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他的时光短暂,秋光且行乐,他名唤谢秋光。 与其说是为了收服心魔才有的他,不如说他根本就是为了祁摇枝才存在的。 这样的念头一出现,谢秋光只觉得之前沉甸甸压在心尖上的重石都化成了云烟。 一切都拨云见日,豁然明朗了起来。 旁的东西都与他无关,只有祁摇枝,是他的至关重要,是他的神魂相容。 谢秋光只因为祁摇枝才存在。 如果终有一天祁摇枝要发现这谎言,他就这般告诉他。 祁摇枝对他那么好,肯定舍不得怪他。 谢秋光掀起眼睫,只认真道:“我只要他。” 曲让尘怔愣一下,有些无可奈何,他没想到谢秋光竟然固执至此。 曲让尘正想再说些什么,余光看见了躺倒在一旁,缩瑟着身体的兔子精。 他刚才只顾着谢秋光的反应,倒是完全忽略了狼十五还在一直折磨一只兔子精。 那雪白身体上的痕迹无一不宣示了他刚才被狼十五怎样对待。 曲让尘微微拧起眉,挥袖。 虚空之中出现了一件黑色的衣衫,盖在了小兔儿裸露的身体上。 曲让尘自然也看见了小兔儿额心那点血红的朱砂,他面色微沉,望着狼十五,带着几分告诫的意味,道:“十五殿下如此行为,还是不太妥当。” 狼十五只看他一眼,轻狂大笑起来,像是曲让尘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 曲让尘面色不改,神色依旧是面容沉静地望着狼十五。 笑声渐歇,狼十五的胸膛还在起伏不定,他道:“仙尊教训得是……但是仙尊传授我仙法,不做如此作用,当真是辜负仙人一番好意。” 曲让尘看着他,微抿着唇。 他传授狼十五封印情识之术,是希望他能够和狼十九重归于好,千洞窟中免于内乱。 但事已至此,曲让尘也无意多说。 他只是走到了兔子精的身边,手中聚起荧荧光华,进入了兔子精的灵识之中,看见他曾经的记忆。 小兔儿颤抖着抬起头,眼眸中仍是带着几分惶恐。 那被封印的记忆,比起欢乐,倒是痛苦更多些。 曲让尘温声问道:“要除去这封印么?或许解开了之后会有些痛苦。” 情识的封印,只有封印之人才能解除,曲让尘问出这话的意思,就是要狼十五给小兔儿解开了。 狼十五面色不变,但是小兔儿惊慌失措地盯着曲让尘。 小兔儿的神色变了几变,而后坚定地摇了摇头。 虽然被封闭了情识,但那封印解开之后还是会对意识产生些影响,任何东西发生了都不可能完全不留下痕迹。 小兔儿脑海中还残有些许痛苦的记忆,亦或是说痛苦的情愫。 记忆没有了,曾经留下来的情绪却还是刻骨铭心。 他不想再解开封印,再承受一次那样的痛苦。他不想面对。 既然兔子精不愿,曲让尘自然也不会强求,只是看了狼十五一眼,狼十五亦是唇角勾起。 依旧是笑得有些阴冷。 曲让尘叹息了一声,转而对谢秋光道:“你也看见了,这小兔明明知道自己身上有封印,为了逃避痛苦却不愿意解开。” 谢秋光沉默不语。 “逃避终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曲让尘眸光柔和,只道:“假的永远也成不了真的。” 曲让尘刚才也听见了谢秋光说要瞒一辈子的话,除了震惊之外,他的心情也有些微妙。 虽然谢秋光不理他,但曲让尘仍是继续道:“更何况那心魔与曾经的祁小友,看起来并不只有外貌上相似。” “那心魔有祁摇枝的记忆,如今你欺他骗他,让他放下仇恨,对他而言也全无公平可言。”曲让尘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叹息,似乎是在为祁摇枝而惋惜。 谢秋光并不被曲让尘的思路带着走,他撩起眼皮看了曲让尘一眼,道:“他是我的心魔,自然不是祁摇枝。我是谢秋光,也和曲雾楼没有任何关系。” 他最后下了结论,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曲让尘听的。 “你说的一切,都和我没有关系。” 曲让尘微怔一下,看着谢秋光的神情,又轻叹了一声。 不过是几天前,谢秋光还跟他说不会为了心魔而堕入魔道。而他现在看起来,却像是要为了那心魔自欺欺人了。 曲让尘看了谢秋光半晌,缓声道:“今日发生之事,黄尘灵笺之中也有所记载。” 曲让尘本来想着要不要缓和些语气,最终还是道:“无论你意愿如何,收服心魔这件事都不可能更变。” 黄尘灵笺是窥探天机,通晓未来的灵书。 当初曲雾楼生出心魔,神魂残缺,法力大不如前,而黄尘灵笺给出的答案便是谢秋光。 只是这收服心魔的过程,看起来却是许多波折。 谢秋光并不说话,眉眼冷寂下来,眸光像是冰凉的雪水。 这倒让曲让尘顿了一下,到底只是封印了情识,身上还是能看出从前的影子。 谢秋光此时沉寂不语,冷若冰雪的模样,和从前曲雾楼很像。 “此时只是一叶障目,你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好好想想,自己的本心是什么。”曲让尘以为谢秋光听进去了,语气又温和许多,道:“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曲让尘心中叹了一声,不知道是哪一步出了差错。 当初曲雾楼不肯对心魔下手,曲让尘以为是他旧情难忘,亦或是对祁摇枝心怀愧疚。 