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尽可能用自己最真诚的眼光回视娃娃脸,并稳住声线以示自己字字不假。 宫浩启哦了一声,面无表情。 祝无畔怀疑他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视线重新回到祝无畔的腿上,宫浩启迅速转移话题, “你这双腿准备怎么处理?” 听语气像是在问菜市场肉铺上的猪蹄。 祝无畔挂在嘴角的最后一点弧度彻底绷不住了,好在门铃声及时响起。 更及时的是廉周带来的那条可拆卸式人工鱼尾,足以以假乱真,看得宫浩启也不禁连连称奇。 “廉周,之前他的尾巴也都是你给换的吧?” 廉周这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个人,很快给了宫浩启一记暴栗, “我和容渚差不多大,怎么你张口闭口叫他哥,整得和亲生的一样,见着我居然直呼本名?” 得知两人要前往救人之后倒也没多说什么,反倒补充了一句, “据我所知,阿渚他被关的地方是在顾家……” “啊?居然还是个上门女婿?”有那么一瞬,祝无畔怀疑自己听错了。 怎料一向沉着的宫浩启伸出拳头砸了下桌面, “我就是知道他们两家没有哪个是好东西!” 祝无畔不忍心提醒他,你哥他也是容家人。 自知失态的娃娃脸很快恢复笑脸,仰头问来者要不要和自己一同去救人。 “咳——这次就算了,”廉周目光闪躲了一下,眼珠子快速转了转,看向祝无畔, “这次的鱼尾就当免费送你的了,就当我也出了一份力。” 祝无畔:!! 好人呐! 又听廉周拖着略带怨气的尾音, “人救出来了记得把上两次的费用结清就行。” 祝无畔,宫浩启:…… 感情注意打在这儿了,算盘珠子都快蹦到脸上了。 祝无畔象征性打探了一下,只听到一个天文数字。 难怪送廉周出门的时候对方看他的眼神格外……幽怨和深沉。 邻出发前,祝无畔也没来得及再多想什么,直到系统冷不丁地出现。 【你就没有想过救出容渚之后,他当不了家主,你会不会回不了家?】 祝无畔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不是说还有第三条路吗?” 他觉得系统突然的出现有些莫名其妙。 负一迟疑了一会儿,重新观察起自己的宿主, 【你就这么信任他?忘记之前是谁设计绑架的你?】 青年微微一愣,对于这件事他并没有原谅人鱼,哪怕廉周后续和自己解释说一切都是容渚为了帮自己找回记忆设定的某些特殊场景。 脑子里乱七八糟,有点乱。 “虽然但是……我就是信他。”等回答系统时,祝无畔也说不清楚自己怎么能这么坚定。 冥冥之中,他甚至觉得不管是失忆之前的自己或者是现在的自己都会这么回答。 【行。】负一蹦出一个字又消失不见。 祝无畔:…。。 突然有点看不清系统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只是觉得多多少少有点奇怪——像是容渚是个很棘手的对象,就连身为系统的负一也持保留意见。 让大脑超负荷运转本就不是他擅长的事情,祝无畔摇了摇脑袋,准备放过自己。 未想另一条人鱼却没能放过自己,作为实打实的兄控,宫浩启带领他一路直奔顾家大宅后接连用精神力放倒好几条安保人鱼,眼见主宅就在不远处的珊瑚丛后面突然止步不前。 “我精神力所剩不多,救出我哥只能靠你了。” 祝无畔见他脸不红气不喘,要是放在平时一定会质疑宫浩启话里的水分。 余光里瞥见不久前倒下的安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娃娃脸身后,正准备出声提醒,只见宫浩启行云流水地将人制服。 常年笑眯着的眼睛骤然睁开, “他们陆陆续续都要醒了,我坚持不了多久。” 为自己之前的猜测默默道歉后,祝无畔摸了把脑袋,加快挥动尾巴的速度向远处的褐色建筑游去…… 为了保险起见,他并没有直接穿过珊瑚丛而是选择曲线绕路。 鬼知道会不会碰到其他人鱼? 他只是条冒牌货,并没有精神力。 就快游到最后一颗笙珊瑚附近时,祝无畔停下尾巴。 颤动的耳尖捕捉到一男一女对话的声音。 “都是第一次做人鱼,凭什么牺牲终身幸福的是我却不是你?” 祝无畔透过珊瑚枝杈的缝隙,看见说话的正是那条衣着不菲的女性人鱼。 顾家……牺牲……终身幸福,将关键词串联起来,祝无畔定住了身形。 莫非眼前这个就是顾家小姐? 他不禁凑得更近。 另一条男性人鱼发话了,声音阴柔,抛开阴阳怪气不说每句话都像是在唱歌, “如果不是老东西说一切都板上钉钉,姐姐你怎么知道我看不上容渚?” 祝无畔:!!!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几乎就要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恨不得停留在原地吃瓜吃个痛快。 想到容渚也有人喜欢,祝无畔只觉自己的尾巴有千斤重,怎么也甩动不起来。 顾沚冷哼一声, “你说老爷子要是知道顾家两根独苗,你喜欢男的,我喜欢女的,会不会被气个半死?” 祝无畔瞪大了眼睛,感情顾氏姐弟的取向已经超前到了要绝后的地步了吗? 顾曜捏着手指,跟着笑得个花枝乱颤,突然又想起什么,声音里带上丝紧张, “听说容渚他受伤了,到底怎么回事?