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偶微怒道:“他敢那样做?苏折定不会听这等花言巧语。” 行幽冷声道:“他如何不敢?他又如何不敢?” 两个他,却是两种念法,一种是全然冷恨与杀气的凝结,一种却是半恼半无奈的念法。 哪怕是在天才辈出的修仙界,紫晏也是天才堆儿里的一枚天才,平日里高居星天不问世事,本该是最清冷孤僻的仙人,可不知为何到了苏折这儿,就忽然显出了一些烟火气息,多出了一些口才,变得能说、会道,再配上他的俊眼修眉,不得不说……是有些蛊惑人心的气息的。 而苏折……他会心动么? 他最好不要。 他绝对不能。 行幽咬了一口森冷的银牙:“这紫晏若是一直闷在画轴山,那也罢了,若是他敢从画轴山出来,你们倒是要好好去会会他,本尊身内原本有几只天魔,大概也他和徐云麒收去了一些……若是能夺回来,必不能让它们流落在外,成为仙门的封印物。” 话音一落,几人重重拱手答应。 可半晌后,慕容偶却抬头道:“可是魔尊,你派苏折这一去,难道是为了让他在仙门当细作么?” 行幽反问:“是啊,不能么?” 慕容偶无奈道:“魔尊行动必有深意,可是此举未免也……未免也……” “未免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未免也太离谱了些!” 慕容偶想起苏折昔日那番“不要太宠纵魔尊”的话语,鼓足勇气、冒着生命危险,在有些微怒的行幽吐出心中真话。 “按道理,苏折是我们盗天宗的副宗主,哪怕他得罪了您,处错了事儿,也该在门内惩罚,如何能把我们自家的兄弟送到仙门身边,送到别人的枕榻之下?” “倘若出了什么事儿,苏折就会受到画轴山众仙的围攻,万一他回不来,或者被迫成为了他们的人,怎么办?” 行幽笑道:“所以……你在质疑我的决定?” 这是也学苏折一样顶撞上司了?倒是被带坏得很快嘛。 慕容偶无奈:“属下不敢,只是魔尊若是要如此惩罚一位高阶的妖官,还请说个明白,为何他辛劳多年,立下汗马功劳后,还会落得如此个下场……” “您若不说清楚……我等实在心中难安,不得不为苏折……苏副宗主说上几句公道话了……” 行幽叱笑一声:“慕容偶,你跟着本尊多少年了,你才跟苏折多少年?怎么心都向着他去了?” 虽是叱笑,倒是没什么杀意,显然他也是欣赏着慕容偶的直言的。 若是换做从前,恐怕一言不发就得发了大怒,直接作弄起慕容偶体内的人偶,翻江倒海一番都未可知。如今这样,想必是因为体内天魔去了许多,连他的一部分人性与感情都回来了,自然就多了宽和容忍、少了霸道狠厉。 慕容偶分析了几句,继续道:“我对苏折说公道话,并非偏心,而是希望魔尊能秉公处置每一人,莫要因私情而弃了此等忠心直诚的妖官。” 行幽只冷笑道:“忠心直诚?你可知前段时间我提过的本门卧底么?” 慕容偶眉心一颤:“难道,难道苏折他……” 行幽沉默片刻。 “你别多想,他不是那个卧底,但他没有察觉出那卧底就潜伏在他身边,有包庇失察之罪,本尊不得不罚。” 慕容偶察出古怪,陈小睡也忍不住问:“仅仅是包庇失察?没有别的关系?” 行幽立刻沉下脸:“当然没有,他只是愚蠢地包庇了那个卧底,为了些情谊就做了错事。” “但无论他做过什么,或对你们说过什么,记住以下两点。” “他永远都是本尊的副宗主。” “他从来没有,背叛过本尊!”
第84章 他和我你会选谁 徐云麒见紫晏如此说,心中似结结实实松了一口气,可一瞥到苏折怀里抱着的那只皱皱巴巴的猫,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个是……?” 苏折的脸上恰到好处地陷入了茫然与沉默,可手上却没有放松。 他能感觉到,猫猫魔尊的意识在方才他与紫晏的对话中闪烁出了一种强烈的情绪,仿佛强烈的不甘与不服,然后像一簇脆弱的火花燃到极致似的,它的意识“噗”地一下消失了。即便此刻递过去,也不会给对方追踪到行幽本体的机会。 可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抱紧了纸片猫猫,神情上摆出了浓烈的悲伤。 徐云麒疑道:“林宿,这只猫究竟怎么了?” 苏折只适时地摆出哀叹神情道:“方才这只猫忽然从天上的裂缝里冲下来,是它用某种奇异的力量保护了我,保护了其他人,但越保护越耗力,就……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说着说着,还是抱着猫,似是一千一万分不舍的模样。 徐云麒只看了一眼苏折,伸手欲摸,而苏折虽然不愿,但还是在他的强烈要求下,露了点儿皱巴巴的猫爪子和猫尾巴给他摸探,徐云麒试探之下,果然探出这只纸猫儿上面的灵气已经所剩无几,似乎一切正如苏折所说。 但也只是似乎。 他再喜欢这个弟子,也得谨慎。 谨慎之下的选择就是看向紫晏。 徐云麒正色道:“紫晏仙师,你方才不顾一切抢先我们一步到这画中,可有看到什么异常?林宿方才所言,是否也是你所见?” 