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茫茫大山,上哪领养这么多小孩儿去,况且,就刚才那家来看,小孩儿和干活回来的男人,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像的呢,都不用做亲子鉴定,绝对亲爷俩! 且昆吾忽然离开了,这叫林舒心里乱糟糟的,而且现在脑袋也有点晕乎,困劲儿上来了,他心里还想,这不没黑天么。 不过四周静谧,那张高挂的弓又莫名的给人安全感,于是林舒眯着眯着,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林舒不知道做了什么梦,他浑身是汗,不过却醒不过来,而后在一声狼嗥声中,才骤然被惊醒。 林舒猛的坐起身,大口喘气,心脏也“砰砰”的剧烈跳动。 他松了松脖子上的扣子,下地去喝水。水壶中早就没水了,林舒便出门去水井里打水。 抬头看,外头夕阳赤红,天边翻滚着大片大片的火烧云,熊熊滚滚间,像绵绵延延的血海一样。 水井在村中心,整村就这一口井,各家各户用水都要来提,现在天气凉爽又不晒,本应该是最热闹的时候,但不论是井边还是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 他打开了几家的门,里头也都是空的。 回头看去,整座村子被火烧云染的红艳艳,寂静。 林舒有些慌,他从小步渐渐迈着大步跑起来,直跑到村口,也不见人影。 他喊了几声,无人回应,倒是草原上有不少的动物,它们今日不知怎么的,都出来了,在河边林间站了一大群,都朝着一个方向凝神看,羚羊和虎豹站在一起,鹰与雀落在一枝,也静静的,谁也不打扰谁。 林舒也朝动物们望着的方向看,但只能看到浓密无际的赤红云幕。 马群也在附近驻足并仰头聆听注目,它们平时与村镇的人交流的多一些,感情也好,所以站的也更靠近村镇一边。 它们正凝神,就看到原本应该没有人的村里,慌张的跑出来一个人,还边跑边喊。 马儿们互相看了一眼,都问,这是哪个?谁认识。 只听咴溜溜几声,有的说见过他骑在“狼”的身上跑,有的说“狼”和他一起洗澡,有的说他挠痒痒挺好的,给“狼”挠完给我挠。 动物们心中的“狼”,就是指昆吾。 它们是最会凭借本能看透事物本质的,毕竟关乎生存,在他们眼中,昆吾压根就不是“人”,那是一头“狼”,所以住在狼巢就是理所应当了。 众马沟通完,一听这人评价还不错,就想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帮个忙什么的。 正好大黑马也从雪山上下来了,它从马群后方踱步过来,众马给它让路,这时黑马也看到了林舒。 大黑马正是当初林舒骑过的那一匹,它一般在雪山的半山峰呆着,只有昆吾需要的时候,才偶尔下山,上回机缘巧合也载了林舒,一人一马就认识了。 于是正在林舒不知所措的时候,大黑马便走了过来,到他眼前咴溜溜低低叫了几声,心道这节骨眼,不老老实实看着,你干什么呢。 林舒一见黑马来了,他喘匀了几口气,心中却有说不出的慌乱,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得去找找昆吾,一定是出事了! 于是他认真的看着黑马的眼睛,拍了拍它的脖子,嘴里用昆吾的语调,说了一个名字。 “Ashina·kunwu” 黑马当即就一愣,听到名字的瞬间,低下头俯首表示臣服。 然后它又抬头看林舒,知道了他的意思,何时这个时候去找,还是有点危险的。 但是林舒很认真,眼神坚定又执着。 黑马只踌躇了一会儿,就跺了跺脚,矮下了背,让林舒坐了上来。 最后,林舒骑在黑马的背上,黑马咴溜溜的呼出一口气,朝着火烧云的方向飞驰而去。 草原上的众多动物就见,那一人一马,瞬间没入了林中,不见踪影。 —— 林舒俯身在马背上,只觉得所过之处,都安静极了,仿佛整座东山都在静默的等待。 夕阳渐渐低垂,林子里的光都暗了,大黑马才缓缓减下速度,凭借着动物的本能它知道,已经不远了,但是它也不敢太过靠近。 于是林舒翻身下马,自己沿着林子的方向往前走,没走多久,就隐约听到了声音。 像是鼓乐声,如狼嗥一般呼啸的风声,还有绵绵不绝的念唱。林舒索性,就朝着声音的来处,一直往前走,没走多久,就出了密林,但出现在眼前的一切,都令林舒感到不真实。 只见森林尽于一座高高矗立在山中的祭台,祭台另三个方向被形状奇异的山石所围绕,只有西面是缺口。 而祭台上方,则以绳索牵引,绑着无数的新新旧旧的结布,结布上又系着铃铛, 那结布与绳索随着山壁进来的风“簌簌”的摇动,震颤之间的声音,犹如悠远又细碎的狼嗥。 铃声清越,像是长生天缓缓的呼唤与指引。 无数的金色藤蔓从祭坛下的水池中伸出枝条与叶腕,攀岩在石壁上,将一处石台显得辉煌灿烂。 而林舒到此,也终于知道村中全部的人到底去哪了。 他们全都围站在祭坛周围,那个张玉良更是身披一张历史久远的巨大白色狼皮,带着半张面具,手中持着一面皮鼓,不断在祭台下念唱着,神情肃穆。 张玉良这个时候丝毫没有在家门口的摇椅上悠闲睡觉的老人模样了,仿佛只要他披上了狼皮,拿起了铮鼓,带上了面具。