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临没打算再迁就对方,但以他性格也不会揪着一点小事不放。 既然曹熠辉都放软了态度,刚才那一场小小的冷战瞬间显得微不足道。 他温和扬了扬嘴:“随便。” 又问:“单菲菲说的那个K姐……” “是不是该查一下?” 曹熠辉体贴入微关上车门,绕回驾驶室,缓缓发动汽车:“查。” “我马上叫蔡静找她问话。” 他给蔡静打了通电话,又和徐临找了家快餐店应付了一顿午饭,随后回到特处局。 徐临今日第一天报道,开了一场会,出了一次外勤,暂时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只能在曹熠辉特意叫人安排的临时工位上一边看着工作手册,了解局里的各种工作流程和规章制度,一边等着蔡静和别的同事寻找新线索。 三小时后,蔡静和另一个搭档的同事回到了局里。 同事们汇报工作,曹熠辉毫无意外再次叫上徐临。 “那个K姐真难缠!” 蔡静回来得匆忙,略微喘着大气,拿过杯子大口灌下半杯温水,无奈抱怨:“这些人常年和警方打交道,很清楚怎么应付警察。” 毕竟是经营会所的,混迹于灰色地带,早有一套对付警察的方法和经验。 她们清楚警察手上没有任何能够定罪的证据,不能随便抓人,被叫去问话,只说些无关痛痒的证词,不落任何把柄,把人气得牙痒却没有一点办法。 “找常世的人询问案情,对我们来说本就最麻烦,何况还是这种老油条,比什么凶灵都难对付。曹局,下回你还是得让郭顾问联系常世的警员。” 这种和灵能完全无关,纯依靠常世的刑侦手段寻找线索,只有经常和那些不法分子打交道的老警员才熟知要怎么从她们嘴里问出想要的结果。 问题是这桩案子急。 况且杀害彭燕的凶手和灵能有关,下一步还得特处局的人来处理。 无论对哪边来说都不好办。 曹熠辉坐在主位上没说话,蔡静咽下水,缓过气又继续汇报情况。 K姐承认认识彭燕。 她的说法是,彭燕是她演艺公司的员工,她是经纪人,介绍工作后,按合同抽成。 “十八线小明星,经纪人,演艺事务,合法经营,”蔡静很是无语,“说得冠冕堂皇,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正经的公司。” 而非陪酒甚至某些情/色业务。 “K姐说,彭燕在一个多月以前和她解除了合约,早已经不是她公司的员工。” 情况被包装美化过,但实际情形和单菲菲说的完全对得上。 “至于彭燕后来去哪,”蔡静撇嘴摇头,“她说她完全不清楚。” 她模仿K姐说话的姿态: “我们是正规的演艺公司,严格遵守劳动法。艺人要离开,双方签离职协议,我连违约金都没想过找她们要。至于艺人为什么不想继续待在公司,离开后打算去哪,这些属于个人隐私,我们不会问。我们可是正规的演艺公司。” 短短几句话,K姐每句话都要强调一次她经营的是正规公司,合理合法,还问警察同志要不要看公司和彭燕签订的合同。 这些明面上的文件,的确是合规合法的东西,专门用来应付司法部门。蔡静挑不出任何毛病,对她无可奈何。 “她一口咬定彭燕已经离开公司,不是她手下员工,她不清楚彭燕离开后的任何动向,而且无论之后彭燕如何,都和她无关。” “她完美地同彭燕撇清全部关系,我只能询问她之前给彭燕介绍的工作,以及她们会所的客户。” 曹熠辉:“她用什么借口敷衍的?” “不。”蔡静啼笑皆非,“她说自己是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很愿意维护社会次序,给警方提供情报。” “于是,她给了我一份客户名单。” 她将名单呈给曹熠辉:“人还不少,少说四五十个。” 看样子,都是去过会所的客人。 只是真实性,很难说。 K姐敢把这份名单交给警察,想必上面的客户,对她来说不重要。 “曹局,我们现在怎么办?名单上面的人,挨个查?” 曹熠辉思考一瞬:“把名单上面的人档案调出来,看看是些什么人再说。” *** 徐临协助蔡静,在电脑面前坐了两小时,从档案库中找出了名单上的人。 其中一大半都是查无此人的假身份。 不用想都知道,若是问起,K姐一定会装模作样,说这些来会所消费的客户,他们不愿暴露真实信息,用假身份糊弄人,会所作为娱乐场所没有执法权,没办法核对情况。 另一小部分,真有其人。 应当是去过会所一两次的小客户。 说是“小客户”,能出入高档会所,也是年收入七位数的中小企业老板或者高管。 只是他们去会所的次数不多,两三次,或者就那么一次,不算重要客户。将名单交给警方,对K姐几乎毫无影响。 “这些名单,是她早就准备好,对付执法部门检查的。”蔡静早就猜到这么个结果,毫不意外,“这些客户有点小钱,偶尔出来鬼混,叫会所里的公主陪酒。有时会找一两个外围。” 虽然是十八线小明星,也沾着明星,网红的名号,有漂亮女明星陪酒,听起来有排面。 “但是,”她笃定说,“我不认为名单上的人里,有那么大的财力,能隐藏彭燕等人失踪的事实,还能接触到会困魂阵的灵术师。” “此前我们就分析过,这个凶手一定拥有极高的社会地位,金钱和人脉。k姐不可能将如此重要的客户轻易告诉我们。这份名单我们不用再耗费时间继续调查。” 