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呼啸不止,在庭院中窜动,发出呜咽。欧雪也回了厢房,屋里的驴友们正在从包里往外拿东西,看来说明了情况,已经在分配物资了。宫有贵坐在门槛上抽烟,面色凝重,口中却道:“大家也别太害怕,村里联系不上,又不见我回来,肯定要出来找的。” “车就停在下面,找到车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肯定有人上来找我们,别急。” 尽管这么说着,没人松一口气,唯有沉默。所有人检查了自己的手机,不是没电了,就是没信号。欧雪缩在不清楚旁边半开玩笑道:“你能变出来卫星电话吗?” 不清楚摇摇头,看向其他人。 驴友们倒是很慷慨,拿出了几瓶水和压缩食物放在地垫上,只是也没人提要不要现在就分了。那边宫利贞也在不知何时醒了,睡眼惺忪地爬过去,径直拿了瓶水,边伸懒腰边站起来,拧开瓶盖走到了外面。 欧雪和不清楚本就坐在外围,偏头刚好能看见她走到瓦檐下喝了口水——然后漱了漱口,把水一扭头吐在了草丛上。接着她又倒了点水洗脸,像没事人似的拧好瓶盖走进来,随手把水扔回了地垫上。 不清楚皱眉,和欧雪对视一眼。 众人呆坐半晌,宫有贵起身道:“我上正厅找找有没有什么东西,这种时候了,祖宗不会怪罪的……” 不清楚拉了下欧雪,“我们也去帮忙吧。” 宫有贵不置可否,三人结伴穿过院子前往正厅。同样没有落锁,这间正厅比穿堂还要大,里面倒是普普通通是一排排祖先灵位。宫有贵掀开铺着的黄布,半钻进桌下找东西,欧雪悄声摸了下桌面,摸到了一手白灰。 他碾了碾指尖,没做声,转头看见不清楚绕到了灵案后面,不知道在干什么。欧雪跟过去,灵案后面、这间正厅的后墙上还有木门,应该是通向下一进院子的,不过这次锁了门。大铁链子拴着,能推开一点缝隙。不清楚正从缝隙里往外看,欧雪架在他肩膀上也往外看了看,果然是更荒废破旧的院子,后面还有房间,布局却很奇怪,那间房屋是直接紧贴着崖壁的。 欧雪什么也没说,把手指上的灰抹到了不清楚掌心里。不清楚低头看了看手掌,也只沉默,眼底深沉。 两人拐回灵案前,宫有贵从桌下拖出来几个大纸箱,正在清点东西。尽管没抱希望找到食物或者水,真的看见纸箱里只有成捆的蜡烛和线香,还是有些令人失望。 “你们原本是要去哪儿的?”宫有贵蓦地问说。 “就去你们村子。”欧雪答。宫有贵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我们村子?怎么,走亲戚看朋友的?” “没。”欧雪摆摆手,“想去看看你们村子附近那个瀑布。没看天气预报没看新闻,一拍脑袋就来了,不知道下雨。不信邪呗,本来想着路上雨就停了呢,成这样了。” 宫有贵撇撇嘴,不知道信了没有。他拆了几根蜡烛出来,伸手指指后方,“瀑布还在后面呢。” 他停了下,像是突然被电打了,猛地将手缩了回来,起身道:“回去吧回去吧。” “我想上厕所。”不清楚面无表情道。 宫有贵边往回走边答说:“祠堂哪来地方给你上厕所。走远点,上院外面找个草丛吧。” 他也不等两人,攥着蜡烛快步回去。待他一走,不清楚立刻小声冲欧雪道:“这绝对不是个祠堂。” 欧雪咋了眨眼,看向旁边的灵位。不清楚也看过去,视线仿佛穿透那些牌位看向了更远处:“从规格上来说,这间房子根本不是主位,祖灵却供奉在这里。只能说明,还有比祖灵更重要的东西,在真正的主位。” 欧雪想了想,问:“你觉得会是什么呢?” “我怎么知道。”不清楚摇头说。
第115章 动向 半下午,众人不再局限于厢房内,而是分开了活动。中午众人分着吃了点压缩食物,大概都忧心忡忡的,没人有胃口。仅剩的一点东西竟然没见下去多少。宫有贵一开始还嘟嘟囔囔坐在门槛上盯着人,后来懒得管了,往地垫上一躺自己补觉。 欧雪和不清楚身上的衣服终于彻底干了,皱巴巴像一团咸菜干。其他人都出去走动,只剩宫有贵和晓琴一坐一躺还在原地。原本欧雪打算等她走了赶紧换个上衣,四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呆坐了半个小时,她都没有要走的意思,就盯着门外面一动不动的。 欧雪放弃了,拉着不清楚也在宗祠内转悠起来。众人能活动的范围其实比记忆中要大很多,因此走了一路都没遇见其他人。前一进院、穿堂两侧都尚有房间,有的门开着,里面同样空空荡荡,没有任何陈设,不晓得是有人推门看看就走了还是风吹开的。 淋了雨,又穿着湿衣服在薄薄地垫上睡了一夜,不清楚彻底蔫儿了,陪着欧雪走了十来分钟就想回去休息。欧雪看他脸色不好,担忧地探了探额头,至少现在还没生病。他心里有点难受,忍不住说:“怪我……” “说什么呢。”不清楚打断他,咳嗽了一声,小声交代道:“趁着没人我回去躺会儿。上了锁的房间你千万别太好奇。” “我知道。”欧雪站在原地目送他回去,直到身影消失才继续往前。来到正门口,才遇到另外一个男人。昨天情况混乱,欧雪认不清谁是谁,两人打了个招呼,他顺口问:“你们来露营的吗?” 男人苦笑几声,点点头,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摆摆手走了。 闲着也是闲着,欧雪沿着院子最外围的墙慢慢走,最后也不知道停在哪里,干脆坐在栏杆上抽烟。