不过你别说,一想到他一张俊脸带上点血迹,哎呀我恨不得凑上去舔舔。” 祝无畔鸡皮疙瘩掉了满地,却心里一紧。 容渚受伤了! 究竟怎么回事? 心神不宁的他不小心碰折一枝就近的珊瑚。 “是谁在那里?” 顾沚一横眉,凌厉的目光穿过珊瑚丛迅速锁定祝无畔所在的方位。 人类来不及逃跑,面前就出现一高一矮两堵人墙——顾氏姐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现在他面前,神色不善。 “我……我是…。。”不小心路过。 后半句话过于拙劣,祝无畔都不齿说出口,只觉大事不妙。 谁料为首的顾沚上下打量他一眼,紧绷的面部逐渐舒缓,随后更是扯出一个明艳的笑脸, “我知道了,你是新来的医生是吧是听说客房有人受伤所以赶过来的,对吗?” 祝无畔哪里敢说个不字。 在另一条人鱼质疑的目光里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愣着干嘛?” 祝无畔小心脏笃笃跳动:??? “人还伤着,就在三楼右拐最里面的房间,还不快去。” 顶着两道炽烈的目光,祝无畔再也顾不了许多,甩尾游走。 一边擦着额角的冷汗,一边怀疑是不是有人背地里给自己烧了高香——侥幸脱险不说,诺大个顾家宅邸,容渚所在的地方得来全不费工夫。 好不容易避开所有人鱼来到容渚门前,祝无畔突然就停止了前进。 明知道要找的人就在门内,他却听到自己不断放大的心跳声,声声震耳欲几乎在胸膛里撞出回响,祝无畔闭上眼睛安慰自己一定都是太过紧张的缘故。 全然忽略掉嘴角咧得快到了耳根。 他甚至想象过推开门的那一刻,容渚看到自己或欣喜或感动的表情,仿佛能媲美铁树开花,顽石点头。 吱吖一声响声之后,扑面而来的是汩汩混合着铁锈味的海水。 睁开眼,与之对视是的容渚一双猩红的眼睛。 人鱼先是诧异不已,随后怒目横生。 祝无畔亲眼看见对方拿起一块破碎的瓷片往胳膊上划出一道可怖的深痕,紧接着是满脸震怒, “又来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 — 祝无畔泪眼婆娑:臭鱼!居然敢凶我!!! 罚跪海胆壳*12小时
第49章 下药真歹毒 祝无畔满心欢喜瞬间灰飞烟灭。 什么铁树开花,顽石点头,到头来都是一番好心喂了狗! 呸呸,大尾巴鱼不知好歹,狗都不如。 不知不觉,他再次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甚至因为过于委屈搓了把脸。 就在祝无畔鼻子发酸眼眶发烫的时候看着容渚猩红的目光似乎清亮了一瞬。 人类脱口而出, “怎么?被骂醒了?总算看清楚本少爷是谁了?——我特么告诉你,晚了!” 下一瞬却被骤然上前的人鱼捏住下巴,细细端详。 像是在观察一件得来不易的珍藏品。 祝无畔后退一步,心脏跳成一团。 “喂喂喂,你干什么?” 容渚充耳不闻,手上的力度更重,两人的距离又重新被拉近,近到祝无畔怀疑对方都能听到自己锣鼓喧天的心跳声。 只能转移话题, “你的胳…。。胳膊还在流血。” 他甚至能从容渚深色的瞳孔中看到自己满脸惊恐的倒影,人鱼冰凉的手指落在自己下巴上和自己的皮肤一冷一热形成鲜明的对比,眼看容渚的神情从震惊化作迷离,眼神逐渐失焦,祝无畔本能地感觉到危险,掀起尾巴就在对方身上扇了一下。 很快,人鱼的下颌紧绷成一条线。 默不作声地将手收回。 原本气极的祝无畔看着他血液肆趟的手臂一下子就心软了,做出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样子伸手就准备给对方进行治疗。 怎知手指距离对方还有一掌的距离又被容渚一把推开。 祝无畔一整个瞳孔地震:变脸还变上瘾了?!! 怎知容渚再次换上那副生人勿近,遇佛杀佛的表情,眸色依然殷红但寒光迸射。 仅凭一个眼神就让祝无畔觉得自己被勒得喘不过气,眼见对方的伤口因为大幅度的动作被扯得更深,人类来势汹汹的怒意再次被浇灭不少, “不管你现在在想什么,等我先帮你治疗之后再说。” 容渚明显一顿。 祝无畔眼见有戏,准备再度靠前。 谁料人鱼双手抱臂,双目因为充血变得更加狠戾吓人,低哑的声音也沾染上无尽的愤怒,不等人类上前便一字一顿道, “听不懂人话是吗?我叫你快滚!” 祝无畔整条鱼尾僵在水中,像是被冰碴从头到尾泼了满身。 又像是坠进深不可测的冰窟窿,从头发丝儿到心尖尖都冻了个透心凉。 终于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余光瞥见容渚再次举起那块瓷片在另一只手臂上重重一划。 祝无畔:呵,自虐癖是吧。 要是再心软,他祝无畔就特么连狗都不如! 气冲冲地夺门而出,全然忘了自己身处险境。 他的尾鳍刚刚游出门槛,下一秒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严厉的呵斥, “站住——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祝无畔忘记还有这茬,但整个三楼走廊空空荡荡一眼就能望得到尽头,根本没有藏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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