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抬手,漩涡中的力量便蜂拥而至,无数记忆碎片重新在他的神识中组合上演,迸发出他所未曾经历过的喜怒哀乐。 余者一时难寻启的身影,他宛若处于风暴中心,茶色的发梢也受到了传承之力的渲染,隐约有了增长的趋势。 待风暴平息,他感受到这副躯体最终还是没有发生任何变化,邪神所下的封印,果然非常力可撼动。 “吾神!” 在妘昭惊慌失措的呼喊中,羲君的幻影自底部开始消散,与此同时,妘昭额边的鹿角喃楓也开始抽枝生长。 天空神将指尖缠绕着的最后一点黑烟没入眉心,“誓约已然成立,我该带着他一起走了。” 这平淡的反应换来了妘昭的诘问,“为什么唯独要留下我?为此而献身难道不是我注定的命运吗?” 况且,这也能算作是对其他眷属的回报。 羲君摘下青铜面具,露出那张与她极为肖似的脸,“你既诞生于我陨落之后,又为何对我怀有如此强烈的信仰,是出自生来的命运吗?” 在天空神的温声询问中,妘昭逐渐放低了声音,“......不,虽然其他眷属一直教导我要敬重您,您是我们力量的直接来源,可真正想让我追随您的,是您奉献出的希望之晖。” “因此在您逝去后,眷属们仍愿意传承通天之使,而您留下的神骨,也给予了我救赎他们的力量。” “我和其他眷属将永远追随您的意志,是您为云境带来了新的白昼,在您之后,云境不会再出现新的神明。” 天空神看着妘昭的身躯逐渐成长为完全体,然后将手中的青铜面具交付给她,含笑道:“如今,你才是新生的希望,请背负着云境的过去,走向明日。” 羲君将目光投向启,“待我与法则的誓约生效后,其余眷属便会得到新生的机会。至于妘羿......虽然他犯下滔天之罪,但他的神魂为邪神所伤,已经无法转生,就让他随我而去吧。” 此时,天空神的幻影仅残留了颈部往上的部分,在最后的时光里,她的眼神倏地放空,似乎越过他们,看向了更远的未来。 但实际上,那是她在离去之前,向风神秘密传递了一条讯息。 “神位不正,好自为之。” 得到天空神忠告的埃弗摩斯神色如常,除了他们,另外二者并不知道这段小插曲。 巨型苍翼自妘昭身后展开,她的喉间模拟出了雀鸣般的清啸,与天空神作别。 她颤抖地戴上那副青铜面具,感受到它与自己面部贴合的同时,一股充沛的力量也输入了体内。 另一副黄金面具还静静躺在地上,无人问津。 妘昭犹豫了一瞬,将它拾起后嵌在了青铜面具之上,至此,所有的传承宣告结束。 整个空间开始迅速坍塌,转眼之间,他们便回到了生命之树下。 启轻声叹道:“到此为止了么......” 接下来,就该他来履行约定了。 他立于祭台之上,摸索着操控刚刚获得的力量,迄今为止,他们都弄错了一件事情,天空神并没有把传承之力放于法阵之中,法阵的真正用途是开启传承空间,辅助解放。 启引出绿色的通天之力,让它们填补了神树上空缺的树影,在神树的涵养下,它们很快就变得极为纯粹,然后一齐脱离神树,飞向祭祀坑所在的方向。 看来,他们也得尾随而去。 妘昭展翼腾飞入空,埃弗摩斯显露出了缩小版的翼龙姿态,身形尤且抵得上数头巨兽。 启沉默半晌,还是任由妘昭抓住他的手臂,带他飞离神宫,风神化形的翼龙缀在他们身后,不时发出厚重的长鸣。 待到他们降落于祭祀坑底,方才的绿色树影已经栖于每尊塑像之上,由眷属神魂所化的血雾也重新开始聚集。 启放出的通天之力修补了塑像双翼的裂纹和黑痕,原本用以封印的祭祀礼器如今成为了温养眷属神魂的工具,待他们再次诞生,便会产生一个新的种族。 此时此刻,启终于感受到了这股神力的强大,在暴涌的力量中,他有一只浅灰色的眸子变为了绯色。 “我以善之法则的名义起誓,承认尔等的独立,赋予尔等自由、繁衍、生息之权。” “此后免受通天轮回所困,万物自有道,待邪神陨落,法则将不再插手轮回一事。” 启每说出一字,他眼里的绯色便加重一分。 妘昭只当那是神力高涨的证明,可风神却知道,那代表着启体内的力量正在与邪神的封印分庭抗礼。 “我赋予尔等新的族讳,以羽为名。” 妘昭沉稳颔首,如初见时行了一个拜礼,“羽族妘昭,拜谢法则。” 这一刻,启从她身上看到了天空神的影子。 云境的屏障就此解除,妘昭却选择守候在祭祀坑内,等待着她的族人们醒来。 在他们临行前,妘昭好意提醒道:“光明神曾告诉我,毗邻云境的是战神特里芬的复苏之地狄斯塔尔,他与吾神亦有来往,祭祀坑内的象牙便是他送来的礼器,用以安抚在争斗中逝去的神魂。” 她取出原先那柄缠着麻布的石刀,将外面用象牙打磨而成的匕鞘递交给启,“它由战神所赠象牙打磨而成,战神虽已陨落,他的眷属们应当也识得此物。” 启郑重地收下此物,又伫立了许久,然后莞尔道:“我好像能够理解一点现世的情感了。” 他的笑容实在是转瞬即逝,却也让在场的二者都难以忘怀。 妘昭低下头,“请让我再次为欺骗您而道歉,但我衷心希望,您总会得到真心相待。” 启的眼神俶尔变得复杂,“我已经不再对这些抱有任何期待了。” 幻神属地普内铎,幻神神庙内殿。 