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他身旁的监察使亦应着,“噬魂恶鬼从孕妇身上窜出,被梁仙长使了法子制住。却不曾料想噬魂恶鬼猝然自爆开来,梁仙长为保我与另一名监察使安危,不躲不闪,一人挡下噬魂恶鬼爆炸威能。” 听那监察使语气含了感激与后怕,全然不似假话。这般一听,倒无怪梁弘毅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荀锦尧心下了然,定论道:“我二人亦经历了类似情况,看来噬魂恶鬼今夜不止对一个孕妇动手。” “不止一个?”梁弘毅眉梢一挑,微有诧异,“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宿城有两只噬魂恶鬼?” “原来梁道友只遇上一只……”荀锦尧思忖着,在心里数了数,“严格来说,宿城起码有五只噬魂恶鬼。” “五只?!”梁弘毅与他身旁那位监察使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要知噬魂恶鬼非是鬼中最常见那一类,区区宿城,怎会惹得噬魂恶鬼的青眼? 梁弘毅稍稍平复心情,沉声问:“何来的五只?”再详细的东西,叫凡人知情只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梁弘毅便摆摆手,把身旁跟来的监察使撵了回去。 荀锦尧适才言简意赅地解释:“如早先与梁道友所说,此事有幕后黑手暗中指使噬魂恶鬼作乱。” 梁弘毅沉默一下,语气生硬冰冷道:“不出意外。” “梁道友可知魔界傀儡蛊?”荀锦尧问。 “不知。” 荀锦尧与他避轻就重解释一通,继而道:“现在得从几个问题着手。” “其一,幕后黑手到底从何处获得了傀儡蛊配方?他又是什么人?其二,他为什么要圈养噬魂恶鬼、令其捕食孕妇魂魄?若是对符合条件的孕妇有恨,报复的手段千千万,做什么非要走噬魂恶鬼的法子?难不成这对他有什么好处?至于其三……” 荀锦尧微眯眼眸沉了声:“幕后黑手既已初步暴露身份,很可能如方才那般不再一夜只捉一个孕妇。梁道友,若你是这个幕后黑手,你会不会趁我们各大宗门还未及时反应,趁机在今夜继续动手?” 他话到末尾,梁弘毅面色微变,颔首道:“我现在就给师门报信。” 待双方把该递的消息递回,荀锦尧道:“今夜出了这两起事情,幕后黑手摸不清我们底细,宿城应当安全了。” “不错。”梁弘毅亦道,“你我两方留守宿城,静静等候师门回应便是。” 待梁弘毅走远,荀锦尧与娄念二人也已远离孕妇屋舍。 “早先梁道友在,还有一事我未说清。”荀锦尧面色沉凝,“魔界新易主,凡界便出了魔界傀儡蛊一事。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这个么……”娄念屈指抵在下颌思考一下,理解倒是毫不费力,极尽诚恳道,“不是我干的。” “我知道。”听他语气像有点埋怨自己怀疑他的意思,荀锦尧好脾气笑笑,温声补一句,“可没说不信你。” “那我信你这句咯~” 荀锦尧瞥他一眼,见他面上神情不显异常,话说得也是轻松悠闲,便不再多想,转回眼来继而分析:“虽不是你,但或许有人想利用傀儡蛊造成误会呢?傀儡蛊现已灭绝于世,却难保见多识广的正道修者知晓其存在、看穿此乃魔界手段。” “或换种说法,煞罔魔尊座下拥护者杀不了你,便在凡界以魔修的名义作乱,若不知情者,定以为此乃新任魔尊下达命令。他们想借刀杀人。” 娄念沉默一下:“应当不能,煞罔魔尊手底下的人很有脾性,他们杀不了的,定不会交由别人杀。他们希望我只能死在他们手上,好给煞罔魔尊亲手报仇。” 荀锦尧微微颔首:“如若这般,为什么傀儡蛊现世于你刚接手魔界之后?两起大事同时发生,不得不叫人心生疑虑与联想。” “是有些诡异了。”荀锦尧道,“但我方才说的有两大前提,一则此乃魔修作乱,非是正修;二则此乃与你有仇怨的魔修背后指使。” “以我个人的看法,正修的可能不大。早些年煞罔魔尊的时期,光是深入魔界已极为困难,更遑论从一众魔修手底下抢得傀儡蛊配方?” 娄念听来却笑:“看得也算通透,岂敢独身前往魔界探查我的消息?那会我觉得你又傻又天真,定是仙门里空有修为,却未见过多少世面的花架子。” “……”荀锦尧试着回想,难做反驳。他心平气和道:“无怪你瞒我不走心。你既说实话,我便也实言相告。” 娄念轻一抬眉,未接话。 荀锦尧道:“我那时从不打算深入魔界,只想顺便试探你身份目的。不妙的是,身份没试出,目的更不明。” 娄念勾唇笑笑:“我没有目的,你全当我一时起兴罢。” “……”荀锦尧瞟着他,不得不承认,他此言确实不像是假的。 单拿现状来说,荀锦尧起先可料不到魔界尊主会随自己处理正道仙门事。有点不依本分的诡异搞笑感。讲寒碜点,叫狗拿耗子,外行入道。 偏偏这人当真觉得好玩。或许……是在魔界闷坏了吧? 心有无奈,荀锦尧默默把娄念与贪玩二字划上等号,又道:“若你那晚不提醒我莫要擅出闭月城,你之目的我或许还能摸索一二,偏偏你提醒了。” “反之,你若想把我往魔界深处带,我自会觉察你动机不纯,找个理由在闭月城留一晚、趁夜偷偷溜掉也是不错的选择之一。