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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绻沉默一瞬，并未回答故予酌的问题，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不规则的小碎片，有些像是铜镜的质感，只小小一片，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正是轮回之镜的碎片，这是在信平阳和堂溪允生来的那天繇姬给他的，那时繇姬什么都没说，只将碎片塞到了他的手里，静默一瞬后便转身离开了。 繇姬离开前看了他一眼，他明白那一眼的含义，那是怜悯，怜悯他眼下的困境，也怜悯他即将做出的决定，他手中只有一块碎片，他只能给一个人，可祭台上站着的两个都是疼爱他的师兄，不论给了谁他都不会原谅自己。 沈绻看着手中碎片静默良久后才蓦地开了口，他说：“师尊，我好像没有选择。”说完这句后他便再次沉默，只眺望着远处，就好像这么看下去他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一般，可他不会得到答案，他什么也不会得到，除了无尽的痛苦。 故予酌这个时候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才能安慰到沈绻，也怕弄巧成拙，便也不再说话，只默默坐在一旁陪着他，直至夜幕降临，沈绻也依旧没离开那棵古树的枝杈。 就在沈绻刚想起身下树的时候，忽地发觉树下来了个人，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信平阳，他就站在树下，微微仰起头看着他的方向，可细细望去就会发现他的视线又似乎有些偏，并不是直直的望向他，他一开始见到信平阳的时候以为他是来找自己的，可现在想来怕只是巧合，他隐藏住了气息还套了层结界，以信平阳的修为当是看不见他才是，刚想松口气就听信平阳在树下犹豫着叫了声：“小绻？” 沈绻惊了下，没想到信平阳还真是来找他的，便撤了结界从树上跳了下来：“师兄？你找我？” 他突然蹦出来吓了信平阳一跳，差点没叫出声来，见他是从树上跳下来的便问到：“刚刚你就在这树上？” “嗯，我隐藏了气息又罩了层结界，师兄是怎么找过来的？” 信平阳笑了下，这才说道：“我这两天都不见你就问了星微，她说你就在这儿，我就过来了。” 沈绻了然，看着信平阳的样子似乎是有事找他，便问道：“师兄找我是有什么事？” 信平阳四下看了看，什么也没看见，依旧坐在树上的故予酌见他这样就是有话想私下跟沈绻说，便也就自觉的消失了，尽管只要他愿意，信平阳就不可能发现他。 故予酌的动作自然没能瞒过沈绻，但他也没说什么，只静静注视着信平阳，信平阳没看见人，便拉着沈绻要坐下：“小绻，再陪师兄聊聊吧。” 沈绻不知道信平阳想要聊什么，但还是顺从的坐了下来，犹豫着开口问到：“师兄，你想聊什么？” 信平阳并未回答沈绻的问题，而是说到：“小绻，说说吧，有什么事？” 沈绻心里藏着是本就心虚，被信平阳这么一问更是直接跳了起来就想跑，好在信平阳手疾眼快将人一把拽住了，被拽住手腕的沈绻心间一慌，下意识就挣扎了下，没控制好力道就听信平阳轻轻嘶了声，这才让沈绻冷静了下来，就算如此信平阳也没放开他的手，沈绻慌忙拉过信平阳的手检查，发现没什么问题，应当只是扯到了，这才放下了心。 沈绻知道自己这是逃不过了，便认命般的做了下来，他低垂着脑袋，整个人都蔫了下来，信平阳最见不得他这副模样，伸出刚刚那只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下，一如以往的每一次那样。 沈绻知道他的异常迟早会被发现的，可他以为率先发现的应该是堂溪允生才对，毕竟比起信平阳，堂溪允生却是要更加的敏锐，但或许是信平阳对他过于了解，还是赶在了堂溪允生之前发现了异样，沈绻不知心中究竟是何种感受，他这两天在考虑的问题从来不是把碎片给谁，而是是否将碎片拿出来。 在这里的几个人里，除了信平阳和堂溪允生意外余下的都是神族，只要不出意外是不可能魂飞魄散的，就连他和沈星微也都长出了三魂七魄，只要倾山烬和众生铃还在，他们也不会彻底消亡，旁的人太多，他的心太小了管不过来，需要在意的便就只有两个，可就像是玩笑一般，他只有一块能转生的碎片，这块碎片只要拿出来了，他知道，不论是谁都会不择手段的将碎片给对方，他太了解他的师兄了，可是，两个相爱的人，真的愿意这样分开吗？最后活下来的人真的愿意以这样的代价去转生吗？ 沈绻不知道，可他想，选择权应该在他们自己手里，而不是属于他，他依旧自私，选择了入门那天送他小木剑的师兄。 沈绻深吸一口气，从怀里将那块碎片拿了出来，过了不知多久，他才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从嘴里飘出来：“这是轮回之镜的碎片，只要带着它，不论在何种情况下皆可留下三魂七魄去转生。” 信平阳并没有说话，只静静凝视着他，良久之后，沈绻才再次听见自己近乎是麻木般的说出了下一句：“可我只有一块。” 信平阳依旧没说话，只平静的拿过了沈绻手里那块小小的碎片，他将它握在手心，贴近胸口，良久之后才倾身抱了下沈绻，说到：“谢谢你，小绻。” 谢谢你给了我选择的机会。 其实沈绻知道的，在他将碎片拿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信平阳的选择，他不会留下碎片的，他会毅然决然的将生的希望给另一个人，那不仅仅是他的师弟，如今更是他的道侣，是他的爱人，既然有办法，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他活下去。 