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起来。” “师尊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不卖你,快起来。” 墨行舟强行拉他起来,鼻腔里蓦地钻入一股扑鼻喷香的烤肉味,他转身,发现旁边是个卖熟肉的店铺。
第17章 师尊 这阵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两人在当铺里费了一番功夫,又在外面逛了一阵,回到客栈时,雨已经停了。 曲寒星怀里抱着一大袋糖果糕点,亦步亦趋地跟着墨行舟。 他嘴里喋喋不休,“那个老朝奉,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价格压的那么低,还敢说我们的东西来路不明,真假难断,当真是有眼无珠!师尊啊,你要去当赤琉璃,早说嘛,我带你去黑市,肯定比在这儿当的银子多,说不定还能换来灵石……” 半天时间,曲寒星已经对墨行舟有了暂时性的改观。 师尊不是去卖他,还给他买肉包子和糖果点心,而且师尊时常对他笑,似乎也没有传闻中那么阴晴不定。 不知道以前在魔域时,怎么人人提及师尊都是一脸惊恐万分两脸讳莫如深。 墨行舟闻言笑了笑。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小徒弟心思单纯得很,都用不上这一套,俨然已经与他站上了在同一战线。 不像荆澈,心思那叫一个难猜,自己闭眼睛睡觉的时候被他拿剪刀戳脖子,自己真正昏着的时候他反而要火急火燎地救。 不过话说回来,也不能全怪他,小徒弟这么单纯到底是靠什么行走江湖的,大概全是靠师兄师姐庇护,而可怜的阿澈有的只是原主无休止的监禁和折磨,防备心重一些才正常。 墨行舟调侃曲寒星,“你连当铺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怎的还有黑市的门路呢?” 曲寒星被这一问伤了自尊,红着脸辩驳,“有黑市的门路算什么,黑白两道多的是我的朋友!当铺……那是大师兄骗我的,我以前想去当些宝贝的时候,大师兄都骗我说小孩子不能去,一进去连人带宝贝都要被卖了。” 墨行舟来了点兴趣,挑眉道:“哦?你宝贝是什么?” 说到这个,曲寒星有点羞于开口,支支吾吾地说:“是我的木傀儡……不过现在不会了,那是爹娘最后留给我的东西,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它们给别人……” “你大师兄倒是用心良苦,就是心肠不够硬,”墨行舟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歪头看他,似笑非笑,用一种听着像在商量的轻柔语气道:“换作是我,一定先把你卖过去,给人当牛做马,做不好就抽鞭子打板子,不见到骨头不算完,打完就在盐水里泡个三天三夜,受不了敢跑,再捉回来往脸上烙印子,尝尝苦头,才好长记性,幺儿你说好不好?” 他曾在魔族的藏经阁了解到过原主统一魔域之前,西极洲的版图划分,其中就有希夷门。 希夷门是个家族门派,不收外姓弟子,作为百年望族,以傀儡术冠绝九洲,全盛之时,管他仙尊还是魔尊,通通不放在眼里,哪怕近几十年来已有日薄西山之势,五大仙尊来了还是得让他们三分,可第二十一代门主——也就是曲寒星的曾祖父突然带领门派族人隐居,而后不知招得罪了什么人,发生了六年前的灭门惨案。 这不仅是一桩惨案,更是一起悬案,到如今,六年过去,仙盟的仍旧没有查到任何蛛丝马迹,可见这事要么蓄谋已久,要么凶手在面对希夷门时具有压倒性的绝对优势。 所以民间猜测凶手是魔头墨行舟的大有人在,一是因为魔头有这个实力,二是因为希夷门隐世的时间点很巧,正是在十年前墨行舟收服魔域二十六部族的时候。 墨行舟也不清楚这事是不是原主干的,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大概率不是,否则老门主的幕僚也不会在死之前将曲寒星送往魔域边界。 可这至少说明,希夷门的傀儡术要么令人垂涎,要么令人害怕。曲寒星要是真把傀儡给卖了,把世代相传的傀儡术给丢了,恐怕老祖宗都得被气活过来。 曲寒星听着师尊的形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象起那个场景,嘴里的果干艰难地吞咽下去。 其实他是一定是不怕的,虹肯定能救他,可这话从师尊嘴里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真的要应验一样…… 一抬头,又对上师尊一双笑得灿烂的狐狸眼,曲寒星吓了一跳,大白天的顿觉毛骨悚然,拔腿就跑。 “师尊我错了我再也不敢啦!” 好可怕。 怪不得魔域每个人提及师尊都是一脸惊恐万分两脸讳莫如深。 —— 银子放在桌上,发出两声极微小的动静。 掌柜的正打瞌睡,听见银子的声音,满是褶皱堆积的右眼皮掀起一条缝,斜睨了银子一眼,又嫌弃似的皱起眉,哗啦哗啦低翻找钥匙串,翻了许久,慢腾腾地拿出三串钥匙,小的那串是天字号,打一顿的是地字号,最大的那串是人字号。 墨行舟瞥了一眼,天字号一共就三间房,已经全部空了,地字号也所剩无几,只有人字号还剩了不少。 掌柜的浑身上下都圆滚滚的,手短脚短,墨行舟斜倚着柜台看他,活像在看一只刚睡醒还有起床气的乌龟。 