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止是家养猫出身, 祖上曾经富过,没有消费降级前品尝过市面上大部分猫粮和零食, 见多识广。涂景的屯货, 是大部分流浪猫一辈子也吃不到的上品。 宣止抱着铜锣烧, 首次见到涂景走出宿舍, 主动向猫咪伸出援手。 本以为校花在讨食之外, 对人类平等的漠视。 然而此刻,宣止木然听着三花公猫谄媚地夹出了营业声线,脑袋在涂景手心里打滚。回想起刚刚那毫不留情的一口,有种回门后被娘家打出来的憋屈。 他只能安慰自己, 校花熟悉的是小白的气息, 换位思考, 昔日好友突然变异成了一只庞大的两脚兽,实属猫界灵异故事。 校花态度不好, 情有可原,自己动手动脚有错在先,怨不得校花。 小猫妖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杜簿安问:“认识?” “嗯。她就是住在11号楼的涂景。”宣止之前只提过一嘴,怕记性不好的人类已经忘了,详细解释道:“我和校花以前在她的阳台……” 杜簿安说:“我知道。” 宣止:“你竟然记得!” 杜簿安:“嗯,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宣止看上看下,五根手指深深陷进猫窝里。 新雪踩起来咯吱响,涂景听声回头,她率先看到了宣止怀里抱着的庞大猫窝。 她和宣止对视了一会,小猫妖不太自在地笑笑。 即便已经和杜簿安坦诚相待,为了方便,宣止外出时仍旧将眼睛换成蜂蜜的澄黄,涂景没看出端倪。 校花还在涂景的手心里旋转撒娇,涂景只好维持着蹲姿,偏过身给宣止让路。 女生轻笑:“你们也是来看校花的吗?今天雪太大了,我还担心没人管它们,看来我们校花平时混得也不错,是不是?” 最后一句是对手里的三花猫说的。 曾经从事服务业的猫咪心中警铃大作,宣止急忙辩解:“没有没有,我们只是路过,这边是女生宿舍,我们不常来。” 涂景疑惑地看向铜锣烧。 那明显是特地给校花和甜枣准备的礼物。 杜簿安:“这是我家猫的旧窝,我们在外面租了个房子,今天偶然散步看到这两只猫,窝在家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拿过来给它们挡雪。” 他蹲下来,装得陌生:“它叫校花?这只橘猫呢?” 宣止叹为观止,不愧是杜簿安。 涂景给他俩介绍自己与校花甜枣的渊源,宣止旁听,跟着她的叙述一路回顾,看涂景手指轻柔地在校花皮毛上拂过。 她待杜簿安态度平和,没有宣止想象的争风吃醋,倒像是很高兴还有人和她一样关照校园里的流浪猫。 宣止在地上清了块干净地方,把猫窝板板正正放好,忐忑推向三花:“校花,进去试试吧。” 正在撒娇的三花看都不看他一眼。 咔啦。 宣止踢到了一个空罐子,涂景不是空手而来,校花和甜枣刚刚加过餐。 罐头被吃得干净,底部只剩一层浅浅的肉汤,比罐头本身自带的汤底要稀薄得多,约是吃完后在里面又兑了水。 宣止绕到另一侧,涂景脚边立着保温杯。 女生注意到他的视线,解释道:“灌了点温水,流浪猫很难喝到干净的水,给它们补充点水分。” 宣止鼻头一酸,他也喝过涂景的水。 相见不识,宣止哽咽,哑着嗓子道谢:“谢谢你。” 女生蹲麻了脚,站起来活动:“谢什么,你们不也带猫窝过来了吗?我也替校花甜枣谢谢你们?” 涂景一收手,两只猫围着铜锣烧警惕地嗅闻。甜枣浅浅试探后,已经撅着屁股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摔进去。 校花却迟迟不动。 “它怎么不进去。”宣止着急,期待的目光黯淡下来。 涂景观察了下:“里面有你家猫的味道,校花胆小谨慎,估计是有点怕。” 怕什么?怕小白嘛? 幕天席地共同睡了这么久,校花觉得自己的东西不安全? 宣止真想亲自动手,暴力塞猫。 他红着眼睛,杜簿安攥住他的手,顺便给他取暖:“别着急,再看看。” 宣止委委屈屈嗯了一下。 他带着私人情绪观察片刻,惊讶地发现校花竟然是真的在怕。 校花瑟缩的样子有些眼熟。 三花猫抖着四条腿,耳朵飞着战战兢兢远离铜锣烧,像是在躲避什么恐怖的天敌。 甜枣反倒在里面幸福地舒展着,一颗小猫头从里面探出来,好奇地看着三花。 你不进来吗? 宣止本能地觉出不对,大力耸了耸鼻子,分辨空气中的味道。 铜锣烧使用已久,不同的气味缠绕其上。 大多是自己的味道,夹杂着少量食物的香气,是杜簿安的早饭。除此之外,确实还有一丝别的味道…… 该死的。 是郎渠! 宣止想起来了,狼妖前日的确玩过它的窝! 他对狼妖的气味习以为常,自然没能及时分辨。想想他第一次见到凶恶的狼妖,也是这么一副魂不守舍的窝囊样。 