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追踪的流亡军像是销声匿迹了。 也许是这个地方本就敏感,流亡军不敢大肆出现搜捕,以免引起不必要的争端。 但事实截然相反。 另一边—— 东部第一战区。 一个多月前,闻峥的死传到会议室的时候,第一战区指挥官万朔带着宿醉的一身酒气正巧推门进来。 贺凛站在会议桌前,阴沉至极的面色对上看似不明所以的万朔,缓和了些许。 他换上一套政客的游刃有余,浅笑着同万朔闲聊起昨晚游艇上的两个Omega。 万朔环顾一圈,见站着汇报的士兵两腿发抖,勾了勾唇角,不是很在意。他随便找个位置坐下,顺着贺凛的话也聊起来,摆手道:“胆子太小了。” 贺凛笑:“蓝章那里还有,您要的话,我让他们再送几个过来。蓝章的都是好货,训练过的。” 很快有人推门进来送酒和早点。 闻言,万朔依旧摆手,接过托盘低头狼吞虎咽。宿醉的饥饿感更强,好一会,他都没空应贺凛的话,跟头猪一样埋头吃个不停。 卫标瞄了眼贺凛的表情,见自家老大面带笑容耐心等着,心底啧啧称叹。只是那只露出来的蓝色眼瞳,眼底好像浸着冰锥,透着极寒的冷意。 “我要教堂的。” 吃了大半,万朔头也不抬:“教堂的干净,又乖,很好收拾。” 贺凛神色微顿,眼底闪过一丝淡漠和鄙夷,语气却为难:“这个……先不说他们手上的东西比较难弄,就是失踪了一个,教堂也会追究——” “我听说你那不是有一个?”万朔擦了擦嘴,朝愣住的贺凛看去。 贺凛面不改色,随即抬眼看向卫标。 卫标也是无语,心想,老大,您当初把人带走,可是当着法兰比奇的面,更不要说当时庆典教堂里又有多少人了。 不过跟着时间久了,卫标也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当即有样学样,面不改色道:“哦,我们长官不知道——万少校,那个Omega,死了。” 话音落下,贺凛和万朔都是一愣。 死了?贺凛瞪着卫标,想起今早脸上被狠狠抽的一巴掌,这会牙龈还隐隐作痛。 万朔沉了脸,假模假样追问起来:“死了?他可是教堂的,还是法兰比奇的,死了怎么和教堂交代?” 卫标:“他本就是同伙,违反中立宣言,有目共睹,死不足惜。” 贺凛啧啧称叹,最后八个字,落在卫标嘴巴里,跟真的似的。他现在考虑,日后海布拉鲁自治权谈判,干脆派卫标去好了。 也许是卫标表现得太像回事,但也可能是晨起一顿胡吃海喝,万少校有点憋不住了,起身随意点了点头,就朝外走去,临走,像是才想起来,落下一句:“对了,你们的闻峥闻上校是不是死在厄尔西峡谷了?” “听说是被我们的傅宗延傅上校搞死的?”他这会的与有荣焉就来得比较奇怪。 明明自己是个墙头草一样的角色,因为台面上的站位,倒给自己戴了顶高帽。 “真是不幸。节哀啊。” 门关上,发出“哐当”的动静。 贺凛漠然注视万朔离开的方向,半晌,语气极寒道:“总有一天,我要割下他的脑袋。” 卫标点点头,忽然一愣,扭头瞧着自家老大,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 慢慢地,他想起来了。 那只被抓了一个多月的小蓝猫,也是这么天天对着贺凛骂的。 “蓝章的人靠不住,凭证又丢了,告诉埋伏在第五区的人,傅宗延势必会拿着凭证去找陆昂川,一有消息……” 卫标走神回来,问道:“就回来给您汇报?” 贺凛面无表情:“不用。” “直接杀了他。” 想起什么,贺凛又说:“他身边肯定带着那个Omega——抓活的。” 卫标正要点头,闻言一愣:“Omega要活的?” 贺凛抬眼,冰蓝眼瞳盯着自己带出来的手下,没说话。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前一刻政客的虚与委蛇,也没有被惹怒后的无情与残忍,而是变得有些冷静,冷静到淡漠,好像卫标再多一句话,他势必不会饶了他。 当即,卫标就不吭声了,飞快转身领命出去。 就在贺凛以为拿到凭证的傅宗延会即刻前往第五区——流亡军在周围布置了严密的暗哨时刻紧盯的时候,傅宗延的行程,却比他们预料的,还要晚。 一个多月后,他们才在第五区的防线外发现傅宗延的身影。 那是一个对一般人而言意想不到的雨夜。 不过久经战场、经验丰富的将领都知道,雨夜往往是侦查、偷袭的最佳时机。雨声会掩盖一切,脚步声、呼吸声,而细密的雨丝会将身影模糊、迷惑所有潜在的敌人。 傅宗延身边没有带着Omega,似乎这趟出来只是预先实地查看路线。 这让领命的军官松了口气。毕竟弄死一个Alpha还要顾及他身边的Omega,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不过任务最后还是失败了。 不仅因为他们面对的是统领西线几十万联邦军队的傅宗延,而且,不知为何,第五区的巡逻比以往来得早了些。 暴雨骤降的突发情况,熟练的军官其实也会增加巡逻人数。 傅宗延看着慌乱撤出的流亡军,后脑遭袭的钝痛让他一时间站都站不稳。 冰冷的雨点浇在身上,倒下的那几秒,傅宗延望着漆黑的夜空,忽然觉得有什么,在脑海里完完全全地消失了。 他闭上眼,再也想不起任何。 耳边传来熟悉的说话声。 “你多久回来啊?” “很快。” “很快是多久?” “半小时好不好?” “好吧。”