沈绻僵硬着身子任由信平阳抱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后知后觉的发觉心脏处传来的阵阵绞痛，疼得他整个人都开始细细发起了抖，信平阳自然也察觉出来了，便紧紧将他抱进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顺着他的脊背。 沈绻蓦地伸出手死死抱住信平阳，泪水大滴大滴的滚落下来，打湿他的衣襟，晕开一片深色，积蓄了两天的眼泪终于后知后觉的落了下来，像开闸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他好似这一次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从无声落泪到低声呜咽，再到最后的嚎啕大哭，那样的声嘶力竭，那样的绝望。 看，他多自私啊，他想，他明明可以将碎片藏起来的，这样就不用面临选择，他甚至可以将碎片悄悄给二师兄，让他傻傻的大师兄活下来，可是，这可是入门时送了他小木剑了大师兄啊，他要是知道自己明明可以让他的爱人活下去却自私的把生的机会给了他该会有多难过，所以他自私的替他们做好了决定。
第81章 尾声四 堂溪允生是何等的聪明，在第二天看到沈绻身影出现的时候就明白信平阳找过他了，可任凭二庄主如何的料事如神也想不到沈绻手里会有一块轮回之镜的碎片，更想不到沈绻会直接将碎片给了信平阳，更何况他只是一个略有些才能的普通人。 信平阳并没有直接将碎片给堂溪允生，他知道的，允生太聪明了，他不敢赌，他怕允生猜出来，所以也只是将轮回之镜的碎片贴身收在了胸口处。 今日已是第四天，这一圈祭台为中心，层层叠叠的阵法堆叠着，依据这些年的调查他们已经筛选出了一波和悯没有联系的神族和仙人前来支援，现在就埋伏在山下的城中，依着当年亓昙的事他们并没有在朱雀一族里挑人，除此以外青龙一族，白虎一族，玄武一族，包括半神一族的凤凰都有人来到了这里，怀着一腔的热血，为天下苍生而战，也为他们放下错误的同族洗刷罪孽。 便是这日的午后，原本蔚蓝的天空蓦地便阴沉了下来，大片大片的黑云遮天蔽日，四周也渐渐聚起浓雾，堂溪允生下意识就将信平阳拉到了身侧，眼神锐利的盯向虚空，就好似那里此刻正潜藏着一只看不见的洪水猛兽，信平阳握紧了堂溪允生的手，堂溪允生以为他是害怕，便也回握了一下，却在他不曾察觉的时候一片小小的碎片顺着滑进了他袖子的暗袋里。 如果这时他转过身就会发现信平阳的眼神是那样的奇怪，好似跨过生死才落到了他的身上，含着无数的眷恋与情谊，像是滚烫的岩浆落进了万万年化不开的寒冰里，噼里啪啦的沸腾过后就是无边的沉寂。 早在变化的第一时间沈绻就察觉到了，他来不及想太多，只匆匆将两个高阶品质的乾坤袋塞进了堂溪允生和信平阳手里，这都是从前两位师兄宠着他给他的，还有不少是他这两天赶着做出来的东西，不只他做的，还有故予酌做的，沈星微的，曲江的，就连凤祈和繇姬都有做了些东西放在里面，有攻击的也有防御的。信平阳看着乾坤袋里的东西不由红了眼眶，他将东西收了起来，手中听雨出窍，寒光凌冽，可在这浓雾中也显得那样黯淡无光。 他们一开始渐渐不能视物，两人只能紧紧拽住对方的手以防丢失，就在这时信平阳只觉脑中一个声音响起，是沈绻，他说：“乾坤袋里有能帮助你们勉强视物的符纸。” 堂溪允生也开始往乾坤袋里翻找，显然四也听见了沈绻的声音，信平阳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和沈绻联系上，但还是小声说到：“小绻，一切小心。” 片刻过后，脑中再次传来了沈绻的声音：“嗯，你们也万事小心。” 沈绻在一开始就和身边的人散开了，就算是他们也很难看出去，神识也没法铺开，只能通过感觉勉强辨别方位，在大致认出故予酌的方向后沈绻便摸了过去，他的功法和故予酌是一个派系的，在一起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果，摸索了没多会儿他便隐约看见了个眼熟的身影，便喊道：“师尊？” 那人影果然停了下来，然后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故予酌见了他心才稍稍安定些许，故予酌拉过他的手，紧紧握了下，沈绻从没见过这样的雾，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群人弄的，便问到：“师尊，这是什么？” 故予酌不愧是神尊大人，很快便给出了答案：“这是‘虚无’，也是法则产生的东西，是用来隔离现实与虚幻的，以免这个世界的损伤。” 沈绻听得似懂非懂，虽看不见他的脸，可故予酌就是知道沈绻现在一定正用一副迷茫的模样望着他，不由自主的便笑出了声，这才接着解释到：“简单来说就是在某些人为的大灾祸来临的时候法则就会释放出‘虚无’，用来将灾祸出现的地方包裹起来，以防止这种人为的大灾祸会毁坏整个世界。” 沈绻大致明白了些，不算特别清楚，但也没再刨根问底，而是问到：“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故予酌：“什么也不做，等人来就可以了。” “等悯的爪牙？”沈绻问。 “嗯，他们很快就回来。”也不知是赶巧还是故予酌就是个天生的乌鸦嘴，就在他说完这话的瞬间山下传来了动静，是那种太多他人踏在地上是才能发出的震动，可见今日到底来了多少人，悯这些年又到底蛊惑了多少人来为她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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