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健壮的四肢五花大绑在木桩上,只剩下一条修长粗壮的尾巴拖在地上,被五六个战士轮番抬着回来。 一直走在前面的就是库克曼部落的首领,此时此刻的塔塔尔对他并不感兴趣,只稍稍瞥一眼就移开了视线,继续在人群里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只是还没等到塔塔尔找到自己的目标,风一样的人影就从人群中冲了过来! 巴图连忙蹲在塔塔尔的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清醒的人,紧张地追问:“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是不是渴了?” 塔塔尔感觉自己就像是很久没有见过巴图一样,便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看清了巴图眼白里充斥的红血丝,乌青一片的下眼睑,冒出青茬的下巴,除了灰尘簌簌的头发和破旧不堪的兽衣之外,还有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身体。 鲜红的爪痕轻而易举地刺破了巴图的皮肤,皮肉外翻的创口横在他的胸口,血腥又骇人。 明明这些伤痛对于自己来说不算什么,但偏偏遗留在巴图的身上,塔塔尔觉得万分刺眼。 “……”塔塔尔突然扭过头不看他,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声音嘶哑:“……你看看自己现在像什么样子,太狼狈了。” 巴图像是做错事一般,不反驳,也不说话,只默默地从自己身上拿出一个水囊,递到了塔塔尔的嘴边,打算让他先喝口水。 这时,巴图却突然发现塔塔尔侧脸的眼尾通红,隐约有了一些湿润的痕迹。 巴图一下子就乱了阵脚,手抬起又落,然后慢慢的,犹豫的将粗糙带茧的指腹贴了过去,轻轻地将那点水痕抹掉,紧接着毫无说服力地解释,“我不疼的。” 说不疼是假的,尼达带着人出去狩猎,因为他身上有伤,有血腥味,所以就理所当然地让他成为诱捕猎物的饵靶。 巴图一个人站在原地,一群人则掩藏在后方。直到一头亚山虎出现了,后面的人还迟疑着不上前帮忙,要不是巴图自己反应快,他早就被亚山虎的利爪开膛破肚了,哪还能全胳膊全腿的站在这说话。 巴图不敢将真实的情况说给塔塔尔听,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塔塔尔对他身上的伤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的心情又是激动又是内疚,只责怪自己还不够谨慎,害塔塔尔为他担心了。 塔塔尔重新侧过头,那双深邃的眼睛泛着浅红的水意,里面有柔软,有心疼,最深处只映着眼前一个人的坚毅面容,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一句,“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也会心疼。” 巴图心里一顿酸软,如有草刺骚刮,“好,没有下次了,我会好好保护好自己。” “嗯。”塔塔尔垂下眼睫,他怎么会猜不到一位部落首领的想法,而且他也知道,对方绝不会让巴图和自己在这久留。所以他们也必须要提高一点警惕,以防对方在背地里下死手。 巴图看着塔塔尔在想什么,也没有打扰他。只安静地看着塔塔尔的脸,全心全意地沉浸在他醒过来的喜悦中。 这个时候,沙荣从另一边过来了,手里还拿着食物和一包东西。 沙荣看了一眼塔塔尔的状态,自己找地方坐下,然后对着巴图说:“他醒了?看起来恢复得还不错。还有,这个给你,把你身上的伤处理一下。” 他自己出去狩猎了,巴图是跟着其他人一起走的,没想到回来之后巴图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所以干脆就把新鲜采摘来的药草顺便给他了。 巴图接住了沙荣丢给他的那包药草,并没有过多地推拒,而是直接收下了,“谢了。” 说实话,他以前还在库克曼部落的时候,跟沙荣很少打交道,因为两个人的性格都是偏向沉默寡语的那种。 更何况沙荣喜欢独来独来,往常习惯自己出去狩猎,是别人眼里的异类。这么一来,两个人能见面说话的时间就更少了。却没想到这次回来,还是沙荣帮他比较多。 塔塔尔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沙荣,然后问巴图,“他叫什么名字?” 巴图:“沙荣。”随后,他又跟沙荣介绍了塔塔尔的名字。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算是打了招呼。 三个人待在一块不说话似乎有点尴尬,沙荣也不是那种喜欢找话题来聊天的人,所以他又站了起来,就像是过来一趟专门为了给巴图送这个药草一样。 沙荣把自己身上的骨刀抽了出来递给巴图,然后跟他说,“拿着,你出去打猎的时候可以用这个来防身。” 巴图将自己随身携带的骨刃拿出来晃了一道锋芒,然后拒绝了,“我这里也有一把,所以谢了。” 当初他跳下河水的时候,这把骨刃很幸运的没有被河水冲走,直到现在,没有任何一把骨刃比它用起来更称手。 沙荣了然地点点头,把自己的骨刀收了回去,丢下一句我走了,就避着人群离开了。 塔塔尔突然开口,“他,似乎和你很熟?” 巴图感觉到附近一些探究的目光,便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身体往塔塔尔的方向压了压,就像是垒起一堵格格不入的透明的墙,遮挡住外界的视线。 “他是值得相信的人。”
