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说一个字,墨行舟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的身体恢复如初,方才所受的伤全不见了,再抬头一看荆澈,他身上所中的招数,他如今受伤的状态都和刚才的自己别无二致! 墨行舟心中大震,他想自己已经完全明白,荆澈和304所做的交易是什么。 转移伤害,这是比归一绳更上一层楼的功能!归一绳顶多做到让两个人同归于尽,可是荆澈现在做的,却是实实在在的一命换一命! 墨行舟哑了半晌,才哂笑一声:“你也觉得我是畏惧那个结局的降临吗?” “不……”荆澈看见他的目光,心中蓦地一紧,但墨行舟压根不打算听他的回答,“荆澈,你听好了。”墨行舟一把捏住他的脸颊,迫使他抬起下巴,迫使他无法避开他的视线。 荆澈在这一瞬间有些恍惚,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连名带姓地叫过他了。手上的力气大到在他的脸上掐出指痕,墨行舟执着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声线带着细微的颤抖,却认真得像是在许下山盟海誓:“我们二人,谁也别想独活。今日我若死,也要拉你一起,可我若还活着,你就不能死。我与你,生死同归。” 说罢,便转身过去,背对着他,再也不看。荆澈被他松开,仿若失去了魂魄一般微微一怔,某种酸涩的水汽也从心底直涌上眼珠。 老皇帝爬了起来,满脸阴沉之态,“竟然同修了仙魔两道。”事已至此,他已是笼中困兽,只有殊死一搏。 “你将魔宫的宫殿取名南柯,也知道是一场梦吧?”墨行舟脸上杀气腾腾,出手迅疾如风,朝他命门袭来,“现在我告诉你,我最惧怕的是什么。” 人在面对最为惧怕的事情时,往往也是最具有攻击性的时候,老皇帝即将失去他隐忍筹谋了二十多年的宏伟长生梦,而墨行舟也即将失去他这辈子最珍贵的人,打算以命相搏的两个人,真正的交手就在对视的一刹那,一招过去,胜负已分。 那天东宸的万千百姓和修士,只看到了皇宫的上空天生异相,似群魔乱舞,万鬼齐哭,家家户户窗门紧闭,直至怪声消失,众人打开门户,却见天空彩霞满天,持续月余而不散。 数月以后,魔域与仙门之间的冲突也像以前的很多次一样,在持平之时,两方约定停战,与此同时,东宸皇室也发生了几件大事:先是他们的皇帝陛下被人发现因修习邪术走火入魔而驾崩,哀痛加震惊之中,二公主江倚晴在大祭司的主持下继任了皇位。 东宸举办即位仪式的同一天,魔域也在进行一场准备了数月的活动——及冠礼。 他们的魔尊格外重视三少主的及冠仪式,这场典礼办的盛大隆重,魔族十二部几乎都把自己全族最珍奇的宝贝都送过去了,魔尊更是一连半个月将艳舞笙歌的宴席从魔宫摆到了魔城外,也算是一扫魔族这几个月来笼罩在心头的沉闷气息:他们本来就看仙门不爽很久了,前不久的大战并不足以尽兴。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东宸竟然也在这一天送来了贺礼。 “这是什么。”荆澈从外面走进来,进了内室,一身繁琐的服饰让他坐着走着都感到别扭,仪式一结束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换自己常穿的衣服。他瞧见墨行舟手上拿着一个金灿灿的东西,桌上的盒子上印了东宸的专属标志夜麒麟头像。 “水流金打造的发冠。”墨行舟递给他看,看了眼他发顶捆束住三千发丝的冰玉冠,笑道:“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我还是更喜欢你送我的。”荆澈说,“东宸送这个做什么?” “不是东宸送的,是大祭司。” 荆澈换好衣服,把发冠拿在手中打量,就像赤琉璃是西极洲独有的神树一样,水流金只有东宸才有,而且极其难寻找,通常只有皇室才能用得上,荆澈奇怪大祭司为什么送来这样一份贵重的贺礼,等他看到上面有特殊寓意的刻纹时,才更为不解。 “这些纹饰,在东宸似乎有一世平安长命百岁之意,都是小孩子用的的物件上画得多,可不知哪个成年男子会刻在发冠上。” “别想了,大祭司把这些画刻在上头,打得就不是让你戴出门的主意,一份心意,收着就是了,”墨行舟拿过他手中的发冠,放在盒子里收好,望着他调侃,“如今怎么这么博学多识,我刚认识你那会儿,你可是连吟风弄月之地都不认识的呢。” 想起那次的事情,荆澈一噎,说:“你不知道我这几个月来都在藏书阁吗。” 墨行舟一伸手把他揽过来坐在腿上,怀里的人挣了一下,没挣开,慢慢红透了耳尖,接着就听见墨行舟低沉哀怨的语气,“我当然知道,你连睡都睡在藏书阁了,留你那可怜的夫君夜夜独守空房,熬得眼泪都快干了,我怎能不知呢。” 荆澈对着这样一张脸实在不知怎么应付,憋了半晌,只底气十分不足道:“你别胡说八道。” 墨行舟犹豫了一下,说:“不想让我用那种方式给你渡魔气也行……搬回来住吧,让我看着你,好不好?”荆澈不答话,墨行舟的眼神顿时更加可怜了,脑袋在他颈窝上蹭蹭,“不愿意啊?” 荆澈尴尬地别过脸,“不是不愿意,只是我的魔气有时会失控,在藏书阁修炼最好,”说到这里,荆澈卡了下壳,抬手摸上了他的脸,接了个和此情此景无关的话题,“......晚上真的会偷偷哭吗?” 墨行舟心道又在生硬地转移话题,可是墨行舟这回没吭声。 