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渡燃先摇了摇头,抬眼看着少年笔直的身影,有初升的朝阳做景,还有远处广阔的天地,目光停顿半晌。 “等它跳起来再回车里。”方渡燃对着天边说。 他走了两步,翻出盘山公路的防护栏,找了个还算光滑的石头,搬起来把它往后挪了一大截,离悬崖远些。 然后掏出来口袋里随身带的面巾纸打开,把石头垫地满满的,先坐下去。 郁月城走过去坐在他留出来的另外一半。 过了会儿,方渡燃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又开始放松起来,半个身体的重量压着他。 郁月城不知道怎么去开口,突兀地提起留学的事,方渡燃似乎在专心地看日出,也没有说话。 寒风把沉郁的空气吹散,他们在一起什么也不做,也不会觉得尴尬和不自在。 郁月城杂乱的心绪竟然在这里慢慢地平静起来。 “等会儿干妈他们发现我们不在家,会生气吗?”方渡燃问:“今天可是除夕······按照习俗,是不是该一家人待在一起?” “嗯。以前是这样。每年的除夕夜里,妈妈还会和小姑大伯会守岁到初一的凌晨两三点。”郁月城说。 方渡燃:“干爸呢?” “他······不一定每年都在。”郁月城这时面对方渡燃提到自己的父亲,涌上一阵愧疚。 “他们说干爸最近两年特别忙,但是今年是专程调了假期赶回来陪你过年的。”方渡燃说。 “嗯。”郁月城半垂下眼,眼前绚丽的日出黯然失色。 方渡燃口吻未变:“是不是因为你要出国了,所以才回来的。” “什么?”郁月城现在对这两个字异常敏感。 方渡燃伸手挠挠他的下颚,逗猫似的:“我说你大学应该要出国上吧。” 郁月城身形僵硬。 方渡燃自顾自道:“他可能也是想你,所以提前回来看看你。万一你出国了,一忙起来,跟他一样,也不能想回就回来了。” “谁说我要出国?”郁月城问。 “······没人说啊。”方渡燃反问:“怎么了?” 停顿片刻,郁月城摇摇头。 太阳已经冒出来一大半,像个大蛋黄挂在天边。 方渡燃摸了摸他的手,冷冰冰的,然后用自己温暖的掌心捂住大白猫的手:“我们回车里坐着吧。” 他弯下腰冲着双手合起的缝隙里呵了口气,再搓热包在里面的大白猫的手: “这么冷怎么不告诉我?” “还好。”郁月城的心思根本放不到自己身上,羽绒服的拉链也没拉起来,冷风直接往里灌。 方渡燃感觉自己糊涂了。 他不怕冷,大白猫可是活生生的会怕冷怕热的人。 怎么自己知道拉起来衣服,都没注意到郁月城没拉起来。 还吹了这么久的风,一定冻着了。 他伸手在郁月城颈侧贴了一下,果然,凉凉的。 “怪我。”方渡燃心疼坏了,牵着他的手把他送上后座。 郁月城顺着他的安排坐进去,也没多问为什么要在后座里。 方渡燃紧接着就跟着他踏上来,两人并排坐在后座里。 车里很暖和,他把两人碍事的厚外套整理了一下,自我批评道:“我居然连我男朋友没穿好衣服都没看见,我不专心。” “我还让你跟我一起吹了那么久冷风,我的失误。”他一句句反省。 方渡燃的语气诚恳。 根本不是事的问题被他说得分外失职。 不是调皮,也不是开玩笑,他格外认真地在检讨。 郁月城抬起手臂整个搂住他的后背,方渡燃一矮身,也跟着趴他怀里。 “对不起。男朋友。”方渡燃闷闷地说。 幸好这辆车的后座够大,两个少年的长腿挤在一起不至于坐不下去。 “我没那么脆。”郁月城当然不会介意。 方渡燃埋在他肩膀上摇头,毛茸茸的发顶蹭在他脸颊和下巴上:“那是你的事。没照顾好你,就是我的问题。” “吹点风,不碍事。”郁月城动了动腰背,让他趴得舒服。 “我想睡觉。”方渡燃说。 “先回家?”郁月城看了眼窗外还没有全部升起来的朝阳,已经开始朝地面发散阳光。 方渡燃头也没抬:“不回家。就在车里眯会儿。” “那你先睡。”郁月城把他的后背顺了一遍又一遍,好像在哄他睡觉,又像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方渡燃有点不对劲,又很符合他一贯的细致和认真,郁月城找不出异常的地方。 也许是之前备考忽视了自己,才让方渡燃这么在意这些小事。 抱了会儿,再低头看,方渡燃说睡就真的睡着了。 车里暖烘烘的,朝阳一点点升到头顶,到了上午。 郁月城原本一点睡觉和休息的念头也没有,抱着方渡燃在怀里,一分一秒地过去,到了车外也布满阳光的时候,他不知何时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一天一夜没休息,加上来时路上开了两三小时的车,郁月城除了手臂一直抱着方渡燃没松开,其他的动静都没听到。 手机在一旁的衣服外套里震动好几次终于停下来,换成方渡燃的手机在裤兜里接着震。 他比郁月城醒得早,掏出来一看就是干妈打来的。 先前还问他们跑出来干妈会不会生气,这不就来了······ 方渡燃看了看他的大白猫,又看了眼手机,收敛情绪按掉震动,换成了静音。 方渡燃大约能猜到会说些什么,因为手机里还有干爸和大伯的消息,只是他都没点开。 外面是广阔天地,是寒风瑟瑟,手机里也有他暂时不想看的消息。 仿佛这个狭小的越野车后座里才可以有他和郁月城的容身之地。 这里温暖,这里能看见象征新生和见证过他们初吻的朝阳,这里有他最重要的大白猫。 