索依姆紧闭已久的眼眸骤然睁开,从他胸口处的混沌中生成了一道不断膨胀的身影,细看下去,那道身影凝成了人形的轮廓。 不多时,一个衣着褴褛的男孩便从幻神手下制造而出,确切来说,算是重塑。 他有着一头纯黑的过肩发丝,削瘦的双颊上骨相突出,眼距极近,红色竖瞳配上其狭长的眼廓,让旁者不难联想到处于捕猎状态的毒蛇。 除却那诡异的容貌,更让旁者无法忽略的是,他的颈间用麻绳挂着一具蛇的头骨,足足有他的半头大小。 男孩颤颤巍巍地想要起身站立,却又徒劳跪坐于地,“吾神。” 就连他的声音,也是与诡异外表相和的沙哑干涩。 “双头蛇穆克,在一众眷属之中,我只赐予了你真正的复生。” 穆克努力违背蛇性本能,直起身体,“是的吾神,穆克感激不尽。” 他小心翼翼的捧起挂在颈间的头骨,“那我的兄弟,他是否也能得到这样的神赐?” 幻神轻蔑地扫了他一眼,敷衍道:“只有当你完成好我交代的命令时,才拥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 穆克的双眸变得更加猩红,“请吾神下达命令,穆克自会听命。” 【卷一:希风的新生 完】
卷二:善恶的荒诞戏
第25章 神惘 “我们该走了。” 虽然埃弗摩斯的性格并不急躁,可他还是选择了开口催促。 “嗯。”启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毕竟他们还将前往数个神明的复苏之地,在面对前路未知的风险时,心情总是沉重的。 “上来。” 风神在他们面前迅速化作了翼龙的形态,它以膜翅边缘的钩爪撑住巨大的身躯,同他们初见那样俯下头颅。 翼龙背部被邪神所伤的狰狞伤口刚刚愈合不久,导致那处的皮肉与别处相比颜色较浅。 启犹豫数息后,指间甩出一道光带,松松绑在翼龙的脖颈上,接着用足尖在光带表面灵巧地点踩了几下,最后戴上兜帽,在翼龙脖颈与脊背的连接处盘腿坐下,避开了风神背后大部分的伤口。 翼龙的脊冠蓦地变为赤色,它长鸣一声,平地起风,在膜翅舒展间直入云层。 妘昭静静目送他们远去,乌黑的眸中倏然闪过一丝疑惑,她方才,好像看到启的发尾处夹杂了几根黑发。 应当是她多心眼花了,妘昭收回视线,转过身时亦展翅而起。即使再无束缚,她也会常驻于云境,等待族群的苏醒。 为免他需要在自己脊背上费心保持平衡,埃弗摩斯在启的周身筑起数道风障,它们本来藉由外力产生,却在此刻成为了风神力量的一部分。 翼龙滑翔的速度极快,且每隔片刻便会腾云直上,但启目之所及仍然只有云海,神明的复苏之地,果然比他预想的要更广阔。 百无聊赖之际,他伸出一只手去试探着触碰风障,就他来看,风是一种兼有破坏与守护的奇特力量,前任风神也曾因此一度被奉为众神之首。 虽然两任风神都未在他面前展示过全力,但启可以敏锐察觉到二者间的神力差距犹如天堑一般。 在他要触及风障的前一刻,它却突然消散了,与此同时,埃弗摩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别碰。” 那是风神在借助神魂直接向他传递讯息。 启感受到数道旋转着的风刃重新在自己面前聚集,再度构成了风障,“看来,它们会绞杀任何胆敢靠近的力量。” 风神默认了他的这种猜测,又减弱了上升的势头,将飞行的高度维持在低云之上。 冗长的沉默继续横亘在他们之间,启无意去了解风神的想法,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与任何现存的神明打交道,像天空神那样的存在少之又少,在恶之法则觉醒之前,诸神想必也在各怀鬼胎。 而他呢,被迫卷入了这场劫难,邪神忌惮他的觉醒,也用行动证明了这一点,但归根结底,启从来都没有认可过自己善之法则的身份。 比起沉湎破坏的恶之法则,他只是对争斗存有一种天生的倦怠感,而且性情也带有极端的一面,如果这也能算作是“善”的话,后土的秩序势必将再次受到威胁。 但与之相对,就像安于围绕在他身侧的血雾一样,启同样拥有着天生的共情能力,早在失落之地的荒岛之上,他就能感同身受地理解残魂们的种种情感。 思及此,启摩挲着颈间的黄金纹饰,他目前讨伐邪神的动机仍旧不是出于对后土的所谓责任感,他只是想获得真正的自由,然后,去慢慢理解这世上的一切。 他的思绪方才停歇不久,一股陌生的力量便席卷而来,耳畔也在此刻响起了风神的传音:“趴下!” 劲风横扫,翼龙的身躯迅速向下俯冲,试图降落,启在乱窜的气流间睁眼望去,洁白飘逸的云海变作了诡谲迷乱的混沌,并且还在不断阻绝着翼龙的退路。 他阖眸片刻,发现这股力量中并没有卡克斯的气息,也与妘昭描述中战神特里芬的神力特征相去甚远,看来,这就是众神里心怀鬼胎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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