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直到过了圣诞节,要跨年了,傅和溪都没有去季行之那儿。 季行之每天都在等,他不被允许去对方的住所,又不好意思为一颗苹果天天催,只好把苹果做保鲜处理,然后每天没话找话地跟傅和溪汇报这颗苹果的新鲜度变化。 傅和溪是在31号那天被傅和桥接回家的。 当天下着雨,使本就寒冷的天气变得阴湿。同坐一辆车回去的还有傅和桥的妻儿,即傅和溪的大嫂和小侄子。 “爸妈说好久不见你,都快急死了。”傅和桥说着,嗤笑一声。他不过传个话,但这话若是给不知实情的人听见,还以为傅和溪是出门几个月没回家的那种。 “我每周末不是都回去嘛,就前两天我还在家里。”傅和溪语调平稳,面上毫无波澜。 傅和桥边和弟弟聊天,边回头指挥自己的小儿子系好安全带,顺便和妻子确认需要带上的东西是否准备妥当。 “他们啊,是你出门五分钟都恨不能报警的那种。”他苦笑着摇头,即便这样的事司空见惯,每每提起也想讥讽一番。 傅和溪可笑不出,他向来被父母看得紧,从小到大,莫说出去玩了,就算和同学打电话超过十分钟,都要被唠叨。 他们的母亲在26岁生的傅和桥,但到39岁才怀上二胎,作为迟来的小儿子,傅和溪出生后就被父母当瓷器一样捧在手心里疼。 这在别人看来是溺爱,对傅和溪来说却是桎梏。 从不能出门,怕外面有人贩子会拐卖,到不能随便交朋友,说同学都是骗子会欺负人。 记得初中的时候,傅和溪有个关系极好的同学,有次把人带到家里来玩,没想父母并不欢迎,还硬生生把俩人闹掰了,之后傅和溪再没交过朋友。 这次跨年放假三天,傅和溪惯常回家过。他和哥哥年纪相差十四岁,再加上个头不高,和傅和桥一家三口坐一起,说是傅和桥的儿子都有人信呢,毕竟兄弟俩长得有点像。 不一样的地方大概是傅和溪像妈妈多一点,而傅和桥像爸爸多一些。 当天到家的时候,傅和溪还没有发现有太大的异常。 傅和桥带着妻子和儿子在客厅陪父亲叙旧,小孩儿自上幼儿园就不常回来看爷爷奶奶,此次一见,长大不少,也懂事很多,哄得二老笑得合不拢嘴。 他们的父亲近年身体不好,但脾气顽固又爱抽烟,和小孩子嬉闹到后半段,就忍不住拿烟出来抽。 傅和桥赶紧找了个借口让妻儿回房休息,又开了点窗户透气,就也拿过一根陪父亲一起抽。 两人又聊了些傅和桥公司里的事,傅和桥在一家外贸公司当总经理,年薪还不错,也有了自己的家庭,每次回家基本挑不出什么错处,于是父亲话题一转就拐到小儿子身上,突然就叫傅和桥安排,让傅和溪以后进公司当他的助理。 傅和桥起先以弟弟专业不对口为由跟父亲打太极,见效不佳又立马以年龄和学历等客观因素进行推脱。 当时傅和溪在厨房帮母亲打下手,一帘之隔听得真切,或许父亲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在父母面前的傅和溪就如他那副纯良的面孔一样,像个乖巧听话的好孩子。他从小到大习惯了父母独裁式的安排,或许应该说是他不被允许有自己的想法。不仅是学业和生活,还包括择友和兴趣爱好,出门去哪玩多久要实时汇报,就连发型着装和食物也要依着父母的选择和喜好。 这么多年,傅和溪明面上反抗成功的大概只有报考大学的那次。原本父母商量好的是一所离家极近的普通大学,但在填报志愿的时候傅和溪却自作主张选了秦海医科大学。 这件事是录取通知寄到家里的时候他们才发现的,可算是被傅和溪暗中篡改先斩后奏生米煮成熟饭。 秦海医科大学离家一个小时的车程,傅和溪还申请了住校,这一系列操作完全超过了父母的控制范围。当时那段时间家里是闹得不可开交,他们以拒绝提供学费的办法来逼迫傅和溪放弃选择,甚至托人去另一所学校走后门想把儿子转过去。 其实傅和溪不是特别喜欢读医,只是因为秦海大离家够远,他不过想尝试脱离父母管制的生活。 后来事情闹到傅和桥那边,他们本来是盘算让这位大哥劝劝弟弟,没想到傅和桥倒戈相向,明面上安抚父母的情绪,私底下却帮傅和溪垫付了学费,结果两兄弟一起被骂了整半年。 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但显然这对父母还是无法接受事实,并对越来越无法掌控自己的儿子而感到相当不如意。 此时父亲在客厅拿傅和溪起了话头,通常事情就没那么轻易结束,等到上菜的时候果不其然,二老又继续对小儿子的人生展开了各种规划,恨不能细致编排到一言一行,每分每秒。 傅和溪所能做的除了敷衍便只剩缄默,幸好有傅和桥帮衬,和妻儿一唱双合拼命地把话题往餐桌的菜品上引。 傅和溪的厨艺是小时候跟爷爷奶奶学的,这是他唯一可受父母夸耀的地方。 父母似乎不需要傅和溪有多出色,因为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创造成功的案例——傅和桥,所以对小儿子的期望只有顺从听话这一项,看似最基本最容易最简单的要求,对傅和溪来说却是最可怕最丧失自我的人生条约。 直到吃完饭后,一家人围坐在客厅看跨年晚会,傅和溪才注意到母亲的心不在焉。 当时傅和桥的妻子正带着孩子哄睡,傅和溪的小侄子不过四岁半,小孩子需要长身体,睡得早。 