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为什么那会儿连跟他联络的勇气都没有?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他没法保证他的每一步都会走对,每一次都能做对的事,但是他做了他最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的事。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方渡燃全无睡意。 他想要掰开了揉碎了去复盘自己的过错,却猛然想到,他是不是忽略了,郁月城也会因为感情而难过。 这黑暗让他想到了自己在方正海实验室的那几年遗留下来的心理阴影,到现在也会怕黑。 好不容易有了大白猫,有郁月城在他身边,无时无刻。 每一个他向死而生的时候,郁月城都紧紧抓着他的手,一次次把他从深渊里捞起来。 有了安定和温柔,渐渐地,他能直面曾经的黑暗。不再那么恐惧。 尽管如此,方渡燃仍然会因为失去郁月城这个他灵魂的一半,再次惧怕空虚无尽的黑暗。 那郁月城呢? 又何尝不是。 他等过整整七年,不是什么都没做,而是做尽了他能做的所有事,用了他能用来纪念的所有方式,在年少的回忆和那场定亲酒里没日没夜地思念了七年。然后一步步地走到他身边。 方渡燃不觉得他会比自己要好过。 他只是离开了郁月城不到四百天,都感觉整个人快变成一个沉默的疯子。 全凭着拿到国科大的通知书,能走向更好的未来,然后才可以跟郁月城并肩而行这口气吊着。 可郁月城呢? 方家家破人亡的时候,他突然失踪,郁月城当初根本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面,全靠着他自己的执念坚持下来。 在十二中重逢了,相聚了,在一起了,拥抱了,接吻了,甚至标记过······ 然后呢?自己不要他了。 他忙于备考的时候没有好好陪过郁月城,在一起的时间那么短暂,都在基地里治疗身体。 真正用来陪伴大白猫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等了七年找回来的人,还没在一起几天,又一次被丢下。 他做下的承诺没有办到,一声不吭地断联,换成是他,他也会害怕,会认为自己第二次被丢弃。 方渡燃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现在可以用理性去拿结果衡量一件事。 他没有勇气和实力跟郁月城保持联络,他怯懦,他没法专心,这是复读时候没出息的他。 郁月城无端被抛弃,被背弃,被推开,这就是事实。 不管他是什么原因,带给大白猫的伤害都是真切的。是抹不掉的。 方渡燃这一夜想了很多很多,这么大的空缺他要怎么才能弥补? 他曾经那么心虚,还有很多对自己的没信心。 现在他比起郁月城身边那些精英教育的同学们,在实力上仍旧没有可以多么明显的优势。 可是他已经不再会后退,他拿到入场券了,他在高考这一步上没有走错,没和郁月城走成分岔路,他会继续往前走。 和郁月城一起往前走。 经过漫长独自一人的坚持,方渡燃的心性也变了很多,他不是那么容易再胆怯的人了。 大白猫现在似乎只敢自己待着,不再会主动的蹭他的手,贴着他的脸,抱着他的腰他得耐心一点,得再温柔一些,得让郁月城再信他一次。 想到这里,方渡燃甚至感到一阵的残忍。 给无辜单纯的大白猫带来过两次创伤的人,在计算着怎么再让这只大猫再傻乎乎地相信自己一次。 真是可笑。 相信他干什么?相信他再把自己捅一刀吗?会再把他放下一次? 换做谁都会这么想吧。 是他对郁月城太残忍了。 方渡燃回想起当时他们在山顶看日出时,他提到分手的话,有一句是对的——他自私。 就是因为自私,所以他复读时候只看得到自己的眼前的忙碌,只看到自己的胆怯,自己太弱,自己没勇气,没信心。 对他的未来和他们的感情,都太没信心。 看不到他一次次了无音讯之后,沉浸在痛苦里的大白猫。 这些难过,他花了等待通知书的那短短不到一个月,把自己关在郁月城的卧室里,都难以忍受,精神拉扯到麻木。 郁月城感受过一年一年又一年,被丢下一次又一次。 因为他。 郁月城是个活生生的人,他那么温柔善良,心脏柔软,怎么折磨都对方渡燃这个人无限地纵容,他也应该有可以自己待着的权利,有保护自己的权利,而不总是给他爱的人递刀子来受伤害的。 方渡燃害怕郁治书让郁月城伤心的时候,害怕他被自己最爱的亲人伤害,怎么没想到自己这样做也是在伤害他。 而且还用的是郁月城递给他的刀。 大白猫是把所有的感情都交给方渡燃这个人的,从始至终。 他从来没做错过一件事,没伤害过方渡燃分毫。 郁月城,他永远都在保护方渡燃。 在爱他。从小到大。 无论他是任何身份,任何性别,任何记忆,任何经历。 从事实和结果上看,在这段感情里,大白猫就是那个无辜被辜负过两次的人。 方渡燃一瞬间觉得自己连个畜生都不如,他怎么能做男朋友失败成这样! 而且他甚至是直到现在,他才后知后觉地理清种种思路。 他犹豫过、懊恼过、自责过,也模模糊糊地想到过这些,但从来没有真正地如此明了。 