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的声音,身影,和步伐,都似乎藏着什么伤心的事。 泊蓝看着这句话,好像海上的风吹过沙漠上的荆棘,心中涌起一阵又酸又涩的触动。 ——谢谢您,摩林罗先生,身为王室的我本不应该说这些话,我知道世上有许多比我更痛苦的人,但我却真的无法感受到世间的快乐。我是不是生病了? ——殿下,请将戒指贴在眉间上。 泊蓝摘下面具,闭上眼睛,将戒指贴在眉间,当他再次睁开眼时。 一条小小的鲤鱼正在指环内游动着,配合里面的水,仿佛一条触手可及的小溪。 他惊讶又充满兴致地放下手,离开了额头,那条鲤鱼便消失了。 他又贴在额头上,果然鲤鱼又出现了。 在帝国中,鲤鱼代表着幸运和幸福。 他惊喜地问他: ——看见鲤鱼了,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戒指也放不下氧气泵。 似乎感觉到摩林罗无奈的语气,泊蓝笑起来。 他这时候,才将紧张的情绪放松下来。 ———— 一场贵族宴会正在伯爵公馆中进行。 索恩子爵站在人群中,他的容貌和气质在alpha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经常会有些漂亮的omega找机会与他攀谈。 当然,在鲤鱼星系里,索恩一向是洁身自好的代表,他断然不会在王室的地盘上自找麻烦。 看着被自己拒绝后的那些omega失落又仰慕的目光,让他乐在其中且充满优越感。 “索恩子爵,我为您引荐,这位是摩林罗先生,是来自联邦有名的珠宝商。” 索恩正在向两位贵族omega展示一枚漂亮的宝石戒指,此时一道声音响起。 索恩抬头看着眼前的两人,说话的正是他的好友彼得烈子爵,另一位则让他眯起了眼睛,这罕见的灰蓝色碎发在璀璨灯光下产生了惊艳的光调,引人瞩目。 他虽然已经喝的有些微醺,但也不得不仔细打量起眼前的珠宝商,可以肯定的是,若这家伙是个alpha,那他今晚的风头都将被这个人夺走。 不过,他从对方身上闻不到一点信息素的苗头,也没有同性间相排斥的直觉,看来只是个beta。 实际上,他们在K国舞会上早已经相见过,但彼时大家戴着面具,谁也不认识谁。 索恩懒懒轻笑道:“你好,欢迎你,摩林罗先生。” 甚至连手都没有伸。 摩林罗微微一笑:“索恩子爵,希望我的出现没有打扰阁下的雅兴。” 索恩看着他的笑容,现在他确定,这家伙就算是个beta,也能把周围的omega迷的神魂颠倒。 “当然,我很乐意结交朋友。” 索恩也笑,但他至今没有请他坐下。 摩林罗只能站在原地:“听说索恩子爵最近也对宝石很感兴趣,所以才会拜托彼得烈子爵前来拜访阁下。” “哦?你是想在我这推销你的珠宝吗?”索恩继续打量着手里的戒指,不以为意道。 此话一出,旁边两位贵族omega也笑了。 要知道,以索恩和二王子的关系,要什么样的珠宝,都是一句话的事。 “不,我喜欢的是收藏,星际上所有最美丽的宝石,我都愿意收藏。” “是吗?你找我,难道是觉得我会需要贩卖珠宝吗?” “子爵阁下,您手里的宝石想必多的数不胜数,但总有些您不喜欢的,当然可以出售与我,而我的收购价格将比市场高出十个点。” 索恩只是冷漠的微笑。 堂堂鲤鱼帝国的子爵,显然感觉到被冒犯。 然而周围的人都好奇地看着他,显然是被他说动了。 索恩谨慎地皱眉,要知道他虽然是子爵,但并非长子,在鲤鱼帝国的传统上,次子没有资格继承伯爵的爵位,今后最多只能得到一些封地。 因此他地位虽然高贵,但手里可得到的财产十分有限。 这个叫摩林罗的珠宝商人,给出的价码确实诱人。 不过,他依然冰冷地笑道:“我说过了,我不需要。” 摩林罗是歌雅人,但在这些日子下来,他明白新人类社会的相处模式,他们虚伪而慕荣,有着许多隐形的制约和顾虑。 他知道索恩不是不想卖,只是不能卖,于是微微一笑,没有再出言相劝。 反而是宴会上的其他贵族纷纷向摩林罗展示了他们的珠宝。 但很可惜,他们的宝石虽然在现代世界昂贵高雅,但在他眼中姿色平平。 只是为了吸引更多的优质客户,摩林罗必须以极高价全收。 在他走的时候,索恩旁边的两位贵族omega终于不加掩饰地露出惊叹的神色: “看见了吗?他的眼睛跟宝石一样,光彩夺目。” “是的,我第一次看见这种色调的眼睛。他看起来像个alpha……” 索恩向彼得烈皱眉:“彼得烈,希望你下次不要把那些商人带到我的宴会来!这里已经充满了铜臭味。” 彼得烈见索恩一脸不以为然的模样,道:“他就是天堂珠宝商。” “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吗?最近星网上最完善的宝石百科博物馆就是他建立起来的,因为他展览的宝石基本上都是罕见至宝,收购宝石的价格也极高,所以被称为天堂珠宝商。” 索恩压下心头的惊讶,假装思索道:“是吗?我从不关心这些,再多的珠宝难道会比王室里的宝库还多吗?” 彼得烈嘿嘿笑起来:“这可很难说,他最近在博物馆上新了一颗十分珍贵的蓝宝石,叫做美人鱼,已经被炒到很高的价格了。