也不怪人家服务不到位的,毕竟在他们之前来的一水儿的全是有钱人。 墨行舟拿到了两把钥匙。 一路上他已经思忖清楚了,如果要以省钱为宗旨的话,他和荆澈同住一间才是理所当然,可是一想到徒弟对自己的态度,又觉得订一间房等同于让可怜的徒弟睡大街,太残忍。 唤来店小二,墨行舟递过去手里的吃食,叫他拿去后厨热一热,顺便又叫了几个热汤。 上楼后却不见荆澈在哪,不仅如此,仙门的那几个人好像统统消失不见了。 曲寒星已经在楼上敲了半天的门,没动静,挠头道:“奇怪,二师姐这时候也不在么……二师姐!” 他边敲边喊,天字一号房的门突然开了,一个黑衣长脸的带刀侍卫绷着脸呵斥:“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他瞅了一眼曲寒星敲着的门牌,脸色更黑了,“嘿,又是你们!没完没了了是吧,吵到了我们公子休息,你们担待得起嘛吗?!” 曲寒星也不是站在挨骂的性子,懵了一瞬,随即开始输出,“大白天的睡什么觉,是正常人么!还有什么叫又是我,曲爷爷我根本不认识你!还有,谁管你们公子休息不休息,我爱怎么……” “好了。” 曲寒星感觉右肩膀一沉,将出未出的话全收回了肚子里。 墨行舟从身后按住了他的肩膀,曲寒星移开了两步,低头委屈道:“师尊,是他先骂我……” 黑衣侍卫疑惑的眼神从上到下打量他一遍,又从下到上再看一遍,自言自语道:“难道不是方才那个咋咋呼呼的小子了?” 墨行舟皱了皱眉,他似乎听懂了一些。 “你知道他们去哪了。” 不等黑衣侍卫说话,他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车轱辘声,伴随着压抑的低咳,侍卫唤了一声“公子”,忙去扶他。 他一闪身,身后的那个人的身影便完全露了出来,瘦骨嶙峋,满头白发。 墨行舟看清他脸的那一刻,心中闪过一丝讶异。 “您是在找那几位仙长吧,”他扶着轮椅扶手,抬头问墨行舟。 脸色憔悴,眼睛却有润亮的光泽,不见病态。 “有位萧姓仙长和一位荆姓仙长说是比武切磋,此刻……大概是在赌场。”
第18章 赌场 万俟城最大的赌场,此刻,迎来了半年来最激动人心的一场赌注。 “这里就是了,整个万俟城赌场不少,只有这个后台最硬,没有什么是不能在这里赌的。”曲寒星准确无误地带墨行舟找到了这个偏僻的地儿,还准确无误地对了一些黑话才进来,觉得自己在师尊面前捡回了一点小小的自尊心,语气里有些抑制不住的得意。 “师尊你且看吧,他们要拿胜负做赌局,一定在这。” 墨行舟避开凑过来的精神状态不正常的赌徒们,环顾四周嘈杂,轻笑一声,“这么大的场子,只赌胜负?不合适吧。” “那师尊的意思是……”曲寒星显然也想到了什么,眨眨眼睛,眸中闪烁着几分雀跃的光芒,“赌生死?不至于吧……师兄和那个姓萧的好像也没什么仇啊……” 墨行舟却盯着远方,不再接着说下去,曲寒星也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在最人群拥挤的地方看见了一面缓缓升起的旗子,三个大字鲜红欲滴—— 生死局。 荆澈到底想做什么? 任是墨行舟现在仍旧变不惊地淡然笑看着这一切,此刻也猜不透荆澈的用意了。 荆澈绝不会是自己想来的,他也许连这种场合的存在都不知道,而萧郁看着也不像是怂恿人干这种疯狂荒谬之事的性格。 一个黑袍人在欢呼声中从天而降,变戏法一样。 他带着一张深红色的龙头面具,说话的声音和脸上的面具一样邪门。 “诸位诸位,前两局精彩想必大家也都见识到了,自古英雄出少年!两位小公子可谓是旗鼓相当难分高下啊,不过这最后一场嘛,得按我们三爷这里的规矩来,既分胜负,也分生死!” 高瘦的黑袍人讲完这番话,便退到了身后的黑暗里去,俯身对椅子中坐着的主子回话。 那人整个人都隐没在黑暗的角落里,细看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只有明明灭灭的红点在黑暗中倏地亮起一下,大概是手里夹着一杆大烟枪。 蹙眉好一会儿,曲寒星突然松了眉头,自言自语道:“是他……” 墨行舟:“谁?” 曲寒星说:“后面那个当家的,我和师姐都见过他,穿金戴银镶金牙,芳菲盛的鸨母也叫他三爷,原来竟是这里的主人,怪不得衣服上都用金线绣貔恘……” 墨行舟的注意力原本不在三爷身上,被曲寒星一科普,不免也多看了他几眼,然后自然而然地注意到了他手里那杆烟枪。 几秒后,墨行舟突然了然地轻笑了一下,轻嗤道:“主人么,我看未必……” 台下突然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天花板上空聚集了无数鬼火萤灯,蓝绿色光源幽幽,映照着台上台下,缓缓登上擂台的两人脸上波光粼粼,仿若置身澄清的海底。 墨行舟看到两人身上都有少数残破和整齐的裂痕,手中拿着的也都是一模一样的普通长剑,想必不会动用灵力,单纯只是一场剑术切磋。 荆澈依旧是那副不言不语的静默表情。绷紧的下颌,没有一点上翘也没有一点下弯的嘴角,和一双天生冷冽的眼睛,像一个冰封的玉雕塑。 墨行舟抱着胳膊,毫不避讳地欣赏着他线条优越的侧脸,在这种光线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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