气氛静默半晌,荆澈低声说:“对不起,我那天也是没有别的办法才那么做的,我实在是太慌了,一想到会永远失去你,才作出那样的决定,我没想到你那么......” 墨行舟仰起头,和他的目光相接。 荆澈的眼睛里是很少流露出的那种浓厚的温柔,能将人包裹到窒息的力度,墨行舟感到自己的呼吸在这个目光里越来越困难,圈在对方腰上的手臂收紧,声音哑哑地问:“没想到什么,阿澈,说出来。” 荆澈低声道:“没想到你这么在意我。” 墨行舟笑了笑,注视着他的眼睛,“对啊,我也没想到,我是如此在意你,在意到在镜宫里时,最恐惧的不是死亡,而是想到我死了你会难过,所以,在知道你和系统做了那样不顾性命的交易时,我生气,更害怕,我小心翼翼爱护着的人,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呢?” 荆澈有些茫然道:“可是如果再来一次,那种情境下,恐怕我依旧会这么做。如果只让我活在你的羽翼下,那么我和养的小宠物没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这才是你。“墨行舟眼睛微酸,仰头亲了亲他的唇角,“所以我现在只剩下后怕了。” 如果一切回到原点,他与304并没有分开,事情还按照原来的走向发展,那么荆澈会变成镜宫里他见到的那样吗?完全陌生的一面,冷漠的,残暴的,令人畏惧,同时也是让人心疼的。墨行舟觉得自己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他是一株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小树,扎根在明与暗的交界里,差一点就要永远向着阴暗之地生长,自己往阳光下拽了拽他,结果一点点温暖就让他长出了新叶,甚至用稚嫩的叶子触碰自己,完全信赖自己,甘愿以命抵命,谁会忍心在这个时候斩断他的新生? 荆澈用温热的指尖拂过他眼角的泪花,又抚摸过他的脸颊,仿佛是在试去曾经从那里流过去的泪水。可是那天意识消散时,墨行舟的眼泪打湿了他两只手掌,怎么抹都抹不尽,“对不起,以后不会再让你哭了。”他会让自己变得更强,强到足以抵御一切危险。 他们注视着彼此,外头是满树赤琉璃花叮铃脆响,暖融融的日光,斜斜地穿过树间,折射成七彩,跳跃在窗下亲昵的两人身上,不知是谁先靠近的谁,就在彼此的双唇即将交叠在一起的时候,一道尖锐的声音—— “噫呀!青天白日的,你们两个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两人的动作均是一僵,荆澈推了一把墨行舟,火速从他的怀里跳了下来,墨行舟倒是不慌不忙,舔舔嘴唇,心平气和的声音中透露出威胁意味:“304,你到底什么时候能从他的识海中出来,还要我亲自去请你吗?” 304驳斥:“你以为我想待在他的识海里啊!要不是为了救你们本系统失去了实体,我用得着每天都跟着他去那藏书阁里看书修炼吗,枯燥!乏味!无聊死了!我都要长毛了!宿主,要我说这都是你的错,要是你以前多攒点积分,我现在兑换个实体出来那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这话墨行舟听过不下三遍了,他引导道:“现在又不是不能兑换。” 304满腔悲愤:“天哪!你还有良心吗!苍蝇的外形谁要啊!” “外表和自由,哪个价更高?” 304:“......我选外表。” “......” 拌嘴归拌嘴,可是想办法帮系统弄一个实体出来,却是刻不容缓的事情,否则任304日日躺在荆澈的识海里头也不是个办法,首先从这种情侣必做的事情上来看就很限制他。 墨行舟一想,越发觉得这件事情简直迫在眉睫,当即就领了几个无伤大局的任务,急匆匆出门去了。 他离开西极洲,乔装打扮来到修界,以精湛的演技混迹于各个仙洲之间,一段时间后回来魔域结算积分,却发现来了几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更意想不到的是居然是荆澈在招待他们。 呃......勉强算得上是招待。 这三位客人分别是赵淮山、枭无音和裴世静。 荆澈本就是陪他们在一张桌子上干坐着,桌上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看着不像魔族的物件而是来人随身携带的。四个人各有各的姿态,赵淮山面露尴尬坐立不安,枭无音旁若无人地品茗,裴世静则是环抱双臂一脸不虞,见他回来,原本是面无表情地端坐着的荆澈,刀子一样的眼神射过来,言简意赅道:“找你的。” 又补充说:“十天前,五天前和三天前。”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这三位,有的是以宗门名义来访,有的是以私人名义造访,总之当晚,荆澈就从藏书阁搬了回来。 星空之下,两人躺在南柯殿的屋顶上,荆澈让他枕着自己的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墨行舟外出这一趟,除了从东宸带回了通往幻海的地图外,还带回了一封萧郁的信。 “萧郁在信里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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