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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不逊敛起呼吸，屏着气进入房间。 一眼扫过去并没什么不对劲的，甚至看不出这里被无关人员闯入过，可沈不逊知道洛骁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也猜到洛骁早就恢复他手机里的记录，看到了那些被删得七七八八的照片。 洛骁到这里，是来找文件的。 沈不逊看着空空如也的货架，又在其他位置寻找了几遍，洛骁果然把那些文件全都带走了。 简直比他们还大胆！ 他们身为赏金猎手，都要给档案局一点面子，只是扫描而没有直接带走，洛骁倒好，把相干的不相干的文件拿了个干净！ 沈不逊倚着货架，试图想象洛骁这几天的经历，描摹着他最近是怎么样的气急败坏，又是怎么样冷静下来。 一想到洛骁那张向来寡淡得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许会出现暴怒的神情，沈不逊就有点想笑。好像最后分别时刻那个试图把他留下，像可怜小狗一样摇尾巴的洛骁，又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当时他说那番话绝不是为了羞辱洛骁。 那实在是太形象了，让沈不逊根本想不出别的词语来形容他。 “呼……幸好没见到你。”沈不逊看似释怀地松了口气。 下一秒，气喘吁吁的唐歆冲了进来，极力压抑着想要拔高的声调：“祖宗！你看见他，不用跟看见肉包子一样吧！” “哎！两情相悦，情深义重，被你们硬生生地拆散……”沈不逊闭上眼睛，深沉的摇了摇头，“这种感觉，你没谈过恋爱是不会懂的。” 唐歆鄙夷地嗤笑一声：“是不是两情相悦我不清楚，但我想你们的感情也没深厚到只此一人的地步，只不过是迫于现实的压力，又刚好是在感情升温的时候被迫分开，才让你们产生了痛失真爱的错觉。” 这话说得也不算错。 他们俩是彼此喜欢的，并且处在热恋期之中，但是如果问问沈不逊，就算没有[公司]这些乱糟糟的事情他是否会觉得一定能和洛骁相濡以沫一辈子呢？ 沈不逊可不敢确切地给出答案。 他一直相信，人是会慢慢走散的，哪怕是他爱的洛骁，也许会一位各种阴差阳错和他散失在星海之中。 更何况他跟洛骁才算刚刚开始，没有谁能保证未来会怎么样。 所以唐歆说这是错觉，也不算不对。 然而唐歆又说：“早知道就不应该这么快地介入你们，应该让你们好好体验一下生活中的种种无奈，体验一下因为小事而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刻，你们自然而然就会放弃彼此了。” “那可不一定。”沈不逊不赞同她的这个观点。 他现在想和洛骁有未来。 唐歆笑了笑，看透一切的眼神将人从头到脚审视一遍，没有再说扫兴的话。 等到时机差不多，由思念而催生出的躁动全部冷却，唐歆才提醒他该走了。 “对了，我想起一件事。” 唐歆跟沈不逊一前一后地走在走廊上。 “什么事？关于洛骁的？” “嗯……”唐歆沉默片刻，在脑海中编排着告状的话，“他这几天很不安分。” 沈不逊已经知道洛骁辞职的事情了，是觉得他有些冲动，但再不安分应该也不会越过辞职去了。 不料唐歆继续说：“他辞职之后，并没有离开多洛莉丝，似乎在等待长枢号启航的时间，打算来找我。” 沈不逊不屑一顾：“就这？” “当然不止于此。”唐歆停下脚步，转过身对沈不逊笑得阴气森森。 “他持枪闯入星舰通行管理局，在未得到允许的情况下查看了我们接你离开那日的通行记录，又因为没有找到正确的信息，把局长骗到办公室里逼问，据当事人称，那个黑发男人拿着枪抵住他的后脑勺，还迫使他跪下说出准确的信息，不说就要杀了他。” “假……”沈不逊想说“假的吧”，但是转念一想洛骁还说过要杀了唐歆这样的话，便觉得从唐歆嘴里吐出来的话还真有几分可信。 但他能怎么办呢？ 总不能现在跑到洛骁面前，让他去跟人道歉吧？ 拜托，他可是赏金猎手哎。
第92章 变化 沈不逊一直觉得洛骁是个理智、冷静，并且能坚持自己的态度的人，但这一系列的事情，也恰恰应证了，他对洛骁的了解还不够。 本质上，洛骁是个固执的胆小鬼。 外表看似成熟，实际上还停留在幼时失去父母的时候，软弱呆板又充满了对世界的不知所措，纵使他已经不在乎眼睛的缺陷，但在“被爱”这一点上，却始终自卑偏执，总想抓住一件东西就要倾注全部的爱，也希望对方能回馈给他爱意。 他的爱，就像等待了三年的种子，只需要一点雨水和阳光，就会不顾一切地破土而出。 甚至不惜为了给予他爱的那个人放弃所有。 恰巧沈不逊在他孤身一人的时候出现，占据了他的视线，不分青红皂白地闯进他的心里，成为那个卑劣的，窃取他的真心，却又抛弃他的人…… 他不怪沈不逊这么做，只怪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庇佑他，更怪自己没有能力留住他。 洛骁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自己将身为警官的责任抛弃得干干净净，走上了无法回头的道路，跟以前那个自诩正义的自己大相径庭。 可以说为了查到沈不逊的踪迹，洛骁连底线也不要了。 半个小时前，顺着线索来到档案局，翻阅护栏直接找到沈不逊当初来过的房间。 个人终端里的数据已经恢复，但文件照片本身就不全，洛骁不得已铤而走险，选在这个风口浪尖上重新潜入档案局一次。 