临近日出,方渡燃还是没发安心地睡下来,他时不时就要转头看看郁月城是不是真的在这里。 掀开薄毯,他光着脚小心翼翼地踩在地毯上,然后走近宽大的双人床,弯下腰静悄悄地靠近沉睡中的大白猫。 郁月城半张脸陷在软枕里,头发比以前要稍微短了一点,细碎的发丝软软地滑过眉骨,垂在枕面上。 方渡燃想过偷偷地躺在他身边,然后只要双手一合就可以抱住这只大猫。但是他比划了好几下,最终还是没有下手。 他已经不清楚现在的郁月城会如何回应他了,不回应他,是他应得的。 万一要是把他推开了,那会让他们的关系更僵吧。 抱着这样的念头,方渡燃还是想要离大白猫近一点,这样就能感受到他的体温似的。 不能上床去把大猫弄醒,他就坐在长绒地毯上,轻手轻脚地趴在大床的边缘盯着郁月城的背影。 Alpha都是对这些很敏感的,一直盯着看,郁月城这种级别的Alpha,没几分钟就会发现他的。 方渡燃把脑袋趴在一只手臂上,用身体去感受郁月城身边的空气,闭上眼从里面体会都属于郁月城的气息。 不知不觉,居然也就这样睡过去了。 一直到睡到脑袋一歪,重重地往下坠了一记,方渡燃直起脑袋打算继续睡下去的时候,猛然惊醒。 抬起头房间里空无一人,厚重的窗帘将落地窗遮盖得严严实实,一丝光都不露,不知道这会儿是何时。 在低头一看,他身上正盖着半夜被他留在沙发上的薄毯。 ——是郁月城给他盖上的? 方渡燃看了眼双人大床,上面平平整整,大白猫已经不在了,被子捋得非常平整,跟昨晚没有人睡过一样。 他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着床边,坐在地毯,就这么守着郁月城睡了一大觉。 摸一摸身上的薄毯,方渡燃才有郁月城真实存在过的实感,不然他和做了一场梦没区别,还以为梦醒这里就是A市的郁宅。 是他在那些录音带和星云里坠落,再一次从郁月城的房间里醒来。 方渡燃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后背的脊骨跟着轻轻作响,脖子也发酸。 走到窗边,一把拉开落地窗的双层窗帘,刺目热烈的阳光直直照在他脸上,方渡燃顿时眯起眼。 他看到楼下的院子里,郁月城的车已经开走。 大白猫去他昨天说的实验室了。 方渡燃都不知道是不是好久没有闻到郁月城的气息了,昨天那一夜睡得好沉,郁月城身上的草木冷香太容易迷惑他的心了,闭上眼就什么都能忘了,郁月城都走了他也不知道。 他低下头把脑袋埋进郁月城睡过的床上,贪婪地呼吸了几大口,再抱住枕头蹭了蹭,好像哺乳动物之间可以用这样的动作就把对方的气息留在自己身上一样。 做完这些他又摸了摸郁月城给他盖上的薄毯,······这说明,郁月城也不是一点都不关心他,是吧? 方渡燃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发现门背后贴着一张便签。 他摘下来,郁月城留给他字条写着-冰箱里有做好的食物,吃不惯打这个电话,厨师会做好送过来。 下面落着一行国内的电话号码。 方渡燃想了会儿,才明白过来,郁月城是带着国内的厨子和家政这些人一起过来留学的。 郁家的小公子,自然是什么都配齐了的。 什么都配齐了,就是没有给他配上一个房间。 方渡燃下楼找了一圈,把别墅两层的结构差不多弄明白了,跟郁宅的设计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他还看到了已经洗好折叠整齐的,被他昨晚扔在外面的自己的衣服,换上之后随手看了一眼表,这会儿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三点了。 郁月城是怎么办到能让他睡这么久的? 他身上是有什么针对他释放的安眠剂吗?但是他头不晕也不难受,除了脖子有点酸。 果然还得是跟大白猫在一起才能睡得好。 接着,方渡燃在这座房子里发现了一个让他失落的事实。 这里没有多少跟他有关的东西。 不像是郁宅,也不像是郁月城在榕城和他一起住过的那个房子,更不是他们的宿舍,这里全是郁月城自己的物品。 书籍、学习用品、各种电子设备、还有郁月城堆满了几个房间的很大很多的演算稿,他也是猜的,上面的表格图画什么的,他看不懂。 唯一能看懂的就是有生物学方面,有物理学,社会学,还有数学和······玄学?还是神学?他不知道在西方把这些叫做什么。 这里什么都有,很偏门的书籍都能找出来一两本,唯独没有跟他有关系的东西。 方渡燃心里五味杂陈,把二楼和一楼的每个房间都仔仔细细地找了一遍,才在储物室的一个红木柜子里面找到他以前在学校里给郁月城画的那张油画。 已经被包裹起来,放在了柜子黑漆漆的下面一大格,整个柜子里,就放了这一幅画,还用绸缎包裹了住了。要不是熟悉这个尺寸和怀疑,他也找不出来。 方渡燃的不安上升到顶峰。 他的大白猫,好像真的,就被他曾经的胆小和怯懦给弄丢了。 · 方渡燃在楼下的大厅里呆坐了很久,直到后院有人进来打扫了一遍,厨师带了新鲜的食品回来开始准备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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