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极洞天向来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人与人之间也没有多少感情可言。刚刚还高高在上的护法,此时成为阶下囚,在众教徒眼里绝非什么稀奇的事情。 梁参横只想一拳锤爆地球,催着侍卫把门关上,便跌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灌下,心乱如麻。 他平时遇到坏事多要和兰果商量细节,此刻身边没人了,当真难以独自理清接下来该如何处理,特别是想到最有希望完成《妙染》的江之野,也被自己一时冲动搞废了一双手,更是心情差到谷底。 没想正一杯接一杯痛喝着的时候,忽有恐怖的冰凉硬物架到了他的脖子上。那是一把剑。 作为门派之主,梁参横是有些武艺在身的,但他常年服药修仙,早就搞坏了内功修为,自然算不上什么高手。 此刻见有刺客无声无息地潜入,第一反应竟然是紧张地举起手来,小心问道:“来者何人?” 王雪萍大大方方地绕到他面前,死盯着梁参横阴险的脸,眼里恨意露骨,看起来竟有几分恐怖。 但说来可笑,明明王雪萍恨他恨得要死,梁参横却根本不认得这个女人,两秒后又怔愣地问了一句:“我们见过?你到底是谁?挟持我所为何事?” 王雪萍深吸了口气,努力稳住情绪:“伪君子,你不用管我的身份了,我来找你只为了一件事。” 梁参横生怕她一剑就抹了自己的脖子,紧张地保证道:“女侠冷静,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这人阴险狡诈、油嘴滑舌、毫无气节…… 当真恶心至极! 王雪萍的语气充满悲伤:“废话少说,你只需明明白白地告诉我,白无痕到底是怎么死的。” 事情已经过去五年了,为什么现在忽然会有个陌生人跑过来,以命相抵地问这种问题? 梁参横完全想不明白,皱起眉头道:“他是病死的啊,我当年已经找大夫检查过了。吸食了五灵散是很有可能忽然一命呜呼的!我这句句属实。” 王雪萍拧眉:“也许你真没撒谎,你只是不想深究,因为你也害怕他的画问世,对不对?” 梁参横没有回答。 王雪萍对视着洞主的眼睛坚定道:“我知道,你多半不是罪魁祸首,但你今天必须给我个答案。” 梁参横没有退路,硬着头皮劝慰道:“事情已经过去多年,谁是罪魁祸首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王雪萍顿时发怒:“这比天下任何事都要紧!我给你三个时辰,你赶紧把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给我调查清楚,不然就亲自下到阴间给无痕解释去吧!” 梁参横这辈子遇到过很多疯子,却从来没有哪一个比这女人的言行更加荒诞。他僵着表情说道:“要求提得太突然,我现在该怎么调查?我没有任何线索啊。” 王雪萍直接把剑刃逼进他的脖颈:“你真的不知道吗?我可没功夫跟你说废话。” 鲜血瞬间流了出来,染红了梁参横身上的青色锦衣,他意识到对方完全没有在开玩笑,立刻提高声音喊道:“来人!把吴佑给我带回来!” 侍卫们开门而入,见到眼前这离奇一幕,自然全部都惊呆在门口,面面相觑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梁参横有些恼羞成怒:“我说的话没听清楚吗?带吴佑回来,我要好好把他审问清楚!”
第125章 醉梦林 这晚的荒唐当真一波接着一波。 如今吴佑的教派大腿兰果意外暴毙, 他本还想着怎么戴罪立功,结果此刻看到洞主被陌生女子挟持,小脑又开始萎缩了。 王雪萍厌恶地瞪他:“你老实点!” 好歹是三青斋掌事的, 吴佑终于还是勉强回想起王雪萍是其它岛上调来的厨娘, 跪在地上劝说道:“你有什么诉求可以直说,何必如此冲动?” 王雪萍骂道:“少啰嗦, 把无痕的事如实招来!” 吴佑望向梁参横,见他于剑下也是满脸惊恐地没了主意, 忙伏在地上:“什、什么事……” 梁参横疼痛难忍,皱眉道:“他是怎么死的?” 关于这案子吴佑已经回答过无数遍了:“那阵子白无痕一直躲在房间里, 日夜绘画,不许外人打扰。我亲自为他送水送饭, 只盼着《妙染》快些完工……” 这话说的和背课文一样流利。 王雪萍很严厉:“你确认除你之外接近过他?” 吴佑点点头,又吓得解释:“他的死可与我无关!那日早晨我刚端了餐点进去, 便看到白无痕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身子早就凉了!没有伤痕, 没有异状, 后来连王解都专门来验过, 确定是积劳成疾啊!” 王雪萍逼问:“不说他吃五灵散死的吗?王解是谁?” 梁参横只盼着她赶紧把剑挪开, 忙道:“以前在宫里做御医的,后来犯了事被贬为庶民,入了东极洞天。” 吴佑帮忙哀求:“白无痕哪里吃过五灵散?他下笔如神,根本不需要啊,我句句属实, 您放过洞主吧!” 王雪萍只沉默了半晌, 就拒绝了他们的忽悠:“不可能!王解在哪?让他自己来与我交代!” 梁参横感觉那剑割得很深了,忙道:“在鹿灵岛!” 王雪萍皱眉:“叫他过来!” 梁参横:“那可不是一时半刻能来的。” 