起先是客厅里的电视声音被调小声了,傅和溪以为他们是担心影响到小孙子睡觉,但接着他却看见母亲神情怪异地摆弄着手机,手机继而连接到墙上的液晶智能电视正倒腾着什么。 “既然你们都在,那我就开始说一件事。” 傅和溪第一感觉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再看见父亲严峻的面容,身体便神经反射抖得厉害。 只见母亲指尖轻点,把手机里的一段视频连接到了电视屏幕,刚还歌舞升平,欢天喜地的晚会节目,瞬时切换换成了一幕诡异而令人胆寒的画面。 画面上,一男子神色痴迷,面颊绯红,忘我地吞吐着一根粗长暗红的肉棍,毫不知自己淫浪下作的模样正被有心之人拍摄录下。 这肉棍是光天化日下不常见的东西,但对于在场的四位成年人来说却是一见便知晓的物件,视频里看不见这物件的所有者,只拍到一坨乌黑的耻毛和半截被涎液浸湿的暗红色粗物。 可口含这粗物的男子的半张侧脸却是清清楚楚,占据了画面的大部分,以致谁人认不出那就是他们的宝贝儿子傅和溪啊。 片子不长,不过十几秒,母亲却没打算让这不堪的画面停下,视频被设定成自动重复播放,如狠辣的耳光反复抽打着傅和溪的脸。
第35章 35. 在抖 傅和溪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短暂的惊恐后是被至亲当众羞辱的无力和绝望感。 他第一反应是否认,可如此确凿的“证据”,使所有临时编排的谎言都变得苍白无力。 露出的上衣领口是母亲去年买给他的针织衫,偶尔随动作晃入镜头的背包是他用了两年了的,他还做不到当着最亲的人的面,没脸没皮地装无事发生并矢口否认自己确实做过的事情。 由于视频带来的耻感过于强烈,傅和溪急于关闭电视,然而母亲挡在了屏幕前,他又想去找遥控器,而后想着去抢母亲的手机。 他只想停下这耻辱的画面,以便接下来的“当庭审讯”不至过于狼狈,然而他找不到遥控器,也抢不得母亲的手机,没头苍蝇似地在客厅中央打转,像只被拎出来游街示众的小丑。 室内暖气充足,傅和溪却手脚冰冷,恶寒遍身。 那对并肩而站的父母显然对他们的儿子有着绝对的威慑力,天然的血脉压制使傅和溪无法当面做出任何违逆出格的举动,长期处于被支配的状态让他恐惧胆寒彷徨无措畏葸不前,生来就被规训为一个好孩子的感觉,让他反胃,想吐。 “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母亲说着,瞥了眼屏幕又快速收回目光,顷刻红了眼眶。 “是谁,给你的?”傅和溪一字一顿地问,他看了眼父亲又看了眼哥哥,百思不解这事为何被录下,又如何落到父母手上。 “你说你要去你哥那里住,这就是你住出来的结果?”父亲的吼声震耳欲聋,就连准备上前调停的傅和桥都怯了步。 傅和溪仿佛没听见问话,他双唇翕动,声音都在颤抖,只机械性地重复着同一句:“谁,发给,你们的?” 然而此番答非所问的态度只使父亲愈加恼怒,连日来的不满霎时倾泻而出,如山巅雪崩。 “年初的时候你说手机丢了,我们有段时间打不了你电话,后来你又说不住校,要住你哥那边,让我们有事联系阿桥就行。” “我本想也是,与其住校还是你哥那边安全些,省得你在学校交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结果呢?”他愤而指向屏幕,“这就是你们联手合谋搞出来的玩意?” “你们好大的本事啊!” 随着父亲的咆哮,母亲哭声更甚,作为他们眼里的共犯,批斗也降临到了傅和桥的头上。 傅和桥着实无辜,他看见视频的瞬间也懵了,他只知道弟弟有一个较为亲密的男性朋友,他偏袒傅和溪只是认为父母的管教过于专横,需要给已成年的弟弟一定的自由罢了。 但眼前的事态始料未及,他甚至不敢相信,向来乖巧懂事的弟弟怎会做出如此大胆放纵的事。 “这是偷拍!”傅和溪似乎找回了些底气,哆嗦着为自己辩驳,“那里没有监控,是有人故意偷拍的!” “你自己敢做还怪别人偷拍?”父亲震怒地指着他,目眦欲裂,似乎自己的儿子才是更加肮脏污秽的东西,“要不是他偷拍,我们还不知道你在外头干什么下作事!” 屏幕上还在重复播放着视频,傅和溪忽觉耳鸣,一时寻不着周遭的声音,曾经他以为熟悉的人像是突然离了很远,变得陌生。 最后还是傅和桥忍不住,果断拔了电源,才使难堪的画面不至于长时间恶心人。 只是闹剧才开始,并没有因此停下。 “是不是有人逼你?说出来,我们找人把他的腿打断!”父亲似乎找到了这件事的罪魁祸首,语气上恨不能动私刑把这位误导自己儿子的不知名人士碎尸万段。 傅和桥相对冷静一些,开始从母亲的薄弱处入手,循序渐进分析利弊:“首先我们应该找出偷拍的人,他的目的和要求是什么,最大程度地避免视频扩散,必要时我们得报警……” “闭嘴,你还有脸在这出主意?”父亲转身便对傅和桥一声呵斥,盛怒之下听不进任何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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