档案局里静悄悄的，值班人员依旧懈怠，安保设施也没有检修升级，完全不像是刚经历过文件被盗的样子。 洛骁没时间疑惑，匆匆地找到文件离开。 整个过程不到二十分钟。 文件到手立刻离开档案局，一路上风驰电掣，骑着摩托在风雪中横冲直撞。 口袋里的个人终端更是不厌其烦地响着消息提示，如同暗夜里挥舞镰刀的死神逼迫着他加快速度。 到了酒店楼下，洛骁才打开个人终端。 屏幕上密密麻麻地飘过警局的消息，他直接全部清除，只留下狄伯莱克发来的一条。 [回来，洛骁，别让我亲自去找你。] 狄伯莱克要他回首都星。 洛骁心里一紧，他知道狄伯莱克不会来到多洛莉丝这种偏僻的鬼地方，但是一想到发这条信息的人可能是赏金猎手组织的头目，便不由得紧张。 他以后该以什么呀的身份面对老师呢？ 是按照约定，答应老师进入联邦政府的某个部门，还是说当面拆穿他，将他见不得人的身份曝光在法庭之上？ 洛骁眯着眼睛凝视屏幕上的字符，动动手指发过去：[我会尽快回去的，老师。] 这么看上去，他还是狄伯莱克的好孩子。 但洛骁心里想的是，沈不逊不知道被带到了什么地方，一时半会他找不到对方的踪迹，而狄伯莱克却是个明晃晃的靶子，他只要回去就一定能从狄伯莱克身上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 更何况，多洛莉丝上等待他的是天罗地网，他除了回首都星没有别的选择。 与其被狄伯莱克派来的人扭送回去，不如主动装乖卖巧，或许还能博得几分同情。 毕竟，沈不逊说他是只听话的小狗。 他的“听话”虽然只针对沈不逊，但未尝不能装出一副懂事的模样。 狄伯莱克对他的顺从很满意，立刻回复：[前往最快多洛莉丝的星舰明天上午抵达，你搭载着回来，到首都星后立刻来见我。] 洛骁面无表情地打出几个字：[好的老师，我会在第一时间去拜访您的。] 打字而已，态度谦卑温顺很容易装出来，简单应付几句，等回到首都星后就算狄伯莱克没这么要求，洛骁也是要去见他的。 洛骁将个人终端放好，长腿一抬跨过机车，三步并做两步地进到酒店里。 比起外面的寒冷，大厅里就要温暖许多了，刚进门的时候甚至还被扑面而来的暖气烘得浑身发抖。 洛骁拿出沈不逊的照片，照例向前台的接待人员询问：“他有回来过吗？” 接待人员都没有看他手里的照片，直接摇头说道：“没有，换班前的工作人员也说没有见到。” “谢谢，明天请再帮我留意一下。” 洛骁将小费放到桌上，不再多问一句。 “那位先生问了多少天了？”前台里的另一位工作人员看洛骁进入电梯，才跟同事小声嘀咕着。 “五六天了吧？之前我注意过，他们俩个一直同进同出，但是隔天下午他亲自把照片上的男人送走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又一直找。” “难道说，那个红头发的跑了？” “谁知道呢……” 电梯门合上，嘁嘁喳喳的私语声也彻底消失，缓慢上升到房间所在的楼层，电梯门再度打开时，洛骁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似乎什么都没听到，携着那满身风霜进到屋里，脸上一副漠不关心的神情。 洛骁打开灯，吃了几口早晨剩下的冷饭，马不停蹄地开始翻看带回来的文件。 等翻完所有的文件，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他看得仔细，不是沈不逊那种随便翻翻，每到一处细节洛骁必然会联想到曾经看过的相关内容，再时不时地勾勾画画标记出重点信息，最后拍下来存进个人终端做好电子笔记，方便随时查看。 停下来的时候，眼睛酸涩，眨一眨都觉得像是被粗砂纸打磨，而且他一直忙着看文件，屋里的恒温系统没有发开，过去两个小时，在室外被冻得发僵的双手也没有缓过来。 洛骁揉了揉眼睛，发现狄伯莱克给他发来了明天的星舰抵达时间。 他立刻拿出乖巧又善解人意的态度回复：[谢谢老师替我费心安排。] 就好像他被沈不逊欺骗后，孤身一人在多洛莉丝漂泊，无依无靠，而狄伯莱克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只是语气过于谄媚，有些不像他了。 远在首都星的狄伯莱克肯定也能察觉出他的不正常，但洛骁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只能装出一副可怜小白兔的姿态向狄伯莱克示弱，不然辞掉警局职务持枪不归这一件事，就够狄伯莱克给他关几个月禁闭了。 洛骁自知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 他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狄伯莱克对他放下戒心，相信他不过是一时为情所困才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还要借此机会让狄伯莱克觉得他还是那个羽翼未丰的孤儿，根本不具备任何忤逆他的能力。 看着被安排在早晨七点钟的星舰，洛骁很清楚狄伯莱克这次对他的所作所为很不满，否则也不至于在一大早就让人把他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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