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吃饭吧。” 他们之间的对话很少,大多只需要一个动作就能完成回答,黎言言却已经习惯了这种对话方式。 之前对系统说只要他稍微一扭头,就能按到呼救铃声,这句话不是作假。 只是偌大的别墅里,只有他和他的父亲,没有所谓的医疗团队,父亲学过很多急救知识,也仅此而已。 男人打开一楼的灯,现在已经是晚上了,黎言言下意识去看挂在墙上的表,距离他进入浴室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一个副本一个小时吗? 黎言言坐在餐桌边,思绪乱飞。 很快,父亲为他端来了两碗面,是清汤米面,表面卧着一个荷包蛋。 黎言言不喜欢吃挂面,手工面条勉勉强强,只有米面比较喜欢吃。 “吃吧。”父亲说。 黎言言接过筷子,细细地挑了一根面条吃,他吃东西很慢,也很少,所以他的这碗要少一点。 “父亲,我想去看妈妈,可以吗?”黎言言问。 虽然是询问,但是他知道,父亲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正式进入游戏之前,他询问过父亲的意见,父亲也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回答:“可以。” “可以。”父亲果然没有问理由,“我明天安排。” 说完,他看了黎言言一眼:“你可以吗?” 黎言言知道父亲在询问什么。 “没关系,我感觉能控制好。” 父亲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感觉不错?” 黎言言点点头。 “要注意安全。” 黎言言继续点头。 短暂的对话结束了。 黎言言习惯了父亲的沉默寡言,吃饭也不会觉得无聊,吃完之后,父亲洗完,他回到了房间里休息。 他重新洗了一个澡,尽管手上的伤口消失了,之前的滴落下来的血液还在,黎言言必须要把这些血液处理干净。 尽管父亲不会说,但始终是担心他的。 收拾好浴室,黎言言疲倦地缩到被子里,眼皮终于撑不住,沉沉地陷入梦乡。 这是他开始游戏后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他好像做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梦,梦里大多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碎片。 黎言言看到了很久远之前的小时候,那时候的父亲虽然沉默寡言,但还是温和的,经常看着他和母亲微笑,那时候家里贫穷,但是他会尽最大努力买来一些小礼物,最大的惊喜是生日时送的轮船模型,那是黎言言记忆中过得最快乐的一个生日。 后来他才知道,尽管轮船模型非常粗糙,细节并不精细,也没有大到需要一个房间容纳,价格却依旧不便宜,花掉了父亲一半的工资。 后来黎言言很少再要求买玩具了,他病发了。 他的疾病并不是一开始就非常严重,最初只能简单地感受到别人的情绪而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能感受到的范围越来越大,感受得越来越深刻,假如只是这样,其实只需要自己控制就行,不需要长时间的吃药治疗。可黎言言在长到十岁的时候,疾病忽然变得严重——他开始疼痛。 别人的恶意会带来疼痛感,躯体乃至器官都泛起无法抑制的疼痛,不管做过多少次细致的检查,都表明他的身体没有问题。久而久之,“恶意”变成了更广泛的范围,只要感受到的情绪超过三种,就会疼痛。 为了治病,花了家里绝大多数积蓄,不得不卖掉之前的房子,搬到一个很小的公寓里面,这地点很偏僻,唯一的好处就是居住的人不多,甚至可以说很少,整栋楼只有几户人家。代价是父亲每天要提前一个多小时上下班,母亲辞去了工作,专门在家里照顾他。 在病情稍微好转一点的时候,母亲想过要让他去上学念书,只上了半天课老师就打来了电话,说他突然说身体疼痛,没办法,只能在家自学。 黎言言稍微回顾了一下记忆中还存在的地方,之所以出现大段大段的空白,是因为那些时候他被剧烈的疼痛折磨着,大脑为了保护他,自动将那些记忆屏蔽。 他能回忆出来的东西不多。他现在的年纪也不大。 第二天的早饭依旧是面条,父亲只会做面条吃,如果想吃别的,他会离开这里去城市买饭,然后再带回来,用微波炉加热一下。 “准备好了吗?”吃完早饭,父亲问。 黎言言点头。 父亲给他穿上了衣服自带的帽子,又配上口罩,将黎言言的脸遮住大半。 这样做是为了减少可能存在的麻烦。 黎言言跟着父亲上车,外面的风景逐渐从一成不变的绿植变成城市道路两边的绿化带,很快,他就感受到了第一股陌生的情绪。 他往旁边看了一眼。 对方的车辆一闪而过,是比较甜蜜的蛋糕气味,应该是比较积极的情绪。 “言言?”父亲在后视镜看到了黎言言的变化,提醒他,“不要多想,马上就到医院了。” 黎言言收回目光,点点头。 随着车辆的增多,疼痛感逐渐浮现上来,黎言言握紧双手,想抵御这阵痛苦。 他的指甲特地被修剪掉了,防止伤害到自己。 “可以吗?”父亲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黎言言点点头:“我可以。” 他胡乱打开系统面板,希望能看到屏蔽知觉的道具,或者止痛药——普通的止痛药对他来说已经没用了。 