第44章 纵容 巴图外出狩猎的时候,塔塔尔一个人留在部落里也没有闲着。他也尝试过自己能不能依靠外物站起来,但这显而易见很难做到。 伤筋动骨一百天,后期恢复的时候,塔塔尔的腿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病痛还不好说。 习惯会产生依赖,这句话是没错的。 每次巴图从外面回来都会带给他很多的食物,就像是担心塔塔尔不在他身边会挨饿,吃不饱一样。 自从上一次他在巴图的面前短暂地流过眼泪之后,塔塔尔就成了巴图眼中易碎的陶瓷,被事无巨细地照顾着。 暖色的阳光温煦大地,今天难得好天气,也不用外出,于是巴图就带着塔塔尔到安静开阔的平地去晒太阳。 “你还吃吗?”巴图从草叶包裹里割下一块大小适中的肉块,递到了塔塔尔的嘴边询问。就好像塔塔尔其实受伤的并不是双腿,而是双手一样。 塔塔尔全身都浸染在充裕的阳光下,而金色的阳光将他侧脸上的绒毛都照映得非常清晰明了。从巴图的这个角度看,塔塔尔的睫毛又翘又细长,麦色的脸庞就像涂了一层薄薄的蜂蜜。 暂时地远离了库尔曼部落,塔塔尔的状态放松了很多。 他听到巴图的话歪过头,双手向后撑着,安然地享受着巴图的伺候。 塔塔尔的嘴巴微微张开,那块肉就被塞进了嘴里。 他这副顺从的模样让巴图手中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放慢,从而导致自己的指尖更往里送了送。 塔塔尔一愣,因为他咬到了巴图的指腹,与此同时,巴图也触碰到了他湿润,柔软,口腔里温热的舌尖。 巴图的指尖发麻,忘了把手抽回来。 塔塔尔看着巴图,脑袋主动往后面退了退,他笑着说:“我还没饿到想吃你的手指,你不用着急牺牲自己。” 巴图连忙放下了手,故作镇定地看去别的地方,但耳根上的红意却掩饰不了。 塔塔尔笑着笑着,就收起了逗弄的心情。 他看着巴图脸上,还有身上,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疤痕累累。似乎自从遇到自己以来,巴图就一直为自己受伤。 “你很喜欢我吗。”塔塔尔突然很直白地问出口,不像求证而像陈述一个事实。 巴图咻地转过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塔塔尔,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但他的眼神一触碰到塔塔尔认真的神情却又像被烧开的水罐烫到了一样,猛地避开,“……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塔塔尔是真的抱着一种虚心求问的心态问出口的,这也是他一直想搞明白的事情。 只是碍于之前的种种,直至拖到现在无法解决,成了他心中的一道关卡。此情此景,塔塔尔觉得时机合适,自然而然地就问出口了。 “为什么会有感觉呢?我和你一样都是硬邦邦的男人。”塔塔尔疑惑地呢喃着,毕竟大自然中他也很少看见雄性跟雄性求偶,然后在一起。 繁衍是生物的本能,虽然说他们是人类,有更高级的自主思想,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身上还保留着一些动物性。所以塔塔尔认为,巴图的表现是违反大自然逻辑以及突破认知本能的。 “柔软。”巴图轻轻开口。 “什么?” “ 在我眼里,你是最柔软的人。”巴图想了一下,“其实我也矛盾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最开始,我加入希瓦亚部落外出狩猎的时候,我一直都是跟在你的身后,远远的看着你的背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渴望站在你的身边,能够看见你的脸。” “……” “当然,我也觉得那是奇怪的,在我喜欢你的这件事情上。但后来我就接受了,因为我觉得没有人不会喜欢你。你是希瓦亚部落的首领,勇敢无畏,待人善良,身上拥有一切令人着迷的特质。所以不单单是我,很多人都喜欢你。区别就仅在于他们是尊敬你,爱戴你。而我,会对你产生,不可言说的欲望。” 剖析自己的内心是紧张的,巴图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掌心都是紧握着的,冒出湿热的汗。原本他以为说出这些话会很艰难,但现在真正地说出口了,巴图整个人反而轻松了许多。 这是巴图第一次对自己说了那么多有关于剖白心迹的话,塔塔尔沉默地倾听着。 巴图的眼神晶亮,他看着塔塔尔的脸,望进那双可以容纳天地的深邃瞳孔,那一颗血痣,如同他此刻跳动的心脏,“每次看见你,我总是想亲吻你的眼睛。” 风好像有些大,不然塔塔尔的心怎么会由泛起涟漪到逐渐激荡。虽然两人隔着距离,但巴图的眼神让他感受到了抚摸的热度。 “……其实你胆子真的很大。”塔塔尔突然笑了,“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种话。” 巴图问:“那你会把我赶出部落吗?” “看心情。”塔塔尔笑得意味不明,随后话音一转:“不过,我好像能明白你的心意了。” 塔塔尔根本无法拒绝巴图,这个人对他的情感,所付出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巴图缓缓睁大了眼睛。 塔塔尔的手抓住了巴图的手腕,将他仍然冒着热汗的手掌心贴到了自己蓬勃跳动的心脏处,“因为我有了和你一样的感受。” 巴图屏住了呼吸,他觉得自己就像漂浮在低垂的云端上,阳光晃眼,让他头脑晕眩,“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嗯?是我说得还不够清楚么……”塔塔尔有点无奈。 巴图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生怕眼前出现的人,听到的话,只是他的一场幻梦:“对,所以我需要一些实际行动上的确认。”他的意图明显,最终将视线定格在塔塔尔的嘴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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