黄尘灵笺给出了提示,曲让尘也觉得封印住曲雾楼的情识,收服心魔起来应当会容易些,没想到会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曲雾楼封印情识之后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但好在黄尘灵笺所记述的天机从不会更改。 曲让尘揉了揉额角,对狼十五道:“十五殿下,此事因我而起,事实也证明,铸这千洞窟并不是个正确的决定。” 曲让尘轻叹一声,提醒道:“百年之期已经到了,人面狼一族不必再困于这千洞窟中。” 就算曲让尘不来,这千洞窟中封印了出处的法印也已经消失,但这出口,确实是一直由狼十五把守。 当年除魔斩妖的风波依然过去,曲让尘不知道他存了各种心思,将狼族一众仍是困守于此地。 狼十五咽下血,微笑道:“十九甘愿画地为牢,我陪陪他罢了。” 曲让尘微微颔首,并不反驳,当年他插手人面狼族一事,或许就是错误的,如今他也不愿再继续搅入其中。 曲让尘温和道:“此番多谢十五殿下好意相助,但往后殿下无需再插手。” 明明曲让尘是神仙,将人面狼一族囚于千洞窟中数百年,现在仍是一口一个殿下,十分谦逊有礼的模样。 曲让尘说多谢狼十五相助,自然是谢狼十五这些天制造机会,想助谢秋光收服心魔。 虽然事情并未成功。 曲让尘丝毫不避讳谢秋光,坦然自若地将事情摆在明面上。 谢秋光撩眼看着曲让尘,眼眸中是不可辨明的情绪。 曲让尘一挥袖,溶洞北面上,原本隐匿在岩壁上的法阵骤然泛出金光。 法阵流转,一寸寸分崩离析,碎裂如网状,最终黯淡下来消失不见。 在刚才说话的时候,那只兔子精已经不知道逃去了何处。 虽然千洞窟中被禁制仍在,但出口就在眼前。 狼十五弹了掸了掸身上的灰,脸上慢慢勾起一个笑。 他望着谢秋光,慢条斯理道:“仙尊现在想要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要说: 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锁麟囊》) 来朝秋阳再作恶,今夕秋光且行乐。(《七月十一夜月下独酌》杨万里)
第36章 毫无存在感的匡安平仙君在一个无人在意的角落里,躺了三天。 前两天他怨天尤人,感叹时运不济,后一天他选择睡死过去。 今天匡安平迷迷糊糊地被声音吵醒,终于重振精神。 他从那藤蔓堆中扭曲着身体钻了出来,一下就看到了十分震撼的场面。 那个狼殿下终于发现了他口中的“阿玉姑娘”是个芝兰玉树的美男子了。 沈琼仙君依旧是那一袭粉裙,只不过束发的钗子被拔了,如今乌发如云披散肩上。 还是很有几分凌乱美的。 那狼殿下的手掐在沈琼仙君的脖子上,虽然他比沈琼仙君要稍矮一些,但是气势还是很足的。 匡安平看了一下自己身旁的藤蔓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钻回去。 如此劲爆的场面,他其实有些不敢看。 沈琼仙君实惨,公务出差,把自己搭进去了。 匡安平没看见的角度,沈琼依旧是云淡风轻地笑着,也丝毫没有感受到死亡威胁一般。 狼十九双眼猩红,眼下一小片无情,恶狠狠道:“沈玉,你别以为你说你是男人,我就会放过你……当年我记得……你明明是个女子。” “可我就是个男的,不信你摸摸。”沈琼眼睛眨了眨,笑得颇为无辜的模样:“那些都是幻术,哄人用的。” 许多年不见,狼十九还是一样的外厉内荏,掐在他脖子上的手,都不敢用力。 狼十九闻言心中愈发惊骇,心中情绪复杂。 一是自己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女子竟然是个男人,二是沈玉的本性竟然如此放浪不羁。 沈玉以温柔的面目骗了他许多年。 狼十九只觉得怒火攻心,他牙齿都磨得响,红着眼道:“是男的是女的都不重要,你让我等了这些年,别想我会放过你。” “以后,我们两个就在这千洞窟中长相厮守……”狼十九道:“直到死为止。” 如果不是听起来凶巴巴的,可能乍一听还挺浪漫的。 在场之中的,唯一感到自己慌乱且无处耳朵眼睛无处安放的,只有匡安平。 匡安平弱弱地插嘴问道:“二位是否换个地方,又或者将我挪一挪?” 没有一个人看他一眼。 匡安平甚至要以为自己被人施了隐匿声形的妖法,又听见狼十五道:“今天,我就也要让你的好友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狐狸。” 匡安平心里哎哟一声,闭上了眼又重新往那堆藤蔓里钻。 他能帮沈琼仙君的,也只有闭上自己的眼睛了。 随着一声衣服撕裂的声音,匡安平更是恨不得能将自己的耳朵捂住。 沈琼仙君,浪荡花丛数百年,如今居然在阴沟里翻了船,惨啊。 这样的念头刚一出现,匡安平又听见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随后是脚步声望他这边来,匡安平整个人都不敢动弹了。 身上的藤蔓骤然被解开,匡安平睁大了眼,听见有人唤道:“匡仙君可还好?有无哪处受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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