只是黎言言现在的级别比较低,权限有限制,只能打开商城的一层,而这里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黎言言胡乱抓了一个系统道具,牢牢地窝在手心。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黎言言真的感觉疼痛减轻了,从剜骨钻心的疼痛变成了皮肉被割破的轻微疼痛。 黎言言睁开眼,抹掉额头上的冷汗,看看自己拿出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串珠链。 黎言言将珠链戴在手上,摩挲了一会,才在某颗珠子上摸到凹凸不平的痕迹。 他仔细地将珠链放在阳光下,对准一看,上面用小篆刻了“平安”两个字。 医院很快就到了,黎言言跟在父亲身后从后门走进去,这家医院有父亲的投资,专门修建了后门和小路,最大可能地避免来来往往的人群。 他们直接上了住院部的高层,然后跟着父亲进去这层楼唯一的一间病房。 黎言言站在母亲的病床边。 “有事喊我,我就在门外。”父亲看了他一眼,推开门出去了。 照顾一个病人足以让他身心俱疲,当妻子开始发疯,用一些莫名其妙的词语时,只会加深他的疲惫。 他现在也弄不清楚自己对妻子是否还心存爱意,但现在他看到妻子时,只能回想起对方歇斯底里的尖叫。 黎言言嗯了一声,走到母亲床边,小心地避开那些乱七八糟的线,端来一张凳子。 “好久没见到你了,妈妈。”他轻声说。 病床上的人不会给他任何回答,由于长时间的卧床,她很瘦,曾经十分艳丽的容貌也枯萎了。 和第三个副本里的那个女人是截然不同的相貌。 黎言言终于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他想握住对方的手,但她身上有许多仪器设施,只能放弃这个想法:“我现在也进入了那个游戏,假如你醒着,你一定会骂我。” “我遇到了很多很好的人,通关了三个副本,也是因为他们,我能提前出来看你。”黎言言继续说。 他其实和妈妈亲一点。父亲不会问他这些事,所以黎言言想告诉妈妈。 “我会努力找到你的灵魂,也会努力攒够积分出来。”他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妈妈,一定要等我。” 黎言言深吸一口气,离开了病房。 他很难得才和妈妈见一面,所以只是这一会的相处,就带给他莫大的勇气。 看到他出来后,父亲问:“回去?” 黎言言嗯了一声,问:“父亲不去见见妈妈吗?” 父亲叹了一口气,显出一副疲惫的模样:“她也许不想见到我。” 黎言言愣了一下。 “实际上,在你母亲昏迷之前,我已经在和她谈离婚手续。”父亲继续说,“言言,你现在已经成年了,我觉得这些事有必要告诉你。” “爸爸会和妈妈分开吗?”黎言言忍不住问。 “不会有人永远在一起,早晚都是要分开的,让我们分开的或许是死亡,或许是两颗逐渐远离的心。”父亲是这么回答的,“这么多年,我和你的母亲都已经很疲倦了。” 黎言言低下头:“假如没有我……” “言言,不要这么想,即使父母分开了,对你的爱是不变的。”父亲拍了拍孩子的肩膀,他已经成年了,身型还是如此单薄,让人怀疑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这只是个人的选择。” 黎言言努力打起精神,嗯了一声。 对普通人来说,最有可能拖垮家庭的就是疾病。 黎言言回到别墅,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跟父亲说这次可能需要很长很长时间,然后躺在床上,打开了系统面板,从里面拿出那块手表,联系簿和:[我已经准备好了。] [可以。] 对方的回复依旧很迅速,下一秒,黎言言清楚地看到天花板逐渐扭曲、虚化,然后一点点染上系统空间的色彩。 他重新回来了。 系统发来有人拜访的通知。 黎言言点了允许。 这次来的只有簿和。 “感觉怎么样?”簿和问。 “老大,你是担心我吗?”黎言言歪歪头,努力展现出积极的一面。 “当然,我觉得你需要回现实世界一次,固定你的锚。”簿和承认,“我不是说过了,你是团队里最重要的一部分。” 黎言言慢慢收敛了微笑:“我还以为你是安慰我。” “我不会说假话糊弄你。” 黎言言沉默了一会,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换了一个话题:“下次的任务副本还是随机吗?” “不,我已经选择好了。”簿和打开系统面板,从里面点了一个木块,然后显出密密麻麻的文字,“下次的副本有点难度,千山和万水在现实世界里面有事,不会跟我们一起去。” “只有我们两个?” 黎言言一边问,一边去看面板上的文字。 很巧,上面显示的副本名称是他之前在论坛看到过的一个:[歌剧院]。 “这个……我之前见到过。”黎言言说,从床头摸出手机,准备打开那个帖子,却发现被删掉了。 “系统在这方面很严格,如果没有人通关,是不会允许副本信息泄漏的。”簿和说,“这些是我在各个平台找出的蛛丝马迹。” 第一点就是要有一定的话剧基础。 黎言言犹豫了一会,指着这行字:“我不太会话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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