他就不再是他自己。 他是一条接引的桥梁,沟通天地的大萨满。 所有人的脸都绘制着图案,阿勒也一样,他从祭坛后走出来,手中拿着一只空了的血瓶,那是历代狼神族化身者留下的血液。 摩厍等人则光裸着脊背,在一阵阵犹如呼麦半苍凉辽阔又悠远的远古语言中,身体进行最原始的舞动。 威严庄重。 所有人用他们流传数千年的语言不断祈求。 “请狼神庇佑,请狼神庇佑。” 林舒站在原地,几乎不能动弹,他感受到一种颤栗感,它莫名的涌入身体,然后深入灵魂。 天边的火烧云也翻涌搅动着,就像是一支在历史长河中从未曾熄灭的血脉。 骤然间,祭坛上空的结布忽然呼猎猎的翻飞,铃声一阵急过一阵,萨满打着皮鼓的手迅速的几近颤抖。 只听“哗啦”一声,一个高大的身躯从祭坛中央的水池中猛的冲出水面。 他的筋骨抽动,看起来疼痛至极,唇边的獠牙渐渐伸长,但却紧闭着嘴,丝毫不肯泄出声音。 全族的人都紧张极了,就在这时,那男人却猛的回头,一双赤金赤金的竖瞳满是兽性的朝祭台出口的树林望去。 隔着皮鼓声,隔着祈求声,隔着藤蔓,隔着山,隔着树,他准确无误的,凶猛贪婪的,狠狠盯在林舒的身上。 林舒浑身僵硬的不能动弹。 他微微颤抖的瞳孔中,倒映着眼前的影像。 在最后一抹天光之下,男人半身是粼粼水浪,半身是如岩浆般流动的金色暗纹。 而后隔着千山万水,用一双野兽的眼睛。 凝视着他。
第14章 狼(补) 张玉良因为距离水潭最近,他很快就察觉到了昆吾的情况。 总的来说,不太乐观。 那双眼眸里的人性,渐渐被残酷冰冷的兽性充斥代替,昆吾高大的身躯也在所有人的见证下,顷刻间抽筋拔骨的劈啪作响。 这响动所有人都没听过,那是浑身上下的骨头自行断裂,又转变形态后重新长好的声音。 昆吾在痛苦中面目狰狞,连手指尖都伸出锋利的骨指,并无法抑制的,在祭坛水池的坚实石壁上,留下深深的沟壑。 他身上的水淋淋的,却早已分不清是池水,还是痛汗。 最后,男人浑身一软,失去控制的跌进了水池中,不见踪影。 众人一惊,张玉良更是急忙说糟糕糟糕! 远处的林舒一口气憋的脸都发青了,但看着已经不像人形的昆吾“噗通”倒进水池里,被这一幕一刺激,让他硬是梗着喉咙狠狠的吸了一口气,最后连滚带爬的就往祭坛跑。 他这个时候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那里多么诡谲危险的事情他都没想,闷头就往前冲。 此刻天光全暗,祭坛中的众人不得不停止祭祀,有的去点火把,有的去拿伤药,而摩厍他们这些狼神族,直接脱了衣服就要跳进水池里去捞昆吾。 张玉良脸都白了,整个人再也站不住,幸好在倒下之前,被红着眼睛的阿勒扶住了。 眼下这是最坏的情况,化狼只进行到一半,昆吾浑身的骨骼等等都断的稀碎,却没能结成狼躯。 能不能保住性命都不知道,而白天给林舒做饭的男人也出现在这里,他抖着手,端来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块晶莹剔透的金色藤根。 这藤叫做金丝藤,也叫狼藤,是在狼神族尸骨上自然长出的产物,要几百年才能长成剔透的样子,不然没法凝聚药效,所以极其的珍贵。 虽然吃了不能长生不老,但却能在人的本身机能上,生死人,肉白骨,且解百毒。不过超过本体的机能范围,也是不行。 到了现代,这种逆天的药,即便在东山,也已经没有多少了,这一颗是上任族长在昆吾出生那天就已经准备好的,仿佛他早就料到了今日的惨烈情况。他也为他的孩子做了最后能做的事情。 大家焦急的等着摩厍他们捞起昆吾,好把藤根给昆吾服下,不知道能不能救下来,他们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这时候林舒也终于爬越过嶙峋的石壁,跌跌撞撞的闯进了祭台里。 他此刻丝毫没有往日在村中收拾的干净整洁的模样,身上跌的都是伤口,伤口上还沾着碎石杂草。 林舒一进门,张玉良就看见他了,心里有些吃惊,他们原本给林舒吃了一种助眠的甘草,能让他沉沉的睡上一宿,不仅对身体没有害处,还清热利肺。 谁知道他怎么醒的,还在这时候闯进祭坛。 只是这祭坛里里外外的所有人此刻都没空管林舒,张玉良想说话都说不出来完整的句子了,像是受了太大的刺激,有点中风似的。 就在这现场的人一团乱麻的时候,刚刚下水去捞人的狼神族却突然全都飞出了池潭,身躯“嘭嘭嘭”的砸在祭台周围的石壁上,全都痛苦的直吐血。 幸亏他们的骨骼强硬,并没有伤到内脏,要是普通人,这种力道砸进石壁里,完全能够砸扁。 最后吐着血飞出来的是摩厍,他一出水就赶紧喊道:“快躲进祭台后边!它要出来了!” 众人一听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阿勒更是背起张玉良就往祭台后的窄石洞里跑。 林舒刚刚进门,昆吾跌落的那潭水里就噼里啪啦的往外摔人,可是摩厍喊什么林舒也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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