我以为你会感兴趣呢……” 索恩疑心道:“照你说,他这么有钱,没必要来亲自向我收购什么东西。” 彼得烈耸耸肩表示不知道:“或许只是因为,你是宴会的主人?你瞧,所有人都迫不及待把身上的珠宝展示给他看。” 摩林罗走出宴会厅,一个立体环绕的彩色流体几乎将整个建筑的外面循环围绕起来,除了几个大门之外,其余部分全部覆上了彩色流动的固体喷泉。 这种抽象而美丽的设计吸引了他的注意,新人类的审美还是有可圈可点之处,只是不知道这是什么特殊材料形成的。 就在这时,但见高处的云层荡开一点光影,随之几点明亮的光芒照耀在大地上,眨眼间,十几艘飞行舰已经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仿佛凭空出现。 远远看去,那种飞行舰的躯体通透圆润,像十几颗巨大而通透的琥珀一样,反照出飘荡着的云层和周围的建筑物。 因为距离太遥远,他只能看见一个身影在众士兵的护卫下,进入了宴会厅。 是二王子殿下。 看起来,他是来找索恩的。 所以,为什么你会喜欢那种人呢? 他看的太入神。一个飞行机器士兵向他发起了驱离警告,同时将他浑身扫描,连他有多少根头发丝都算出来了。 如果这时候再不走,就会有无数枪口对准他。 那机器人没有发现可疑之处,伯爵府上的士兵也出面将他请到伯爵府外。 他上了自己的飞行舰,却发现舰上的系统已经失灵,在十分钟后,才终于恢复正常。 看来是有干扰器干扰了附近舰机的航行系统和各种电子产品。 而此时,宴会厅里的人们还不知道他们的二王子殿下正到来。 彼得烈继续道:“我的好朋友,听说这次选拔国务大臣,伯爵向上提交了你的名字,恭喜你啊。” 索恩故作惊讶道:“是吗?你从哪里听说的?以我的资质,似乎还差了点。” “得了吧,子爵,你是我们所有子爵中精神力最高的,还有二王子一直照拂着你,这次我们都要喊您一声尊敬的国务大臣了。” 索恩道:“就算是真的,也需要得到国王的批准。” 彼得烈立刻扎刺道:“是啊。差点忘了,我们的国王好像一直不太满意索恩子爵勾引了他的二儿子。” 索恩冷冷看着他,彼得烈吓了一跳,现场一度陷入冰点。 其他人连忙陪笑:“开玩笑的,除了索恩子爵,二王子还能看得上谁呢?” “是啊,这可是所有人都羡慕的机会。” 索恩冷道:“是吗?我想,如果你们看见了二王子那张可怜的脸,就不会再说这些羡慕我的话了。” 彼得烈等人心里暗暗无语:真是该死的东西,在我们面前炫耀惯了的混蛋。 泊蓝站在大厅门外,以他的精神力,当然听见了索恩所说的话。 旁边的管家还不明所以,看见二王子突然停止的脚步,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周围的气场也变得紧迫而骇人。 他沉默着转身,走在镶满金玉的走廊上,周围的人声已被他隔绝在外。 原来,你不喜欢我摘下面具,原来,你也觉得我不好看。 他心里一时间空茫茫的。 他到底能期待什么? 等管家告诉索恩的时候,他才急匆匆走出来,走廊早就没有人,公馆外的飞行舰也已经消失了。 他怒然转身向管家道:“蠢货,二王子来之前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我正要向您通报,可是二王子殿下便忽然又回去了。” 索恩紧锁眉头,如果被泊蓝听见了刚刚的话,他成为国务大臣的事情恐怕就难了。 回到王宫后,他摘下面具,走到镜子前,看着额头上的红色印记,陷入了过往的回忆。 “父王,我能不喝药吗?” 小时候的泊蓝,脸颊上还没有这块印记,但他每天都必须喝药,有时候甚至要在高强度的电压下,任凭电流从身体穿透而过。 有一天,他跑到父亲的书房,问父亲:“父王,我能不喝药吗?” 但父王的脸色阴沉而严肃:“蓝儿!身为王子的你,岂能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泊蓝被这雷霆般的声音吓得怔在当场。 “为了帝国的子民,你必须尽快变成双S级的强者,吃一点药你就受不了?那么如何撑得起民众对你的期望。” “我错了。” 他跑出了父王的书房,躲在花苑后边偷偷哭泣,这时候,索恩就会拿椰茸酥来安慰他。 那时候他的脸上还没有长出红色的印记,然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索恩渐渐不再像之前那样和他亲近。 泊蓝也知道,索恩大概不喜欢他脸上的变化。为此他戴起了面具。 那时候索恩曾说,在他面前自己不需要戴上面具。 这话让泊蓝心生喜悦,他总以为索恩是唯一对自己好的人。 然而现在…… 锐利的镜片将回忆从虚妄的过往中割裂,把泊蓝拉回现实。 他的精神力无意识间震破了镜子,满地的碎痕,无数块镜子映照出他脸颊上的丑陋印记,让他的世界充满了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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