王雪萍十分坚持:“我可以等。” 这疯女人, 以为这样就能问清一段过往?世间哪件案子是这样审出来的? 梁参横疼到五官扭曲,而吴佑则跪着使眼色,劝他赶紧识些实务。 实在没了办法,梁参横只能拿下自己的腰牌,丢出去吩咐:“马上飞鸽传书,调船送王大夫来醉梦林!” * 醉梦林与世隔绝,偶有什么八卦,定是会立刻传遍岛屿。沈吉刚回兰花小院没多久,便被宣纹主动扣门,他很疑惑:“这么晚了,你不伺候吴护法……想干吗?” 宣纹把他拉出来,翻着白眼小声道:“伺候个屁!不是你揭发了护法吗?跟我还装什么装?” 沈吉心虚:“……我也没别的选择。” 宣纹并不很在意自己的主人,只道:“现在又来了个女侠客,把洞主给劫持了,逼他和吴佑去查白无痕的死因,那边乱成一团,哪还需要我这个小丫鬟呐?” 梦傀:“这王雪萍……服了!” 沈吉没掩饰自己的惊讶:“什么?” “总觉得这回从决定画《妙染》就不对劲,要出大事呢。”宣纹展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万一三青斋乱了,你知道怎么离开醉梦林吗?我可不想陪他们死。” 这话不由让沈吉想起自己在剧透中看到的惨烈景象,那个叫“长门”的是个什么组织,会杀过来吗? 宣纹追问:“你肯定知道吧?” 莫这姑娘想开溜吗?还是有别的目的? 为了防止有人逃跑,醉梦林的巨竹本就是依照五行八卦所种,往外走极容易迷路。沈吉整日乱转,确实是少数几个能穿越竹林的人,宣纹瞧得很准。 虽然不得不承认她的洞察力,但在不确定她立场的情况下,这的问题可不能轻易回答,更何况就算跑出林子,没有船只可以用,到头来也是绝路。 沈吉逐渐装出茫然的样子。 宣纹观察着沈吉的脸色,难免失望:“想你也不知道,罢了,只劝你赶紧收拾好包裹,溜起来方便。” 丢下这话,她也没再继续多话,马上走了。 “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真相。” 沈吉关门时,江之野忽走出屏风来了这么一句。 确实,王雪萍想查的事早已经无从判了,就算白无痕真是中了怪毒死的,她也不可能摸索到五年前的事实。更何况最会用毒的兰果刚刚去世,剩下活着的人尽可以把锅全甩给他。 执念太重,只会把自己逼进死胡同,之前真被王雪萍的坚定感绕进去了。 而且盘算目前状况,就算知道是哪个人为了白无痕嘲讽朝廷的画而痛下杀手,也很难结了许世昌的心魔。 内心的幻想……真的有解吗? 沈吉走了下神,而后才担心道:“你怎么下床了?” “我只是手受伤,又不是不能走路。”江之野轻笑,“遇到这么点事就天天躺着,难道我该颓废自杀吗?” 如果他是个正常玩家,被角色控制了心神,这个问题的答案还真说不准。好在梦傀没再感应到馆长有进一步被同化的趋势,此时还需给他更多信心才行。 副本严苛,不准乱讲话,该怎么把最新情报共享出来呢?宣纹的造访倒给了沈吉一些由头。 他忽然认真问:“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宣纹担心的事真的发生,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江之野对视上沈吉的眼神,立即意识到他问的并非“如果”,而是件副本里必然会发生的事情,故而不假思索地说:“毁了《妙染》,带大家保命,这是前提。 《妙染》…… 思及这幅画,沈吉心里泛起不祥的预感:“坏了!” * 坟墓有新被挖掘的痕迹,甚至没有好好掩饰,前来确认的沈吉只需瞧是一眼,便知画被偷了。 虽然双手做不了任何事,江之野却还是不放心地跟来了,他看后说道:“肯定是许世昌干的,他未必想和王雪萍合作,而是有自己的想法。” 沈吉颔首:“对,否则他一开始也不会逼我去偷画。” 而后又追问:“你觉得去跟他推心置腹有用吗?” 江之野:“得先搞清楚,这许世昌到底想要什么。” 是啊,一直都是王雪萍在表达,许世昌可从头到尾都没讲过关于目的的话:如今他接受白无痕的死亡了吗?憋了五年忽然想偷《妙染》,到底所为何事呢? 沈吉边带路离开这是非之地,边在心里琢磨。 江之野本耐心地等待着沈吉自己捋清楚答案,但这夜太过安静了,静得他有些不安,忽然提示:“在你看来,许世昌是以为朋友没死,还是直接把自己当成了那位朋友?” 听到这话,沈吉立刻回过头去对视。 江之野淡笑。 是啊,现实生活中的许世昌一直在阅读器中坚持记录自己的心情,在他的想象中,肯定是有位读者的存在的,而那读者,很可能就是……他自己的另一种人格? 在副本里亦然,许世昌虽总是自言自语无人理睬,可谁又能确定,他没在内心回答那些疯话呢? 前日王雪萍声称要把《妙染》烧了,许世昌表情便有些古怪,那两人虽存在合作的契机,但…… 沈吉终于清醒:“他是想把《妙染》画完!” 江之野点头表示肯定。 无论如何,许世昌对白无痕的欣赏都货真价实,这点可以从他的言行举止中轻而易举地感觉到。 那场死亡的致命打击让许世昌不愿意面对事实,他可能非常绝望,又非常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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