宣止恨不得把郎渠揪过来暴挠一顿,杜簿安对表情狰狞的小猫妖投去疑惑的目光。 宣止有口难言。 哪怕他清楚,圣诞涂装的铜锣烧恐怕在校花眼里宛如一个包装精美的深渊巨口,他也只得哭丧着脸去推三花。 “……你进去试试,没有危险的。” “试试吧。” 涂景也无奈:“校花太排外了。” 排外? 宣止暗地里替校花叫屈。 他再次朝三花猫伸手:“校花,要不要和我回去住几天?” 三花猫的身体极度柔软,宣止的手伸到哪里,哪里就凹下去,一猫一人过招几轮,校花不多时扭成了麻花。 它烦躁地甩尾,躲到涂景怀里去了。 宣止没了办法,水汪汪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涂景,卑微地祈求:“姐姐,你今晚能暂时收留校花吗?” “恐怕不行,我舍友虽然喜欢猫,但不接受和猫同住,平时大家一起在阳台喂猫已经是极限了。” 涂景摸摸校花炸起的毛,给受了惊的小猫咪一点微薄的安全感。 雪层越积越厚,宣止一跃而起,导航最近的宠物店。 “杜簿安,我去去就回,你在这儿看着校花,别让它跑了!” 小猫妖风风火火,说走就走,叫也叫不回来。 可怜的人类从来都无法左右一只临时兴起的猫,杜簿安追出十数米,眼睁睁看着人跑没了影。 最近的宠物店足足有三四公里,宣止打车杀过去,凭借一己之力掏空了小店内质量最好的猫窝的库存。 猫窝的重量还在宣止的承受范围内,但实在难搬,宣止只有两只胳膊,一轮的上限就是三个。他抱着一摞盒子塞进出租车,火急火燎地杀回去。 “杜簿安——出来接我一下——”刚打上车,宣止急吼吼求援。 杜簿安早已料到小男朋友的去向,面对着一车猫窝波澜不惊。 他接手,“买了几个?” 宣止塞了大半数给杜簿安,跳下车,“六个,快走快走!一会儿校花等急了。” 小猫妖活力十足,环抱着三个大盒子摇摇晃晃一骑当先,杜簿安扬声:“不用着急,看着点路——” 杜簿安:“校花没走,涂景在那儿守着。” 宣止不可思议:“啊?这么冷,她还没走?” 距离校花栖息点还有两栋楼,宣止提前停了下来,就地开始拆包装。 杜簿安:“现在就拆?” 知己知彼,宣止回答:“我怕校花看到盒子就不住窝了。” 杜簿安把猫窝排好,路边堆成一摞:“其余的先放在这儿吧,没人拿。” 宣止为昔日好友忙得满头大汗,回来一看,总算是知道杜簿安为什么让他不用着急了。 涂景陪着校花一起淋雪,她原本敞着领口,三花猫敏锐地觉察到她衣领里冒出的热气,先是趴在人家腿上,随着警惕性降低一点点爬上来,此时此刻正美美地窝在涂景怀里。 确切地说,是涂景的羽绒服里。 女生蹲在角落,领口探出一颗黄白相间的猫头。 她双手双腿兜着猫,时不时起身缓解一下酸痛的腿,而每当这时,校花就会咕噜噜表达不满。 人类被神通广大的猫封印住了。 宣止一时情绪复杂,把新窝推了过去。 涂景终于得到了解脱,她强硬地把猫放下:“宝宝,窝窝来了,快去看看你的窝?” 刚拆的新窝味道略怪,但这是校花独属的,第一个窝。 三花猫短暂查探后欣然接受,在里面呼噜着踩起奶。 宣止拍着胸口,心头大石终于放下,他四处找:“甜枣呢?” 涂景敲腿,小声道:“睡着啦。” 杜簿安带来的塑料袋还堆在墙角,被雪埋了一层。宣止抢救出来,开了袋子,给两只猫往窝里塞。 耳边涂景叹了一口气。 “经常来我这儿讨饭的除了这两只,其实还有只白猫。” 涂景担心:“先前小鸳鸯跟校花形影不离,几乎天天来我这儿报道,近几个月渐渐来得少了,最近一直没看到它,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唉,不知道它今晚要怎么过。” 宣止怔愣,心里一暖。 没想到涂景还惦念着他。 宣止犹犹豫豫:“它……” “不必担心。”杜簿安展颜,“它没事。” 他说得笃定,涂景问:“你见过它?” “嗯。” 杜簿安像是总算等到了炫耀小猫的时机,他亲和地给涂景展示自己的私密相册。 落雪的校园,纷纷扬扬里满屏的小白猫,姿势各异。 在吃饭,在舔毛,在撒娇,在捣蛋。 宣止还眼尖地还看到了自己的几张睡照,小猫微张着嘴,四肢乱飞,毫无防备。 也不知道杜簿安是什么时候拍的。 一向小气的人类大方起来反而让猫心惊胆战,被邀请共同欣赏的另一方还是曾经喂养过自己的好心姐姐。 宣止羞耻,小声道:“别看了……” 两人都没有理会这微弱的抗议,涂景看入了神,情不自禁流露出一丝艳羡。 照片里猫咪用品一应俱全,鸳鸯眼的小猫姿态放松,与偶尔出镜的手互动亲昵,眼前男生的身份昭然若揭。 “你收养了小鸳鸯啊?” 杜簿安自证了身份,矜持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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