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运说的有道理,要是这破猫再不听话,小妹你就给它下个咒。不然反了天了,宠物骑在主人头上还得了?” “但是给动物下咒,它只会觉得难受,也不懂到底为什么。” “这倒也是。” 亲戚们就着这个话题,又争执了一会。直到天色渐晚,才准备打道回府。众人依次告别,并约定着明年这个时候再见。 李灵运刚刚半只脚踏出门槛,却被姑姑从后面叫住了。 “我送你一程。”她拿起一把油纸伞。 看出对方是有话要说,李灵运点了点头,没有推辞。 雨珠轻盈地落在青石板路上,发出细碎而悦耳的声响。垂柳的叶尖挂着水珠,从两侧的砖墙外探进来,远处是种着茶叶的梯田,山水间烟雨朦胧,此刻也看不真切了。 姑姑给李灵运撑起伞,两人并肩走着。 “你哥给你留下的那串手链,你怎么不戴了?”姑姑突然问道。 李灵运看眼自己的手腕,面无表情地说:“被人弄坏了,所以就放在家中的抽屉里了。” “看着能不能修修再戴上,戴着好,戴着好。”姑姑嘴里喃喃自语道,忽然话锋一转,“刚才对于锦素的事情,你是认真的吗?” 果然是因为这个。 李灵运说:“我记得你只说过不对人下咒,难道连动物也不行?” 姑姑摇了摇头,“不是人或者动物的问题。锦素现在是我的家人,如果我随意对它下咒,不听话就惩罚它,那我们最终会变成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必然是人和畜牲的关系。” 李灵运微微一怔。 “任何轻易得到的快乐都要远离,赌博、毒品、或是权力。当你拥有能掌控别人的权力时,你会上瘾的……最后,你和你控制的人,也会变成人和畜牲的关系。” 李灵运半垂下眼皮,低头看着黛青色的石板路。 “我听出来了,您这是在点我。”李灵运轻声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看到李灵运油盐不进,姑姑幽幽叹了口气。她捏紧油纸伞的伞柄,喃喃道:“你别嫌姑姑啰嗦,当年我向你表哥抱怨锦素不听话,他那时说了和你一模一样的话。灵运,我难免多想……” “表哥是表哥,我是我。”李灵运目不斜视,冷漠地打断她,“您不用再说了。” 刚刚在浴室里,方何经历了他人生中最狼狈的时刻。 那双手刚刚离开,但方何身上的热度没有褪去。他仍觉得后面有异物感,像是还在被侵犯。 他慢慢撑起身,颤抖得就像瘫痪的残疾人。亦步亦趋走到浴缸旁,打开放水口,开启淋浴,任由里面混着浊液的水慢慢流入下水道。 淋浴的温度有点凉,哗啦啦打在方何的脸上。水珠顺着头发不住地往下颚滚,滚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方何感觉脸颊上冰凉的洗澡水里,混着两道滚热的水流,他觉得可能是眼泪,但又不太敢确定。 都说衣服是人的盔甲,所以赤身裸体,往往是人最脆弱的时候。而他在最脆弱的时候,在自己家,在封闭的浴室里,被折磨得欲生欲死。 羞耻,欢愉,不安,渴望,自我厌弃……他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各种情绪在他脑子里翻腾,因为找不到出口而横冲乱撞,头痛欲裂。 方何张张嘴,哑了半晌,突然发出一声大叫。咆哮声回荡在浴室中,氤氲在潮湿的水汽里。他自己都想象不到,自己喉咙里居然能发出这么高的调子。 方盒抱住头,扑通跪在浴缸里,他堵着耳朵,像是不想听到淋浴的沙沙声。浴缸的瓷砖好硬,他感觉膝盖都要跪碎了,但时间一长,竟也麻木到不再疼痛。 这一刻,方何的精神终于来到临界点。 他一个大男人,像个孩子似的崩溃大哭起来。 晚上十一点,李灵运家的房门被敲响。 他平时这个时候通常已经洗漱完毕,准备睡觉了。但今天,他却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没有动弹,似乎在等待着门外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 李灵运打开门,看到了只穿着内裤和白衬衫的方何。四角裤紧紧地包裹着他圆润紧致的臀部,白色衬衫因为水汽已经氤成了半透明,皱巴巴贴着锻炼有素的身体。 方何刚刚洗完澡,头发还是一缕一缕的。他低垂着脑袋,上面搭着一条白色毛巾。 “你……”李灵运一个字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就被方何拉住领子,冲上去堵住了嘴唇。 那条白色毛巾,也因为动作太大,掉在了地板上。
第44章 坠入 方何从没这么用力地吻过李灵运,像是要把他融进自己身体里。李灵运短暂的怔愣后也从善如流,托着方何潮湿柔软的后脑勺,纠缠对方的舌,奸淫他的口腔。 一吻终了,方何终于开始断断续续说自己这段时间发生的怪事。从失明到幻听,从嗅觉障碍到无形的手…… 他把那些无人知晓的、耻辱的、龌龊的隐疾剖白给李灵运,就好像他刚刚经历过世界末日,而活下来的只有他们两人。 方何话说了很多,眼泪也流了很多,整个人像是泡在冰水里似的打哆嗦。 但李灵运并没有认真听,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事。所以没必要听方何再复述一遍,甚至觉得对方啰哩巴嗦、缺少条理。 最后,方何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是不是也觉得我需要进精神病院?” 