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锦尧不应,装模作样整理桌面纸张:“有听说过。你们先去,我还有些事情没做完。” 几个弟子对视,劝不走他只得做罢。可他将几个弟子打发走后,不过多会就灭了灯火跟着溜了出去。 夏夜里的萤火翩跹,不掌灯也不会看不清身前道路。 他两步迈下廊前台阶,不待前行,颊边忽地贴上不知名的冰冷物体。他被刺激得一个寒颤,杵在原地有点儿发懵:“?” 一道轻柔嗓音随夜风一并入了他耳里:“今夜风清月朗,仙长独身一人,是要去做些什么?” 荀锦尧偏脸望去,来人披一身如霜月华,怀里抱着只小盒,笑意融融地问他:“吓着啦?” 荀锦尧摸摸颊侧,不免奇道:“吓着倒不至于,大夏天的,你手怎这样冰?” 娄念将怀里小盒的盖子揭了给他看:“来路上看见谭辞舟他们在卖水果冰球,说是水果榨成汁后做成的冰块,里头加了红豆葡萄干之类的蜜饯,含着消暑也解馋。我见好多小孩子在买,心觉稀奇也去要了一份。” “要了一份……”荀锦尧低声念了遍,忽而没忍住笑,“你付钱了吗?” “我身无分文啊。”娄念笑眯眯道,“可他知我是来找你的,白送了我好大一盒。” 荀锦尧拉他在廊前坐了:“他们的摊子无妨,可你下次出门还是得带些银钱,再被人扣着刷盘子可不好了。” 娄念撇了撇唇,往事不堪回首,索性低着脑袋从盒子里拣了个冰球怼到荀锦尧唇边。 清风宗内师弟妹的手艺,荀锦尧确实是有些好奇期待的,可他刚张唇要咬,娄念却机敏着往后一躲。 “你猜这个是什么口味?” 不猜还不给吃呢?荀锦尧斜了娄念一眼,对方只是跟他眨了下眼睛,眼底落着萤火幽光:“不难猜的,阿尧猜一猜嘛?” 荀锦尧又去看那颗冰球,红色的球体,里面包裹着小巧的、像是红豆的蜜饯。他微微眯起眼睛:“我看它长得像西瓜。” “不对,再猜。” 荀锦尧想了想:“那就……草莓?” “也不对~” “桃子?” “大错特错哦。” 眼见那颗冰球被他捏在手里都要化了,荀锦尧无法:“我猜不到,你告诉我吧。” 娄念这才把冰球喂进他口中,在他舌尖浅尝酸甜滋味的那一刻才与他解释:“番茄山楂的,这要串起来可真成了冰糖葫芦。” “……?” 荀锦尧闭了闭眼:“两种水果混合,你告诉我不难猜?” 娄念努力压着唇边弧度,也扔了颗冰球进嘴里,靠在他肩头含糊道:“是你那些师弟妹说的好猜,阿念虽未猜出,却只当自己愚笨,未曾想你也是猜不出的。想来是他们哄的我,我却还傻乎乎未能识破。” “这……”荀锦尧无奈道,“他们并无恶意,你也莫要放在心上。” “哦——” 娄念懒懒拖长了音,两指指尖捏着一颗冰球,对准天穹皎月看了一会,忽而心血来潮道:“他们这样很有意思,我不想当魔尊了,我也要去清风城里摆摊儿,就……烧烤鸭吧!” 实话说这冰球味道还真是不错,荀锦尧探手往他怀中小盒又选一只不同颜色的:“行啊,什么时候?我去帮你给鸭子拔毛放血。” 娄念含着冰块想了想:“都行,但得先有鸭子,我们养大群的,免得供不应求。” “那得等一段时间了。哎你——”荀锦尧忽地一捂后颈,这人又拿凉手冰他! 转眼一看,娄念只是毫不心虚与他笑,定是玩闹心上来了,故意与他作弄。 荀锦尧顿觉好气也好笑,索性也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二人从屋外打到屋内,进门时荀锦尧单手一拂点了烛火,屋内通明一片,他却一个不慎被娄念摁着后退踢到桌子腿。 荀锦尧回头看一眼,忙拍了下娄念手臂:“你小心些别把桌子碰倒了,上面还有今日写的东西。” 娄念打眼一看,纸张上有一两个熟悉的名字:“这是什么?” 荀锦尧道:“书院近几年来的名册,程长老说是有部分遗失,让我代为整理。结果明心堂那边听说此事,索性也差几个弟子过来,让我领着把明心堂的名册一并理了。” 娄念顺着读了读,笃定道:“不像你的字。” 荀锦尧朝里侧指了指:“那边才是我的。” 娄念便又好奇着凑过去看,大致扫两眼,忽而意味不明笑了声:“你写歪了。” 荀锦尧一怔,忙也过去查看。 他那纸上最后几行果真是歪歪扭扭的,沿着倾斜的路子顺溜下去,颇有些二流子一意孤行劝不回头的意思……若再用些心看,笔迹也显出几分心不在焉的虚浮与散怠。 ——这样的东西势必不能送上去,日后长老弟子翻阅,若说是清风宗大弟子书写下的名册,怕要有不少人要提出质疑的。 荀锦尧讪讪的要把那写歪了的纸张抽走,被娄念反手按住了手腕,柔缓的音调在他耳边响起:“字形不整,心思不正。阿尧,我没来的时候……你是在想着什么呢?” 荀锦尧盯一会娄念被冰球冰过愈发嫣红的唇瓣,飘了飘视线,莫名想搂过娄念的脖颈亲吻。 可他抬起手来,还未触及就被娄念轻巧躲闪开来。 娄念伏在他脖颈的位置,鼻尖磨蹭他的喉结。 夏日里有些热烫的呼吸将他那片皮肤燎得火辣,娄念不依不饶又问他一遍:“想的什么?” 荀锦尧向后仰了仰脖颈,微微阖着双目:“想你……想时候已到,你为何来迟。” 只是现在想来,娄念来迟自是因为和一群小孩子拥挤着,在夜市里等一份新做出的水果冰球。 