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截云垂着眸,并未直视他的双眼,但齐昼莫名看出几分缱绻的意味来。 不知过了多久,齐昼的意识终于回笼,这才明白沈截云现在究竟在做什么,他猛地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男人似是有所预感,同样睁开双眼看着他,睫毛颤抖,眼神中带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似是察觉到了怀中人的苏醒,沈截云神色一动,忽然泄愤一般狠狠咬在齐昼嘴唇上面,齐昼吃痛,微微张嘴。 沈截云有些无语地看着他,又怕他再次被水呛到,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再次贴了上去。 齐昼:!!!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沈截云带着上浮,终于露出了水面,他撕心裂肺地咳着,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一并咳出。沈截云默默地支撑着他,好让齐昼整个人靠在他身上。 齐昼修整过后这才看向周围的环境,巨大的浪花将水位线无限拔高,几乎将俩人拍碎,而这夺命的浪花现在离两人渐渐远去。 是谁救了他,答案呼之欲出。 这也算因祸得福,他意外地发现俩人现在已经接近这个空间的边缘,再往前不过百米就快到了边界处。 齐昼正欲将自己的发现解释给沈截云,沈截云却皱着眉,盯着自己手臂看了许久。 齐昼低头,这才发现两人的姿势非常暧昧,只有薄薄的几片布料隔在两人之间,肌肤相贴。 他甚至能感受到来自另外一具身体身上,火热、蓬勃的力量和生机。 自从那天晚上把话说开之后,这还是俩人再一次面对面。 有些尴尬,齐昼别开脸。 沈截云没有提齐昼最后一刻时的举动,齐昼也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刚才发生的事情,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手臂怎么了?”沈截云哑声问道。 “嗯?”齐昼一时有些未反应过来,几秒钟后才看向自己的手臂。一道青紫得几乎有些泛肿的痕迹留在上面,仿佛是被人用力扯住手腕造成的伤痕。 没有看到之前,他甚至没感受到这里有一道伤痕,但是看到之后意外地发现这道看似有些严重的伤口并不疼痛。 电光石火之间,脑子里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但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头痛,这疼痛压得他连呼吸都泛着疼痛。 沈截云见状双眸中闪过慌乱,他接住齐昼的身体,身体的颤抖还未停止。 “身体差成这样还想操心别的!” 齐昼:......这不是你先问的么。 思绪之中,他突然感觉到自己忘掉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道伤口的来历,不过心中却好像有一块缺口的地方被填满了。 “我也不知道。”齐昼有些怔愣,随即不着痕迹地从沈截云身上起来,“刚才在下面不小心碰到的吧。” 说完后,齐昼径直向着边界处游去,高高的墙壁直插天际,被困之人如同井底之蛙一般,看到的只有薄薄一层世界,似乎永远没有出去的办法。 齐昼仔细在墙壁上一寸一寸的摸着,寻找着那个开关,如果他没有记错当年的布置,开关按钮就在离这里的不远处。 当年那个小小的池子对于他来说永远那样大,永远望不到出口,年幼的齐昼就是这样坐在池子里,害怕地蜷缩在一团,身边唯一能够与他陪伴的只有脚底下的那些东西。 他最开始非常害怕,毕竟即使是成年人也很难遭得住天天和这些东西待在一块儿,但是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知道那些究竟是什么,也知道了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用无数的鲜血换来的,再后来......知道的越多,就会越无法面对。 齐昼精准地找到了一个巨大的红色按钮,掩藏在浑浊的水下,几乎被那些东西完全掩埋。 他深吸一口气,对准那个方向,运转出异能,狠狠砸了下去。小时候没能做到的事情,终于在十几年后的记忆茧中被自己打破。 伴随着“轰隆”一声响起,面前的水位便开始肉眼可见的下降。而沈截云用匕首紧紧插入墙壁,另一只手拽住齐昼,防止巨大的洪流将俩人拍散。 浑浊的液体终于褪去,露出了脏污的地面,沈截云不可置信地睁大着眼睛,看着水底的东西。 齐昼一个松手,利落地翻身下来,看着面前这一切。脑子里想的是一回事,但是真正看见又是另一回事,他刻意地不去想这些,却忘记这些也是迟早要面对的。 他眼睛有些胀痛,抬头看向一直以来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的天空,视线之中都开始扭曲。 地面上密密麻麻的,被黑色的浑浊液体浸泡地发黑。而这些全都是骨头碎屑,这些骨头上面还残留着浑浊的液体,几乎铺满了整个地面,就连他们脚底下踩着的,也并未幸免。 随着地上这些碎屑的暴露,漆黑的扭曲空间再一次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之中。 沈截云看着地上这些早已模糊不清的残骸,几乎是有些发抖地问出来:“这些是什么。” 他没有问齐昼为什么会知道这里的一切。 没有人回答他,齐昼忽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沈截云没有再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这些又可以归为齐昼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之中的一项,但是这些未免太过于沉重。 齐昼闭上眼睛,这些全都是他的同类,也都是他的牺牲品。一直以来阻隔过去和现在的那层窗户纸,那些他从未回想并且极力避开的记忆在一瞬间如同洪流一般,甩在了他的身上。 