他没敢看李灵运的眼睛,明明是自己问的问题,却想要堵住耳朵。 肯定是的。 谁被人这么意淫,都会觉得反胃吧。 哪怕李灵运知道自己不堪的一面,也断然不会想到能不堪到此等地步。 然而,李灵运只是在床上轻轻地抱住了他。方何赤裸的双腿贴着李灵运的真丝睡衣,滑滑的,光溜溜的。耳朵抵在李灵运胸口,能听见对方平稳有力的心跳声。 李灵运紧紧搂着他的腰,把脑袋埋在他脖颈间,又软又密的黑色发丝,搔得他有点痒。 他们就这么安静地抱着彼此,直到方何所有的恐惧和羞耻从身体里蒸腾出去。 “方何,我说了,你没病。”李灵运淡淡地看着他,似乎并不因方何的觊觎而动怒,“至于剩下的,先睡觉,明天再说。” 似乎是这几天精神压力太大,方何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睡上一觉。此刻在李灵运身边,倾诉完所有的秘密后,他感觉身体飘飘欲仙,像是灵魂要脱离肉体,浮到天空上似的。 方何感觉眼皮越来越重,脑子里也混沌的像一滩浆糊。没过多久就意识被截断,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中。 哪怕睡着了,他也紧紧握着李灵运的手腕。 李灵运看着熟睡的方何,看他通红一片的眼尾,被自己咬破的嘴角。他突然单手死死搂住方何的腰,另一只手反手握住方何的手腕,紧的就像一枚枷锁。 李灵运嗅着方何发顶的柑橘香味,情难自已地一边和睡梦中的他接吻,一边磨蹭彼此的鼻尖。 他想,从你转学的那一天到现在,十年了。 终于,把你抓回来了。 “抱歉,我不想耽误你,我们还是算了。” 当方何对乔建宁这么说的时候,乔建宁嘴里正叼着一根棒棒糖。他微微眯起眼睛,看表情,似乎并不特别惊讶。 听罢,他咔嚓一声咬碎了糖果,露出一个戏谑的笑,但眼底的情绪却晦暗不明。 “我听说你最近总和李总监出入成双,怎么态度突然变了?不是才撕破脸吗?”乔建宁的语气带钩子,拈着酸吃着醋。 方何无颜面对他,只是垂下眼皮说:“没什么,想通了。” 乔建宁却不信,目光专注地瞅着他,“方何,你是自愿的吗?” 方何猛地愣了下。 一时间说不出话。 这个问题为什么会让他感到震动? 虽然他变得依赖李灵运,是因为那双无形的手。但他应该算是自愿的吧?毕竟没有任何人逼他。 “方何,如果你真自己想通了,要跟李灵运好,我也不能说什么。但是你最近真的很奇怪,包括同事们的一些流言,我不能不多想。”乔建宁表情严肃地说,“方何,我想再确认下,你是自愿的吗?” “……” 还不等方何回答,他就一把抓住了方何的肩膀,自嘲地笑了笑说:“难道我就不行?方哥,我真的很仰慕你,你可能觉得我年龄小,但我对你是认真的。” 这是乔建宁第一次喊他“哥”。 方何看着乔建宁的眼睛,里面燃烧着幽幽的火,一路烧满坡。他忽然想,当乔建宁得知一切的真相,他还会是这样的眼神吗?又或者避之不及?鄙夷厌恶? 就因为你仰慕我,所以绝对不能告诉你。 方何最终拨开乔建宁的手,刚想解释点什么,就听见身后近在咫尺的声音:“还没聊完?” 两人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到了面容平静的李灵运。 李灵运此番前来,并非是以胜利者的姿态。他全程盯着方何,甚至都没有看乔建宁一眼,全然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每次李灵运和乔建宁相见,哪怕什么话都不说,都会让方何感到局促。 “……马上。” “好,会议快开始了。” 李灵运走上前,突然伸手,用拇指蹭了蹭方何的眼角。他昨天哭得太多,到现在还红肿着,水蒙蒙一片。一米八的男人,竟也因此生出几分可爱可怜。 方何先是一愣,忽然意识到这是在乔建宁面前,立刻烧热了脸。方何抓着李灵运的胳膊,一把按下去,用眼神跟他打着商量,让他不要继续做下去。 李灵运没有计较,淡淡地收回手,却又再次重复了一遍:“走吧。” 刚才和乔建宁的对话被打断,方何本想再说点什么。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没什么话可说。 于是他看向乔建宁,轻声说了句“抱歉,就这样了”,然后转身跟着李灵运离去。 李灵运提出让方何暂时搬来他家住,美曰其名方便贴身照顾。方何略微一犹豫,还是答应了。毕竟他实在无法忍受,在空旷的房间里等待被触碰的那种恐惧。 “这是你的房间。”李灵运替他推开门。 方何背着行李走进去的时候,猛地愣住了。因为这个房间的布置,居然和他家一模一样。甚至就连窗帘,也换成了黑色——他睡眠浅,遮光差的窗帘会睡不好。 “我记得你说过,你住宾馆的时候经常睡不着。”李灵运淡淡地说,“我想可能是不习惯,就布置成一样的了。” 方何心中微微一动。 李灵运变性了?这种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家伙,居然会把他的话放心上? 但他也只是小声说了句:“谢谢。” 尽管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两人却几乎没什么交流。方何有意避着李灵运,就连饭都端进屋里吃。李灵运也不勉强,最多只是敲门走进方何房间,拿出餐具送进洗碗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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