他倒是并不疾言厉色,只是寻寻常常地一发问,却让苏折莫名地紧张起来,全身上下如有倒计时般闪烁的火星在蛰伏,脏腑处抽的一紧一搐,宛如徐云麒问的是紫晏,审视怀疑的眼神却是盯在苏折身上。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不应该啊。 可紫晏只淡淡道:“他方才所说,与我所见相差不多。” 苏折心头一热,竟然是被他这副强作隐瞒的样子有些感动到,面上还是撑作茫然与不解,试图欺过徐云麒。 而徐云麒没从苏折身上看出什么破绽,却觉得紫晏的反应似乎有些微妙,想再问几句,紫晏又接着补充道:“而且此处还有别的伤员,你先去救人,这天魔由我看着,应是无碍。” 这下倒是戳中了要害,徐云麒拱了拱手,立刻与其他同来的画仙四散开来,搜寻各类或落单或躲藏起来的考生。 而等他们走后,紫晏也终于再度把眼神投向了苏折。 此刻的苏折才能算是真正松了口气儿。 他感激地看向他,在心中念道:“多谢。” 多谢你没有拆穿我。 多谢你肯为我撒谎。 一个不晓得撒谎是什么的人,一个只认着死理的人,肯为他撒下这等弥天大谎,做出这等隐瞒行径,已经是极为破例的事儿了。 而紫晏听得心声,只撂下一副正经神色,继续在苏折脑中传递心声。 “不必谢我,我不喜欢对他们撒谎,更不能替你遮掩太久。出去之后,你必须当场拒绝画轴山的招徕,入我星月道,由我带你走,他们才不会发现你身上的异样……” 苏折却不语。 紫晏皱着眉,在心中发问:“怎么,你不答应?” 苏折叹了口气,以无比真诚的眼神看向紫晏。 这是第一次,他试图向这个呆倔小帅哥坦白自己的目的。 “不是我不答应你,而是我已经答应了魔尊,替他潜伏画轴山,做一些不违背义理之事,唯有如此,才算抵清了我背叛魔门背叛他的罪,他才愿意放我回家。” 紫晏只讽道:“他若真的愿意放你回家,怎会让你来做这等危险任务?如此分明是为了让你重重得罪仙门,好让你与仙门结下仇怨,一心效力盗天宗!” 苏折叹了口气,继续以心声叙说:“也许是,也许不是,但他吩咐下来的事儿,我会分辨后了再做……若是伤天害理,我绝不做,若是危害到画轴山的核心,我也不做……” 说完,他无比恳切地看向紫晏。 “你能不能,再帮我一回?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可以么?” 紫晏断然拒绝:“不可以。” 他重重拂袖,严色警告道:“你现在走还来得及,等你正式入了画轴山,你就走不脱了,光是七居士里一个徐云麒你都打得焦头烂额,你以为其他居士是好对付的么?” 苏折笑道:“你这是……在关心我?” 紫晏咬牙道:“不必自作多情,我只怕你出了什么事儿,老师要伤心。他若不能替你开启天穹星洞,也会落下心结,影响今后的修行。” 苏折笑道:“那你就看着我好了。” “我做了这细作,若在画轴山内行了什么不法之事,你可随意举报,我必束手就擒。” “可倘若我还未做何不法之事,只是为了回家而奋力一搏,你又何必一定要阻我?” “如果我不这么做,魔尊必然会让我去执行更凶险更得罪仙门的任务,如今我在这儿做细作,就不能在那儿做妖官,岂不省了许多杀戮?” 他在心中说得头头是道、振振有词,若是换做寻常的什么人,此刻只怕早已被绕到了他的圈子里,什么义理不义理都抛到脑后了,一颗心都恨不得捧给他揉捏反复。 可紫晏只是抿着嘴瞪了他一眼,传递心声道:“如果只是为了回家,你为何不直接投向星月道,让老师带你星天之上修行?” 苏折蹙眉不语,却见紫晏继续在心中发问:“反正你细作的身份已经在魔尊面前暴露,为何不能直接亮出来?还要继续当魔门的细作?” “你如此不顾一切、孤身险入……难道,难道就没半点,是为了魔尊他自己么?” 苏折忍不住道:“你……” 为了魔尊他自己? 紫晏这是在暗示什么? 暗示自己口口声声说的回家,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借口? 他心中莫名被戳中似的,想辩更多,想诉一切,可自己却也明白——他确实对行幽怀有拯救之心、与愧谦之意,或许其中还含着一些自己也说不明、道不清的崇敬与向往。 紫晏却只是咬牙道:“你在经历了那一切后,是不是……还在乎他、喜欢他?” 在乎? 他可以为了行幽去死。 喜欢? 他容忍行幽对自己多次的放肆,甚至允许对方一次次打破界限,做出超越旖旎温柔的亲密之事。 但这就算是喜欢了么? 应该……只是愧疚吧? 紫晏冷声道:“你还欲狡辩么……若只是为了愧疚,你,你怎会为了他做到这一步……我,我实在不信……” 苏折却只是扬手打断了他。 “我不知道是不是,但即便是,你又为何这般耿耿于怀?” 这回轮到紫晏发了一愣。 但他的神情反复纠结中,似有一股恨铁不成钢的酸闷意味儿。 “我没有耿耿于怀,只不过看不得一只蠢鸟受骗……看见了,我就得说上两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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