第五十七章 温楚醒来, 觉得小腹还是有些不舒服。 病房里十分安静,他扭头往四周看了看,是一个单人病房。就是比傅宗延躺着的那间小了许多。 脑子里还响着傅宗延那句“你是谁”, 温楚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表情怔怔的。好一会都有些稀里糊涂。周医生和他说过傅宗延醒来后记忆方面会有影响,但温楚怎么也想不到, 他会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他想起自己听到后难以置信, 站起来的时候肚子一下很痛,后来就没了意识。 不过他应该是磕到哪里了,脑袋一侧起了个大包。 温楚伸手摸了摸自己脑袋, 不知怎么,摸着摸着, 视线就变得模糊,他只好将脸埋进枕头, 过了会, 肩膀轻轻颤动起来。 周相屿推门进来,瞧见温楚在哭, 便没作声。 事情的原委, 只要当时在现场,大都心里有数。 这一周,温楚守在傅上校身边,周相屿觉得他虽然不安、焦虑,但从没害怕过什么。似乎只要傅上校在他身边, 他就什么都不害怕。即使陆昂川有时候说话语气不好, 温楚也是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他, 有时候还会背着人悄悄摇头,似乎是暗地里与傅上校比较了下。 不过当傅上校问出那三个字的时候, 周相屿明显感觉有什么在温楚身上崩塌了。 他在门边站了会,才朝病床慢慢走去。 察觉有人靠近,温楚很快抹了抹眼泪,转头瞧见人,叫了声“周医生”。 周相屿点点头,看了眼快要挂完的点滴,想了想,还是对温楚说:“你情况很不好。” 温楚望着他,湿透的眼珠睁得很大,因为憔悴、伤心,整个人消瘦许多,下巴尖更加明显。 “什么很不好……”温楚哽声。 心底似乎明白周相屿说的是什么,被子里,温楚将手伸向小腹,轻轻摸了摸。 “可能会流产。” “你太累了,情绪也不稳定,胎儿营养不够……” 听见他的话,那双碧澄澄的小猫眼瞬间浸满泪水,周相屿没有再说下去,他叹了口气:“留院观察一周吧。” 话音刚落,眼泪还是唰地流了下来,温楚小声:“我没有钱……” 周相屿被他弄得心软,忍不住给他擦了擦眼泪,轻笑:“傅上校的意思是这样的。” “傅宗延?”温楚垂眼道。 见他直呼西线第一指挥官的名字,周相屿有片刻哑然,但想想也正常——毕竟,温楚摔倒昏过去的时候,原本躺床上一脸漠然地问人家是谁的傅上校,下床冲去抱人的动作熟练得不像是假的,抱到人还下意识捏了捏温楚手心,摸了圈温楚脑袋。一旁瞧着的陆少校瞪大了眼,表情夸张程度堪称搞笑。 周相屿笑道:“对。他今晚会离开医院前往西线主持战备会议。” 温楚愣了下:“战备会议?” “对。要打仗了。” 温楚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这些年本就一直在打仗,不算什么稀奇事。只不过,当发动战争的人变成傅宗延……温楚想象不出来,那样一个沉默寡言、性格温隽的男人,会发动最残酷的战争。但也许这就是“原本”的傅宗延……想到这里,温楚又有些茫然。 晚上睡得不是很好。 外面走廊一直有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全是Alpha,他们的脚步声就是很重。时而急促,时而延宕。但方向都是朝向一个。 后半夜脚步声少了些,温楚睡了过去。 只是睡不安稳,隔一阵总要惊醒。 天蒙蒙亮的时候,温楚被眼前一道阴影惊醒。 他似乎坐在这里很久了。 一直看着睡梦中的温楚。 见温楚陡然睁大双眼惊慌失措,傅宗延低声:“别怕。” 和第一次遇见时一样。 借着窗外一线青灰,温楚看清他身上那套挺括严正的军装。联邦标准的红蓝配色,肩章熠熠生辉。这是一套身份明显的军装,只一眼,别人就知道他是谁,威严深重,不可冒犯。 只是见多了傅宗延一身黑色作战服的利落,温楚瞧着,有些怔愣。 他两手往后撑住,想坐起来些。 肩头却突然被按住,傅宗延没让他动,俯身将他的床头调高。 做完,维持着一个姿势,傅宗延似乎也有些莫名,他低头看着怀里面无表情注视他的温楚,略微不自然地收回了手。 温楚没说什么,见他坐了回去,移开目光望向窗外。 不短的沉默。 傅宗延骨子里也许就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适合战场上当机立断的发号施令,但眼下,这样的情形,他都需要事先组织下语言。 忽然,温楚听到一阵纸页摩挲的清脆声响。 Omega表情疑惑地看向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的Alpha。 长久以来身居高位的傅上校,第一次和人说话需要事先打个草稿。而因为临场反应实在欠佳,只能庆幸自己临走捎带上了草稿。 只是有些事,无论怎么准备,都是无法预料的。 心底默默叹了口气,无可奈何掏出草稿的傅上校,下秒,耳边忽然就传来一句:“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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