方渡燃知道这会儿跑出来,肯定得不到郁家人的好感,不管是除夕团聚的时候擅自不打招呼就带着郁月城离开,还是带给他们别的担心。 但是他很自私,他就想和郁月城,和他的大白猫,干脆的、简单的、就像是无忧无虑般待一会儿。 就这一会儿也好。 一起坐下来看看日出,一起躲避寒意,一起想睡就睡。 郁月城短暂地睡了一小时,心里记挂着,立刻醒过来。 睁开眼就看见方渡燃正盯着他的脸。 他没经过任何思考,抬起头在方渡燃的唇瓣上印了个吻。 少年愣了下,然后凑过来,小声说:“可别勾引我。别以为我在车里,就什么都干不出来。” 郁月城耳根微微泛红。 他当然知道他们在车里干过什么,还是在有别人开车的车里。 “家里打了好几通电话,我看你在睡觉,就没叫你。”他先拉开了话题,然后捏了捏大白猫红嫩的耳根。 “没事。”郁月城和他坐起来:“等会儿回个消息就好。” 方渡燃想说这么放肆? 这可一点也不像行事规矩周到的郁家小公子。 不过看看自己,他今天也挺不懂事。 他应该让郁家人满意,应该不做出格的事,应该不在一大家人开开心心的时候突然带走他们的儿子。 他还应该乖巧一点,懂事一点。 ······不要这么疯。 郁月城坐回驾驶座,方渡燃还在后座里没动。 他想开车,又不想回家。 回家就会面对团聚的饭桌,就要听见父亲宣布他留学的消息,那会打破眼前这一切。 这辆车似乎成了他暂时的避难所,可终究还是得面对现实。 留给他处理的时间不多了,他不着急,反而随着时间流逝愈发地心凉。 方渡燃很好,方渡燃也很无辜,他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害到父亲的事,但父亲这样做,他们之间就是会出现无法回避的矛盾。 他越是明白不得不走,就越是有种无力感。 这在他的生命里,是从未出现过的。 郁月城从没觉得会有任何一件事,比把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方渡燃弄丢更加无力。 他抬眼看向后视镜里,方渡燃在他侧后方,还没有挪位的意思。 “不坐前面吗?”他问。 方渡燃似乎在发呆,过了两秒几秒活过来,身体往座椅靠背上一倒,从后视镜里跟他对视:“不用了,你开吧。” 郁月城手放在方向盘上,像是定格一般,不愿往家里开,嗓子里也堵着。 这时,方渡燃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直接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我们分开吧,男朋友。”方渡燃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4-02-03 01:44:29~2024-02-04 23:5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美人攻 52瓶;魂穿周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6章 承诺 车里的空气仿佛凝结, 暖烘烘的氛围荡然无存,郁月城花了好一会儿才确认自己刚才听到的是什么。 他听到自己在问:“为什么?” 方渡燃在后视镜里移开视线 , 不再面对他。 “是我爸爸跟你说了什么?”郁月城蹙眉道:“还是我大伯告诉你什么了?” “不是。”方渡燃平静道:“我知道以你的能力,不去深造就是浪费资源。” “浪费资源?”以往听到这样的话,都是来自于自己的父亲,郁月城接受不了这种话从方渡燃的口中说出来。 “你来十二中就是浪费资源。”方渡燃却没有避讳,直言:“你刚来高二七班,我就觉得是浪费。好好地省排名尖子生,来全省升学率最差的学校。除了叛逆青春期, 跟十二中的学生一样, 缺乏管教,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 郁月城此刻沉默起来。 方渡燃不是曾经那个小孩,他还遗忘了过去, 这种割裂对他而言,的确不好受。 方渡燃的口吻忽然变得轻松起来,还扯开唇角笑了下:“不过后来知道你是为了什么,那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你恨我吗?”郁月城突然道。 “嗯?”方渡燃瞬间收回游离的视线,往向郁月城的侧脸:“怎么会?你别胡说。” 昨晚他说自己是不是没什么能力就不会面临这种分别, 大伯也告诉他别瞎说。 郁月城一时分不清, 是不是他真的有问题? 他只是不想跟方渡燃分开,这个算是问题吗? 方渡燃能在他脸上看到刺目的难过,赶紧凑上去拉郁月城的衣摆, 这把他原本冷静的告别都打乱了。 他怎么都没法看着他的大白猫难过。 “我喜欢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恨你。”方渡燃顺着他的衣摆去摸到手臂, 晃一晃道:“你千万别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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