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忽然,韩东原带着歉意的声音传来。 蓝识恩不是很明白Alpha怎么就向自己道歉了。 他转头仔细看着神色沉默的Alpha。 “我不应该问你那些问题。” 韩东原抬头朝他笑了下:“是我自己想要答案。但是我不应该把问题抛给你。” 蓝识恩点点头,脑子里又冒出温楚之前说的那句话。 他对韩东原说:“那你有想待在一起的人吗?” 虽然他问的看似和韩东原说的毫无关系,但韩东原好像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他微微笑了下,摇了摇头。 “我有时候很羡慕我一个同僚。” 蓝识恩知道他在说谁,正准备说什么—— “蓝识恩。”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带着怒意的嗓音。 贺凛站在长廊尽头,目光阴沉,他注视着韩东原,大步朝蓝识恩走来。 蓝识恩懒得理他,翻了个白眼,起身就要走。 “站住。”贺凛沉声。 蓝识恩会理就怪了,贺凛那边话音刚起,他拔腿就跑。 贺凛:“……” 跑了几步正好撞上刚从自习室出来的温楚和傅宗延。 温楚上前搂住蓝识恩,关切道:“怎么了?” 蓝识恩一把抱住他,同他一起往餐厅走,见怪不怪的语气:“贺凛又在发疯。” “大喊大叫的。”蓝识恩补充道。 温楚了然,把他塞到自己和傅宗延中间安顿好,安慰道:“没事没事。” 傅宗延:“……” 拐过长廊,瞧见韩东原和贺凛面对面站着说话,傅宗延略微诧异。 韩东原似乎说了句什么。贺凛略显敷衍地点了点头。 他们本就阵营不同,韩东原的身份又敏感。虽然他们现在共同负责经贸公署,平日里打交道的次数很多,但私下,真没什么好说的。 余光瞥见长椅上那盒空了的饼干盒,是蓝识恩最爱吃的一款。贺凛弯身捡起,正准备离开,便听韩东原对身后走来的傅宗延说:“去吃饭吗?” 贺凛转身,脸色虽然不是很好,但看向蓝识恩的时候还是稍稍缓了缓,然后走向一边将饼干盒扔进垃圾桶。 蓝识恩扭头密切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在贺凛转身看过来时条件反射似的狠狠一瞪。 贺凛都要气笑了。 听韩东原说他们刚才在聊海布拉鲁,贺凛顿时觉得蓝识恩脑子不好,但转念,想蓝识恩年纪还小,辨别是非有一定困难,容易被蛊惑,好像又有些合理。 挨着温楚的蓝识恩对自己探头探脑、凶得不得了,贺凛没好气。临走,故意似的,冷不丁回头朝蓝识恩狠狠一瞪,吓得蓝识恩脑袋后仰,赶紧扒住温楚。温楚被他拽得身子一歪,幸亏傅宗延眼疾手快。 蓝识恩预料贺凛会逮自己。 果不其然,吃完饭回宿舍,推开门就见贺凛倚书桌前翻他这些天复习的书。 蓝识恩靠着门,没动。 “为什么整本书都划一遍?”贺凛粗粗翻完,有点不解地抬头问道。 蓝识恩凶他:“要你管。” 他小心翼翼绕过贺凛坐到自己床边。 贺凛瞧着他,放下书问:“你知道中午和你说话的人是谁吗?” 蓝识恩翻身滚进被窝,露出一个后脑勺给贺凛,不说话。 贺凛:“……” 这两天休会,他事情还是很多的。虽然晚上可以和熟睡的蓝识恩待一会,但时间还是太少,要不是他抑制剂时刻带在身上,这会被冷落,估计神经又要紧绷了。 耳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时,贺凛才起身走过去。 睡着的Omega面容美丽又乖巧。 窗外依旧是潮湿的天。 雨停了之后,面朝海湾的风里夹杂着草籽的气息,干燥又温暖。 蓝识恩被热醒的时候,面前不是熟悉的宿舍书桌,而是Alpha整洁雪白的衣领。 他睁大眼,脑子有几秒停滞。 贺凛极少这样面对面抱他睡觉。总是从背后。眼前的Alpha气息和缓,似乎也在睡梦中。 蓝识恩盯着他露出来的脖颈,好一会,歪了歪脑袋,思考什么角度凑上去可以正好咬到。 “嘴巴闭上。”突然,头顶传来一道冷声。 贺凛垂眼,无语至极。 只是他说完的下秒,蓝识恩扑上去一口咬住他脖子。 贺凛也没动,神情毫无意外,甚至肩膀都松了不少。疼痛是习惯的,就连吸气的频率都是熟悉的。 因为要用力咬,两人贴得极近。 贺凛索性抱住蓝识恩,半晌,想到什么,若有所思低声:“你是不是喜欢我。” 说实话,事后再回想起来,他自己也不知那时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句话——或者说,脱口而出那两个字。 话音落下,蓝识恩唰地抬头,一脸震惊地望着贺凛,好像在看一个怪物。 贺凛还抱着他,垂眼同他对视,好笑:“每次咬我都贴这么紧,我很难——啊!” 蓝识恩抬脚就是狠狠一踹。 “我最最最讨厌你了!” “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你!” “我以后要和温楚一起离开这里,离你远远的!” “再也不想看见你!” 