可偏偏你又没动手,我也不知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想的不少。”娄念含笑道,“我若当真动机不纯,趁夜你也溜不掉。” 荀锦尧暗诽自己为性命打着落,可不得好一通盘算? “我早先不知你实力几何,以为自己溜得掉。”荀锦尧道,“我虽主修剑道,但论逃跑,我对灵根的运用还是有一定自信的。” 娄念轻轻一叹,沮丧道:“这般一看,你若哪日嫌我烦了,把我独自丢在人生地不熟的凡界,连回魔界的路都摸不着,日后岂不是只能全靠乞讨度日?” 荀锦尧顺着一想便失了笑:“我没那么没良心。就是真看你烦了,也得找个体面的理由与合适的机会,将你安安心心地原样送回魔界。” “你想算计我。”娄念眼眸朝他一斜,如此笃定。 “那我不回去了!” “这可怎么好?堂堂魔界尊主不愿回魔界……”荀锦尧连连摆手,“可别,你那位发小和孟大小姐怕要寻我抢人的。” “不好么?”娄念理直气壮道,“我跟人告你状,说你欺负我,让人给我报复回去。” 他忽而有了主意:“不若这样,让你随孟大小姐住一晚上。她会敲你脑袋,用她那柄扇子,敲一下就一个包,第二天让你顶满头包出来。” “你怎知敲一下就一个包?”荀锦尧奇道,“你被孟大小姐敲过?” 娄念抿了点唇,诉苦道:“以前她见我年幼可欺,天天敲打我。” 荀锦尧瞧他一眼,见他表情可怜,不由轻笑,想他年纪总归是小的,受些委屈便要明白表现出来。荀锦尧想着,抬手揉一把他脸颊,温声哄劝:“我自欺负不住你,年轻人都爱玩,我见你总摆出一副退位让贤的架势,但该回去还要回去。况且,总在一处待久定会玩腻,我真不让你回去,你怕会不乐意的。” 娄念却笑,握住他手在颊边:“你分明大不了我几岁,却总老神在在说教。” 荀锦尧不置可否:“六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想过煞罔魔尊啥也不是,终有一天我要一剑捅了他。” “……?”娄念神情僵在面庞。 你怎么敢的?
第39章 手可真准 娄念心情复杂。真是意外,行事循规蹈矩的荀仙长,好像也没有看起来那么老实…… 有些意思。他眼底划过一丝兴味的光:“实不相瞒,仙长待煞罔魔尊这般评价,深得我心意。可惜煞罔魔尊被我抢先丢一把火烧了,你的理想实现不了了。” “无妨,烧了是好事。”荀锦尧不是很在乎,“放在如今,我也没想过能一剑结果了他。” “因此称之为六年的改变……吗?”娄念笑了下,“听你方才所言,我想起一件事。” “何事?” “煞罔的事情,”娄念微微收敛笑容,“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此人统领魔界多年,影响力与号召力不容小觑。” “比方医毒一道,他身边自有人擅长。其中一人不知真实名号,性格阴森古怪,沉默寡言,一天到晚不知在暗地折腾什么。煞罔手底下的人均称他为,巫毒大师。” 荀锦尧若有所思,未先定论,反问:“还有一人呢?” “另一人比巫毒大师更像一位正常人,名唤上官影。”娄念道。 “上官影?”荀锦尧觉着这名字有点耳熟,想了想忽而恍然,“若没猜错,他是先前给你备药的上官医师?” “是他。”娄念肯定道,“上官医师曾用百余年时间游走魔界各领地,仗着一身妙手回春的医术,名声早已广泛传开,在哪儿都是座上宾的待遇。” “说到上官医师……”娄念话一顿,“他从不现身出面各大战争,行事极其低调,正道中人若无百来年资历无几个知晓他。” “可他在魔界中地位全然不同,虽不曾直接比较,但我怀疑他比孟大小姐面子还大。魔界心没那么齐,总有私底不服煞罔的魔修不喜孟大小姐,若见了孟大小姐,反不如见着上官医师态度恭敬。” “虽在凡界鲜为人知,却在魔界深孚众望么……”荀锦尧沉吟少许,“这样的人物听来与世无争,待声誉名望均是淡泊,是如何成为煞罔魔尊座下医师的?” “赖一次偶然。”娄念道,“上官医师什么人都治,某次更是赶得巧,一治就治了煞罔座下右将及其从属魔修。” “魔界中人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右将心怀感激佩服,回去便向煞罔推举了他。可惜上官医师不慕名与利,多次拒绝右将好意,最终大抵无奈至极,不知几分情愿应了右将邀请。” “说是感激,反给人造成困扰。”荀锦尧感慨,继而问,“再后来呢?上官医师如何成为你手下人?” 娄念却摇头:“严格来说,上官医师不算我手下医师。我没要求他非在我手底做事,想走就走,我不拦,想留就留,我不撵。” 随性自如,倒是有娄念的行事风格。荀锦尧一时不言,心头说不上什么感觉,回过神却不由得垂眼轻笑,想起来接一句:“就结果来看,他选择了留下。” 娄念瞟他一眼,也不知莫名其妙的,自己怎就成了荀锦尧的乐子。他倒不多问,只伸出手指戳着荀锦尧手臂抱怨:“单是结果哪能看准?只能道个差不多。” 他还责怨上别人了。 荀锦尧忍住笑,不躲不闪由着他戳:“行罢,就当我没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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