娄念按着他后颈贴紧了些,放轻声音佯作委屈:“是只想我一个,还是别的什么人你也想着?” “只想你。”荀锦尧面上燥热。屋里又没旁的人,他抿了下唇,不管不顾又道一遍:“只想你一个。” “哦~” 此话入耳娄念似是满意了,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主动凑过来吻他:“不慎误了时辰,抱歉。” 荀锦尧摇头:“我不是说责怪……哎你又冰我!” 娄念唇角微勾,眼疾手快将冰球从他颊边滑去脖颈,没让他捉着:“方才突发奇想,今天玩些不一样的好不好?” “……什么?” —— 最后,那一盒子的冰球全被娄念捏着了在荀锦尧身上游走,速度不快,硬是在三伏天里把荀锦尧冻得直打寒颤。 荀锦尧都懒得反抗了,手臂搭在眼前,随着他的顶.弄有气无力道:“……你又心血来潮。” 这样冰冷的夏夜,于他而言是得忍着慢慢熬了。 ---- 甜吗宝宝们?不知道你们觉得甜不甜,我反正觉得可甜了!我想着最近主线比较紧张,写个轻松的甜番放松一下,写的时候很开心,也希望大家看得开心~最后祝念尧崽崽七夕快乐,以后甜甜会越来越多的(♡ ὅ ◡ ὅ )ʃ♡
第179章 你要好好的 屋内沉寂了许久,荀锦尧几乎能听清屋外火焰熊熊燃烧的声音。 他双唇紧抿着,等娄念一个回应。 “我不正常我没有感情行了吧?”娄念神情沉冷,“你没用的师弟自己撞上枪口,怪不得我。他胆大包天,堵着我问我究竟怎么了你。当初是他自愿捅你一剑,何必跑到我面前惺惺作态?或许我该说,他不愧是你的……” 他话音突然顿住了,因为他看见荀锦尧微红的眼圈。 他动了动唇,表情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抬了抬手又放下。 “所以你就因为这点事情杀了他……”荀锦尧眸色黯淡着喃喃,心脏好似被无数根锥子紧密严实地捅了个鲜血淋漓。 他的师弟叶柒柒。 清风宗里的弟子数量并不算少,叶柒柒入门之后,年纪与秦萌萌相仿,互为同窗,平素常喜欢待在一块。而他与秦萌萌相识,因此眼熟这个弟子。 对人待事很老实天真的一个孩子,性格冲动率直,本质却从来都是不坏的。 也就是这么个师弟,给他留存的印象深刻。对方曾崇拜艳羡于他,也曾憎恨怨愤于他,直到最后对他的误会解除,逼到娄念跟前质问他生死的还是这么个师弟。 …… 好傻。多傻的一个师弟,傻得让他疼惜怜悯,直到心脏颤抖,痉挛生疼。 “我没……”娄念似是想解释什么,旋即一咬牙,恨恨地道,“那你呢?你是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伤害我,再毫不悔改与我计较个没完?是我一直以来对你太好,才让你一再试探我的底线?你自己看看像不像话!现在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师弟,就叫你如此质问我吗?” “是你掰扯不清……”荀锦尧低声道,“你我之间的事情,你怎么就非要扯上他与其他修者的生命不可?” “什么叫你我之间的事情?”娄念反过来问他,“你以为我是为了你,嫌他们嘴欠才堵住他们的嘴来维护你的形象?我告诉你,不要自作多情,我只是单纯看他们不顺眼。” 荀锦尧眼中失焦地看他,心里一团乱麻,没有说话。 倘若解释还有用,他会说成千上万遍,可惜,没有用。 娄念从他身旁腾地站起,眉睫沉下来,眼底是抑不住的怨愤与沉痛:“你怪我的!这种事情,在你不认识我之前我分明做过许多,口口声声说我做错的你又有多了解我?你跟我在一块的时间甚至还不及你那两年之久……你把我当傻子耍,让我陷进去了,独你一人冷静作壁上观!” “……” 荀锦尧喉咙发紧。明明口鼻还在汲取空气,他却感觉到了窒息。 娄念已然大踏步地走向门边,就算说要留下,也没有再向他回望过一眼。 可荀锦尧说不出一句阻拦的话语,他的神思已经飘忽了。 娄念走前说的话始终留余在他耳边,回响不息。 独他一人冷静作壁上观。他不认,只觉得可悲。 但……别离不及相逢久。他承认娄念说的是对的。 算一算两年前后,他二人在一起的时间,合计一同也不过一年左右。 可虽然不久,却是他三十年生命里最璀璨夺目的一段时光,内里充斥的甜蜜与惊喜有多少,他无法估量。 心脏为一人牵动流连的暖热与怦然,初识情.欲的窘迫与徘徊,哪怕单纯相处接触,气氛都洋溢的浪漫与温馨……每一步每一步,至今他仍记得清清楚楚。 那一段时光在他的生命里像昙花一现,如今也要如昙花一般逐渐走向凋零吗? 他心中充满了茫然与不安。他不知道,也不敢下定论。 他两眼空洞无神地望向窗外,静听火焰微弱而永无止境的燃烧声,心头涌上无法抑制的无力与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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