蓝识恩气得闭眼大声。 他说完的几秒钟,周围安静得只剩蓝识恩自己的呼吸声。 空气似乎被他喊得凝固。 蓝识恩睁开眼。 贺凛眼里已经没有前一刻的戏谑和兴致,笑意倏忽不见,那种好整以暇的从容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面无表情注视着蓝识恩。 其实一点都不意外蓝识恩大声说的那些话。 蓝识恩依旧一副很凶的样子对准他。 片刻,贺凛松开抱着他的手,起身下床。 他捞起椅背上的外套,慢条斯理的,给自己穿好,打好领带。举手投足还是一副精英意味十足的气派,但因为沉默,整个人显得压抑又难以接近。 蓝识恩一眨不眨望着他,和之前一样,是一种类似观察的神情。 他的感情体验与其说一片空白,不如说是一种真空的状态——空气和水分这类常识性的体验,对蓝识恩来说,都是陌生且懵懂的。 某种意义上,贺凛说的喜欢,和蓝识恩体验的,背道而驰。 又过了一阵,连日的雨终于消散。 东部恢复了以往的晴朗明媚,雨水浇灌过的天空愈加辽阔高远。 温楚和蓝识恩说自己要离开教堂一段时间的时候,蓝识恩正走神看着窗外的云层。 绒线一样团聚的云忽隐忽现。 没有了淅淅沥沥的雨声阻拦,海潮声大了许多。 “啊?” 蓝识恩扭头,不是很明白:“你要去哪里?”说着,他又看了看温楚弧度明显的小腹:“没事吗?” 温楚笑着说:“就是去找之前的朋友。” “没事的。已经问过周医生了。” 蓝识恩点点头,觉得傅宗延肯定会陪伴温楚,便没再问什么,扭头继续去看窗外。 看着看着,手上的书还停留在之前那一页。 蓝识恩最近走神的频率快赶上温楚前一阵子了。 身旁好一会没动静,温楚抬头,见蓝识恩走神,便问:“怎么了?” “是不是贺凛?”温楚沉下脸。 蓝识恩摇头:“我都好久没看见他了。” 自从那次贺凛一言不发地离开宿舍,蓝识恩已经有两周没见着人了。 温楚笑起来:“那你怎么了?” 蓝识恩也不知道。 他是没有什么分离焦虑症的。只是不知为何,心情总是莫名其妙低落——不管时间地点。有时候吃得正开心,突然,味同嚼蜡。有时候和温楚聊得正起兴,突然,黯然神伤。 蓝识恩觉得自己有病。 温楚想了想,说:“是不是贺凛影响你的?” “他……和你标记了……”温楚欲言又止。 蓝识恩觉得有可能。 这么一想,心情莫名轻松——幸好不是他有病。 只是这份轻松也没持续多久。 看着看着书,蓝识恩突然心情沉重,好像这辈子都不会开心了。 蓝识恩努力撇清不属于自己的情绪,一边转移注意力大声在心底骂贺凛。 温楚独自驾驶风隼离开的那天,蓝识恩惊讶地发现,傅宗延居然没陪他! “我和他说了,等我回来,我就不去想他失忆的事了。” 温楚戴上头盔,手上有条不紊检查着风隼方向仪。说这话的时候,温楚神情淡然,好像一件事终于有了结果。 蓝识恩不知道他们之间是怎么谈的。 但他知道傅宗延失忆对温楚的影响。这件事无法感同身受,偶尔他也会想,如果自己喜欢的人不记得自己了,会怎么样。只是这么一想,他就特别心疼温楚。 “可是你一个人……”蓝识恩朝广袤的海湾望去。 虽然温楚风隼开得很好,现在也不是危机四伏的战时,但他还是很担心。 “放心,我这架风隼有定位,无论我去哪里,傅宗延都能看到。” 蓝识恩不说话。 他低着头,心情低落。 耳边潮水的声音断断续续。 忽然,眼前落下一滴眼泪。 耳旁传来温楚带着笑意的声音:“怎么哭了?” 他赶紧安慰蓝识恩:“没事的,真的。” “我向你保证。” “傅宗延那边还有我的路线图,要是实在不放心,你就去问他拿。” “我保证,一周后肯定平平安安回来。” 蓝识恩点着头,眼泪却止不住,一颗颗往下掉。 温楚只好脱下头盔,下去抱他。 不远处,傅宗延瞧着心甘情愿脱下头盔出了风隼去抱蓝识恩的温楚,觉得自己对蓝识恩的嫉妒完全合情合理。 他都不敢靠前。 生怕距离再近点,之前的答应通通作废。 蓝识恩埋在温楚怀里,走神望着波光粼粼的湛蓝海湾。 慢慢地,他发现,眼泪不是他掉的。 虽然这很对不起温楚。 但确实是这样。 至于是谁掉的,他不想去想。
第八十三章 从很高的地方望下去, 云层好像落地的棉团。 它们穿梭在崇山峻岭间,偶尔在金光闪闪、一碧万顷的山坳与湖泊上徘徊翻滚。 风隼好像自由的鸟,载着温楚慢慢悠悠。 离开了法兰比奇、远离了政治旋涡的紧张氛围, 空气都变得无拘无束。 不知为何, 望着脚下高低错落、层林渐染的厄尔西峡谷,漫长的秋季将这里定格了, 游荡其中的风都带着稍许冷峻的意味, 温楚忽然有点后悔没带蓝识恩过来。要是一起带过来,蓝识恩估计就不会那么伤心了,肯定会很开心。不过下次还有机会。温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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