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的心魔?”说话的仙人略有迟疑,他嗓音温润,闻之如清风拂面,看起来是个极平易近人的仙人。 是曲雾楼的兄长,曲让尘。 曲雾楼微抿着唇,答道:“是。” “这是……祁小友?”曲让尘脸上多了淡淡的担忧,“这心魔看起来与祁小友堕魔之前没有两样,幻境之中他就是这模样吗?” 曲雾楼嗯了一声,眸光依旧落在祁摇枝身上,乌黑的眼瞳让人看不清他心中所想。 曲让尘是因为魔气急匆匆赶来,看见魔气皆从一个破裂幻境之中产生。 神祇以灵力造境,境中一切皆随境主心意。法力越深,其能造的境便越大。通常境主都会隐去所造之境,但曲让尘看见黑沉沉的魔气从幻境奔涌而出,笼罩了贺兰州。 贺兰州地处西陲,本是人族居所,但因为偏僻荒凉、离魔域近,千百年来一直妖魔横行。曲雾楼血洗贺兰州后此处才重新有了些人烟。 曲让尘找到曲雾楼时,幻境正好坍塌碎裂,魔气消失不见,只有曲雾楼持剑立于孤烟渡的临江阁楼之中。 曲让尘将曲雾楼带回了天界。 如果曲雾楼的心魔是祁摇枝…… 曲让尘微微拧起眉,在最初知道曲雾楼和祁摇枝要结为道侣的时候,他本以为祁摇枝会是曲雾楼飞升路上的最大阻碍。结果在为道侣的当天曲雾楼就杀了祁摇枝,飞升了。 杀妻证道本为谬论,所以在曲雾楼杀道侣飞升之后,还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不管是仙界的众仙,还是修行的修士,都不满曲雾楼如此冷心冷情之人得天道白日飞升,对曲雾楼的非议颇多。 后来也有过些心怀鬼胎的修士想效仿曲雾楼,杀道侣飞升,结果堕了魔道。无一例外都变成疾虚妄剑下亡魂。 大道三千,以杀戮为道者,也只曲雾楼一人而已。 但无论是当初结为道侣,还是今日生出心魔,都能证明祁摇枝在曲雾楼心中是很不一样的存在。 曲让尘轻叹一声,道:“确实是我们有愧于祁小友。若是当年将事情都弄清楚,兴许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 曲雾楼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曲让尘和曲雾楼虽然是亲兄弟,但是两个人的性格差异实在是太大。 曲让尘温润而泽,待人接物皆如惠风和畅;曲雾楼则要冷上许多,烈日当头也能给人送来寒意。 曲让尘叹息道:“但事已至此,现在该想的事如何除去心魔。” 生出心魔本是不太光彩的事情,执迷不悟或杀孽深重者才会生出心魔。 心魔不死不灭,直至与其宿主一起身死道消、一命归阴时才算终点。能够除去心魔之人几近于无。 有心魔的修士都没有好下场,更何况是神仙。 曲雾楼无意识地握紧了疾虚妄,眼睫垂下,不知在想些什么:“除不去的,我试过了。” 丝毫没有被心魔困扰的模样。 半晌,他才抬眼望向镜中的青年,声音缓缓:“他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作法:收藏来,评论来,小天使从四面八方来。(挥动左手)(挥动右手)(\(*^▽^*)/) ==== # 巫山一段云 ====
第4章 天边的云霞被染得金黄,傍晚的小村升起袅袅炊烟。湖边的芦苇荡长得茂盛,快有一人高,青绿之上一片茸茸雪白。 一只手拨开芦苇,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头发上、青衫上都沾了不少白絮,下摆还湿漉漉的。 青年样貌普通,乍一看去并不打眼,只是一双眼睛黑亮清澈,含着笑的时候总让人觉得亲近。 一路上他和来往的村民打招呼问好,在田埂间七拐八拐后沿着大道回了村落中。 “小许,又在湖里抓了一下午鱼?”妇人坐在自家院里剥豆子,笑着打招呼。 青年很有活力地高高举起手,晃了晃手中两只蔫了吧唧的小鱼:“送您一条,给小桃子煲鱼汤。” “哟,这怎么好意思。”青年进了院子,妇人擦擦手,把鱼放在木桶里,又抓了把红澄澄的李子塞给青年。 青年也没客气,欣然收下,嘴甜道:“谢谢张婶,明天再去给您抓条大的。” 张婶看着眼前的青年,只觉得越看越喜欢,心中叹了口气,这孩子自从媳妇儿走了之后就一个人留在了芦苇村。 可明眼人都知道,那漂亮姑娘不会回来了,他还是傻傻地等着。 张婶招呼道:“有空来吃饭,你每天在家一个人吃也没意思。” “好,嘿嘿。”青年展颜一笑:“那我回家给大米做饭啦!” 推开虚掩的小篱笆,黄色的小猫咪喵呜一声冲了过来,在主人腿边蹭来蹭去。 祁摇枝摸摸大米圆圆的脑袋,呼噜呼噜下巴,又去忙活着烤鱼了。 等到天黑透了的时候,祁摇枝就抱着猫开始睡觉。 他已经在小村里呆了快两个月。 那时候幻境碎裂崩塌,在曲雾楼怔愣失神的刹那,祁摇枝就趁乱逃了出去。 他那时候好像还模糊看见了一个人影,他被吓得一激灵,不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没有。 后来祁摇枝隐姓埋名变了容貌,住在芦苇村的两个月。没钱的时候去城镇里摆摊算命,有钱就去去湖边钓鱼。 坚决贯彻三天摸鱼两天晒网的快乐生活。 