比刘桂香瘦弱得多,但他拼命挣扎时却徒生出中陌生的力气,莫名间猛地把这胖女人拼命推了开来。 晨光中的越下越大,一秒是透明的,一秒又成了极恐怖的浓稠血色,简直成了魔幻电影。 积水中生出巨大而奇怪的黏腻触手,无声地朝他们三个身上爬去,似要与他们融为一体。但奇怪的是,他们毫无反应,简直像看不见这异相一般。 梦傀:“喂!你清醒一点!能量场又乱啦!” 可恶的妙染真是无孔不入……沈吉拼命眨眼,可怪相虽消失了,刘桂香却已然爬起,又奋力扑了过来。 这次还没来得及反抗,暴雨中又是声枪响。 刘桂香同样被击中了肩膀,狼狈跪倒。 是江之野拽着五花大绑的付全站在不远处,露出笑来:“黎厂长,是谁要杀了姚姚,是谁提议喂药,又是谁把她挂到厕所里去的?给你机会说清楚。” 黎家福满头是血,摇摇欲坠。 江之野笑得更加残酷:“其实我已经找到不少证据了,就想看看你们谁还剩点良心了。郑元撒了几句谎,就挨了几枪,现在看你表现,嗯?” 其实刚刚沈吉被特意支出来后,就已经想明白了馆长的用意—— 这心印玩罗生门,每个人描述的事实都互相矛盾,全程恶心得不行,只能被越绕越晕。 而馆长最后的选择,是玩囚徒困境。 也是,人类会为了利益撒谎,也会为了利益说真话。别无选择,这是此刻唯一听到真话的方式。 沈吉扶着伤腿挣扎爬起,慢慢地靠到馆长身后。 黎家富咽下口水:“很简单,他要拿枪杀了姚姚,我觉得不行,药是我给的,人是他去挂的。” “你又没碰那女的!管他闲事干吗?”刘桂香绝望地躺在雨水中哭了起来:“我早跟你说过,离他远点……” “为什么主任会觉得厂长是被牵连拖累的呢?”江之野问道,“厂长,这两年厂里有过三个自杀的女生,她们真是自杀吗?我很好奇,想再给你个机会坦白。” 黎家富不吭声。 江之野慢慢地把枪指向他:“不愿意说也没关系,就带着秘密下地狱吧,反正我是正当防卫,你们都死了才干净呢。可能你也接受必死的命运了吧?” “不是自杀。” 黎家富面无表情。 听到这话,刘桂香干脆在雨幕中嚎啕大哭。 然而倾泻的雨,终于随着这句话而渐渐停了,天光越来越亮,电子厂也在逐渐变得正常。 梦傀:“心印放弃了!是捉住它的好机会!” 江之野走上前拉住沈吉的手,周身的场景裂出巨大的缝隙,所有三维的空间都碎成奇妙的模块,开始不停漂浮掉落,原本就不怎么体面的场面无比混乱。 馆长轻声说:“闭眼,别离开我身边。” 沈吉听话的合上眼睛,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感觉到湿漉漉的身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几秒内变得干爽而自如,若不是被打伤的腿仍在痛,简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全部都恢复了正常。 再过几秒,一闻到空气中阴凉的霉味,他便知是是已穿越回到发现心印的地下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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