他摸了半天,想起打火机在车上,只好把烟盒抛着玩。扔起来再接住,这一低头,突然发现脚下的草丛里有一团白色的东西。 欧雪探身下去捡,是个塑料袋。团成一团,很新,里面没装东西。他蹙了下眉,把塑料袋展开,看清以后整个人都愣住了,下意识地抬头环顾四周。这地方偏僻,没有第二个人,他把塑料袋重新团上踹进口袋里,飞快回去。 厢房,有几个人回来了,宫元亨和宫利贞还是不见影子。欧雪站在门口用眼神示意不清楚出来,不清楚接收到,立刻懂了,不动声色地起身出去。两人往外走了老远,进到穿堂里,欧雪才把他拉到角落,展开那个捡来的塑料袋:“你看我捡到什么——” “这是……”不清楚展开看,顿时也拧起眉心。欧雪面色凝重道:“这是我们带出来装葡萄藤的袋子。袋子是咱家楼下点心店给的,就上次我买蟹黄锅巴拿回来的。这店不是连锁的,仅此一家。” “里面东西没了?”不清楚说罢自己回忆了下,塑料袋一直放在后排,宫家两人上来后似乎就消失了。那就是说,他俩有个人悄声把袋子收了起来,至于葡萄藤眼下在哪儿,就不得而知了。 “他们两个人呢?”不清楚抬头道。 欧雪摇头,“我一路都没看见他们俩哪儿去了。既然是要去抱吉村,那个村民老哥又刚好也姓宫,他们两个说不定并不是第一次来这个祠堂。” 不清楚想了想,把塑料袋团回欧雪口袋里,“当时是宫利贞第一个开口同意来祠堂的,如果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地就是祠堂本身呢?” 两人对视一眼,向内看,庭院幽深,冷色调的建筑兀自像是一面巨大的影子垂在悬崖下面。他们不知道还要被困多久,不对等的信息更加让人躁动不安。两人肩膀挨着肩膀依偎须臾,不清楚拍了拍欧雪的手,不需再多说什么。 整个下午,宫元亨和宫利贞都没有再出现在厢房里。其他人似乎也不关心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究竟去哪儿了,唯有宫有贵和欧雪不清楚一样偶尔看向门外。或许是特殊的环境催使,这老哥脸上挂不住事,心事重重的样子几乎快写眼里了。好几次欧雪和他搭话,他却又摆着手不愿多说,一个劲儿地抽烟。 天快黑时,宫家两人终于回来了。不等其他人开口,宫有贵先急匆匆道:“你俩干什么去了?” “随便转转啊。”宫利贞从宫元亨背后冒出来,怀里抱了几根树杈子。她把树杈子丢在地上,又说:“捡了点比较干的树枝,看看能不能点着生点火,夜里冷死我了。” 宫元亨在旁边很好脾气地笑了笑,找人借火。不知道还要在这里被困多久,本着能省则省的原则,欧雪想用宫有贵找来的蜡烛照明,意外发现怎么也找不着了。那老哥脸色差得叫人实在不想搭话,最后还是用树杈子真的生出了小小火堆。夜幕降临,反正房子不是木质结构,关起门确实暖和了许多。光亮有限,又没人说话,很快便有人原地躺下,还有人整理起背包来。宫家两人披着同一条被子躺在离火堆最近的地垫边缘,宫元亨往上拉了拉被子。 欧雪原本盯着火堆发呆,蓦地被不清楚拉了拉衣角。他看过去,不清楚低头动作很小地在自己手上比划了一下。欧雪开始不明所以,被不清楚盯着看了会儿,反应过来,瞥眼看向宫家两人。 可惜,那两人把手缩进被子下面了。他也没出声,只是拉起不清楚的左手,在他那道疤痕上摸了一下,不清楚立刻点点头,虚指了下上面。 这下彻底明白了,不清楚的意思是,宫元亨的手上冒出来一道伤口。 欧雪很佩服自己和不清楚越来越有默契了,他低头想了会儿,冲不清楚轻声道:“我出去抽根烟。” 不清楚点点头,火堆旁扔着火柴和手电,欧雪随手捡起来,拿着往外走。 雨后山中的夜晚阴冷死寂,他打开手电,往外走了几步,忍不住又回头,见不清楚坐在火光外,果然也在望着自己。他的眼神深沉,眼睫被火光投出长长一片纤细的阴影。欧雪笑笑,冲他摆摆手,往外走。 夜色把一切融为一体,欧雪想捋一捋事情的经过,这短短两天一夜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不知不觉越走越远,一直走到了穿堂门口。反正也顾不上干不干净了,他就在盆栽的盆沿上坐了下来,把手电筒插进土里点烟。 口腔中一点点温暖的雾气飘出,思绪好似随之也散了,怎么都聚集不起来。两天一夜,甚至都没能跟不清楚多说上几句话,昨天晚上倒是被亲了一口,就是没亲够就给打断了…… 欧雪胡思乱想着,思绪愈发杂乱如麻。最后一缕灰烟被风推远,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打算回去。环顾四周,庭院的出口不近不远;向内,火光却被穿堂中的黑暗吞噬,若隐若现…… 深色木门像是一张大口、一个陈旧的抽屉,把所有人圈了进去。门框上的朱红在白光中鲜艳异常,向祖灵问安——欧雪看着看着,忽然如遭雷击,仿佛被深夜的冷风穿透身子、凉到了骨缝里。 他呆站了数十秒钟,抓起手电筒拔腿狂奔,径直跑回厢房。欧雪气喘吁吁,仍是强压着没有发出什么太大动静,停在门框外面,视线来回扫着屋内已经躺倒的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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