原本祁摇枝还有些害怕曲雾楼会找来,后来在他的思想境界就有了质的飞跃。 如果一定会被抓住,还不如直接躺平摆烂。不管害不害怕,总是要死的,死在谁手上都一样。 活在当下才是大智慧。 天蒙蒙亮,祁摇枝就蹭着村里赶集的牛车进城。 驾牛车的大爷也和他熟,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话。 乳白色的雾气包裹着田垄,天边零零散散点缀几颗晨星。祁摇枝身后的小旗迎风招展,他随牛车的节奏轻晃着腿,湿润的泥土印出新的车辙。 牛车吱呀吱呀地进了一片茂密的树林。这里树木高大,遮天蔽日的,就算是正午也只能透出些斑驳光线,看起来有些阴森。入口处还会有坟包,村里时常有孩子来此处探险。 一阵风吹过,葛大爷抖了抖:“小许,你知不知道仙门里在城中下了寻魔令?肯定是有妖魔偷偷潜进来了,你说会不会到咱们村?” 葛大爷看着黑漆漆的林子,顿时走过千遍百遍的林子也有些可怖,紧张道:“万一藏在这林子里……” 手里掐着朵新鲜娇嫩的小白花,正在一片一片点数着花瓣的祁摇枝楞了一下,道:“应当不会吧?这不是上百年都没妖魔来过贺兰州了吗?” 一百多年前,曲雾楼血洗贺兰州之后,这里可谓是寸妖不生。搬来村里近两个月,祁摇枝鬼都没见到过几只。 距离祁摇枝杀他证道已经过去三百年。 这三百年间世界物是人非,沧海桑田。原来妖魔横行的贺兰州见不到一只妖一只魔。人烟渐多,形成了四五个城镇。 祁摇枝现在就是在贺兰州清水城外的芦苇村。 “这你可就不懂了,肯定是有大事的!事出反常必有妖!”葛大爷很有居安思危的意识:“两个月以前,天上黑成那样了的,没见一滴雨落下来,我就说肯定有怪事!” 老葛忽然一拍脑袋:“诶,小许,你就是那时候来的吧。” 祁摇枝点点头,轻叹一声,失落道:“就是那天,我和秀秀一起来了芦苇村。她说想念亲人,要去探亲,也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我真傻,真的。”祁摇枝眼睛有些失神:“要是知道秀秀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我当初肯定和她一起去了。现在只能在村子里干着急。”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祁摇枝刚出幻境之时还顺手救了个自称秀秀的鬼魂。 秀秀一眼看出祁摇枝在躲什么人,主动提出可以与祁摇枝假扮成夫妻,住进村子里。 祁摇枝本来想超度秀秀,被他拒绝了。 没错,是他不是她。 秀秀虽然貌若好女,却实打实的是个男鬼。 和祁摇枝当了半个月夫妻后,秀秀就自己走了,一同离家出走的还有祁摇枝画符赚的三十七颗下品灵石,和五十枚铜板。 祁摇枝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可能被骗了。 但好在他也因此有了理由能在芦苇村中留下来,不必四处逃窜。 “啊!”老葛自知失言,他也听过村里的人讲过祁摇枝和他媳妇儿秀秀的故事,只好巴巴地安慰道:“你媳妇肯定会回来的,一定不是骗了你的钱和别的男人跑了。” 祁摇枝:…… 葛大爷是会安慰人的。 祁摇枝点点头,黯然神伤的模样。 二人一路无言。 清水城热闹如常,祁摇枝给老葛留了十文钱,去老地方支起小摊。 之前没注意到还好,自从听老葛提起寻魔令的事情之后,祁摇枝就看哪都不对劲。 街道上较以前多了些修士,虽是普通人打扮,但其步履轻快,又有灵力涌动,祁摇枝是能察觉到的。 祁摇枝心中有些不安,那寻魔令不会是来抓他的吧?寻魔令是修仙门派剿魔的凭证,神仙不会如此大费周章。 而且他从幻境出来之后,发现自己竟然还有些微弱的修为。他是魔修,但魔修和魔还是有着本质区别的吧? 他催动法力时,就能察觉到曲雾楼的位置,是灵台之中,朦胧又遥远的一点点光亮。 他隐隐察觉到自己好像和曲雾楼有着特殊的羁绊。 真的很令魔修惊恐了。 祁摇枝的摊子一直都挺热闹的。他看相算卦驱鬼抓小三智斗黄大仙,堪称业务齐全物美价廉。但是今日的生意却十分萧索。 路上的行人都步履匆匆,没几个人在他那里驻足。 祁摇枝支着下颌在符纸上画小铃兰,他以前就喜欢在符篆课上画花草,为此还被授课的长老训过几次。 祁摇枝画了五朵小铃兰,终于在人群中看见熟悉的面孔。 “何夫人。”祁摇枝拦住了路过他摊子的一位贵态妇人,“大家这是去哪?” 他曾帮何夫人抓到过一个外室来着。 何夫人略一停顿,有些尴尬,似乎是不太想和祁摇枝交流,她小声道:“凌霄宗的两位仙人到了满香楼,大家都去看热闹。” 祁摇枝也曾是凌霄宗弟子,在被逐出师门之前。 “是凌霄宗的哪位仙人?”祁摇枝犹豫一下,还是没忍不住问道。 凌霄宗是天下第一大宗,飞升的仙人自然不止一位两位。 若来的是故交,祁摇枝就远远的看上一眼。 “是漱玉仙尊与流火仙尊。”何夫人急着去看仙人,急匆匆地走了,衣袖带起一阵风,卷起一张画着铃兰的符纸入了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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