没过多久,脑中理智慢慢回旋,他开始冷静地思考这个地方到底是谁把他带进来的,那位疯子极有可能是极少数知道当年HEP计划的幸存者。 一切都与当年的实验对应了。 第一层的黑暗,是当年小时候的恐惧训练,一切的环境都是黑暗的,并且黑暗之中永远不知道会窜出怎样的东西,往往每次训练下来,身上会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这是他对于黑暗恐惧的源头。 第二层,也就是俩人现在所处的这一层,这些是药浴,底下埋藏的全都是已经牺牲的试验品,因为不成功的试验品是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的,他们榨干他们最后一点价值,啖食他们的血肉,让他们的余温挥发出最后的营养价值。 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他曾经的噩梦,是他遗忘过后,五年前又记起来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齐昼站起身来,眼神之中多了几分坚毅。 “走吧。” “好。”这次沈截云没有出声询问。 俩人的身影被记忆茧的扭曲空间所吞噬,空间一点一点的缩小直到完全不见。 那些沉埋进地底的尸骨也开始一片一片的消散,最终整个空间也消失不见。 记忆茧,如其名,埋藏着任何深入刻骨的记忆,大多充斥着负面的情感,因为在这样的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深入刻骨的情感比得上“不幸”,也只有能力极强的异能者才有可能用力量支撑起这样庞大的环境。 记忆茧的主人可以选择让任何人进入茧,一旦在记忆茧中死亡,现实之中也同样会死亡。但如若有人破掉了茧,主人也会随着茧而灰飞烟灭。 通过强大的异能波动也可以干扰茧的环境,从而使人进入茧,沈截云使用的便是后者的手段。 一踏进这片区域,浓烈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齐昼感觉自己灵魂最深处狠狠颤抖了一下。 不同于前面两个空间,这里看上去甚至可以用“正常”二字来概括,如果忽略了每个铁床板上的镣铐,这里可能不过是一间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医务治疗室。 他一一扫视过台面上大大小小的针头,每一个针头带给他的感觉,他都还记得。 沈截云不着痕迹地挡住了齐昼的视线:“走吧,找找出口。” “嗯。”齐昼开口才知自己的嗓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沙哑了。 “不用找了。”苍老的声音从面前半掩着的门内传出,声音带着一阵熟悉。 沈截云警觉地后退几步,将齐昼挡在身后。齐昼垂眸,动了动唇,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距离。 拖鞋趿拉的声音从门后传出,“咯吱”,伴随着生锈的门被推开的响声,老人仍旧最开始的披头散发,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齐昼定定地看着老人:“果然是你。” 老人见二人并无太大反应,心知他们可能早就猜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有些洒脱地笑了笑:“不愧是年轻人啊,脑袋就是灵光。” 沈截云:“你把齐昼带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李疯子扫视了一圈,没个落脚的地方,无聊地砸着嘴:“不是我带你们进来的,这个地方把你们引进来是个意外。” 他目光转了几圈,最后落在齐昼的身上,眼神中带着令人看不懂的神色,带着惆怅又像是欣慰。 是看着已然长大孩子的那种眼神。 “既然是一场意外,那就把我们放出去吧。”齐昼避开了他的目光,哑声道。 李疯子叹了一口气,他朝着齐昼的方向走了几步,有些奇怪地笑了笑:“你,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见齐昼始终避开目光,李疯子有些失望,但他也只是摆了摆手。 “不是故意要瞒你们,我也是进了这个地方之后才想起一些事情来。这里,是我的记忆茧。只有触发特定的条件,我才能进入记忆茧,这里的所有场景激发了我的记忆。” 说完,他将目光看向了齐昼和沈截云:“而特定的触发条件,就是你们。”
第21章 荒诞的事实 李疯子简单把记忆茧的形成以及由来简单告诉了二人,并且终于向俩人解释了自己的身份。 齐昼的到来刺激到了他的记忆,致使他在自己也不知情的情况下走近了提前为自己准备好的记忆茧,并在其中慢慢恢复了记忆。 正如阿泰的父亲说,李疯子本名李成周,曾经为联盟军做事,但后面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被联盟军抛至这里,损伤了李疯子一部分神经系统任他自生自灭。 沈截云在听到“李成周”这个名字的一瞬间,目光忽然变了,他喃喃道:“曾经我在联盟军听过您的名字,您是联盟军最为杰出的科学家之一......但是后来在一次实验研究中牺牲了。” 李疯子苦笑一声:“原来他们是这样给我安排结局的,不过说的也没错,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说完他顿了一下,似是不知怎么开口,对着齐昼的方向支支吾吾了几下,沈截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注意到李成周自从进来的时候目光便时不时朝着齐昼的方向瞟几下。 “你们先聊,我去转转。” “咯吱”的声音传来,生锈的铁门被带上,而一直都没有任何反应的齐昼此时此刻终于抬起头,看了李成周一眼。 李成周不太熟练地扬起嘴角,眼底是真切的笑意:“好久不见,小齐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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