她拿起内线电话:“为防万一,我们还是会让常世的警察同事协助,将这些人嫌疑彻底排除,不过最重要的,是请郭顾问尽快联系好市局,让他们指派经验老道的干警想办法从K姐那里获得真正有用的嫌疑人情报。” 常世之事,最终还得靠常世的手段解决。 徐临是个半路出家的新手,刚入职,业务不熟练,但社畜多年,也看过一些火爆的警匪片,这些流程一听就明白,并非领悟力低下,什么都要多问一句的好奇宝宝。 他赞同蔡静的意见:K姐不可能把真正重要的客户信息交给他们,也服从前辈的指示。工作如何进行,远轮不到他一个新人指手画脚发表自己的意见,只需听从安排就行。 只是…… “能不能让我去见一见这个K姐?” 蔡静握着电话的手顿住,好奇打量他:“怎么?有什么想法?” “想法谈不上,”徐临毫无掩饰和避讳,“就是,刚入行,新鲜感强,好奇心重,想看看这个K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和电视剧里的那些形象是否一样。” “而且,”他嘴角微微一扬,笑容如水一般浅淡,平静,又似乎透着某种沉稳和坚毅,“无论对于虚世或常世,这桩案件的性质都及其恶劣,尽快找出凶手,已经刻不容缓。我虽能力有限,也想尽一份力。何况即便回家也无事可做,与其心急不安干等着别人的调查结果,不如自己找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来做。” 蔡静吃惊看向眼前这个“最强关系户”,看不出来,居然是个工作狂? 3A2S的成绩,已是超过大部分人的高阶除灵师,灵能数值比她还高——谦虚说着什么“能力有限”? “行啊小徐,看不出来,思想觉悟还挺高。在以前的单位,没少写思想工作汇报吧?” 徐临:“……游戏公司,私企,不写思想工作汇报。” “没事,以后写工作总结难不倒你。”蔡静调侃了两句,朝电话另一端上报申请,得到的答复自然是“允许”。 “走吧,”她从凳子上站起来,“我也没别的事,正好陪你走这一趟。” 二人乘坐电梯下到一楼,刚踏出电梯门,旁边的电梯也恰巧停下——曹熠辉长腿一跨,从里面走出,看了两人一眼。 蔡静只惊讶了半秒,无需费心揣度,瞬间领会领导的意图,朝徐临露出一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八卦姨母笑,并朝领导报告,“曹局,我先去开车。” 和她相比,徐临的悟性差了许多,似是无话找话朝领导报告他已经知晓的任务:“我……和蔡姐再去找那个会所老板问话……” “我知道,”曹熠辉神色平淡,“我和你一起去。” 以徐临的苦命打工人经验,十分清楚这个时候该拍领导马屁:坐在办公室里发号施令的局长,已经到了下班时间还亲自深入一线,这是何等以身作则,身先士卒的崇高精神…… 然而对方是曹熠辉,这样的马屁他半句都拍不出来。 他一直尝试想把把曹熠辉放在朋友和上司的正确位置,平心静气用正确的态度或社交礼仪对待他。可惜,要完全习惯正确的距离,似乎还需要一段时间。 他没别的话好说,只能嘴角微抿,向他点了点头,一同走向办公楼大门。 曹熠辉也未再说什么,脸上仍是喜怒不显的平淡,姿态却非常放松,同徐临并肩离开办公楼,走到汽车旁边,同往常一样很有绅士风度地替他拉开后车厢的门。 上下班高峰期的道路十分堵塞,汽车如龟爬一般在路上缓慢移动。 徐临感觉有些气闷——并非没堵过车,这样的情况早该习以为常,然而只要一呼吸,那股乌木沉香的味道就避无可避钻入鼻尖,同身旁的温度糅杂在一起将他包围,令人呼吸不畅,略微有些坐立难安。 前排的蔡静会否和他一样等得心烦气躁他瞧不见,只能移动目光,偷偷打量靠得极近的曹熠辉。 明明后排座位还算宽敞,非要挤那么近…… 徐临唯有靠着将曹霸总腹诽一通,缓解内心莫名的烦躁,却瞥见那张冷峻的脸上表情舒缓,嘴角……似乎有着轻微的上扬? 他的目光一移上去,本在闭目养神的曹熠辉瞬即睁开眼,视线直杠杠同他对上,并朝他扬了扬眉梢,表情戏谑,语气却装得一本正经:“好看吗?” 曹熠辉喜怒无常,如今又学会了开玩笑,言行举止更令人难以捉摸,这些徐临都清楚,但着实没想到,他会突然似如调戏一般来这么一句,蔡静还在前排坐着呢! 不在下属面前维持领导严肃冷静的光辉形象吗? 徐临偷瞄被目标当场抓包,尚未来得及尴尬,如今也毫无半点尴尬的心思,面无表情转过脸看向窗外,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蔡静一动不动,专心致志继续开车,心中没有焦躁没有惊诧,只恨不得化身为感受不到任何外界情况的开车工具人。 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堵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 纸醉金迷的会所,夜场还未开始,服务生们做着营业准备,零星几个客人偶尔出现在灯光灰暗的走道,随即又消失于曲折的转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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