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师姐立马坐正,目不斜视等开饭,与小师弟划清界限。柳苏安“啊——”地大叫一声,长叹一口气:“好了好了,算了算了,吃饭!我收了还不成吗?非亲传但是当亲传来教,说了小林是关门弟子了——你别把你儿子也送来就是!” 李思城拍拍她的背:“你现在四个徒儿,加上清儿正好阴阳平衡,不是挺好的吗。” 柳苏安拧了他一把:“我看你是平衡了,也没见你神功大成出去大杀四方啊?” 邵简十指如飞剔了一只螃蟹,起身递到她面前,她便换了话题:“小林螃蟹养的不错,修炼也没落下,你们……柳扶风,你多学着点!你看看你师兄师姐,这个修炼速度我不会说够快,但至少稳扎稳打。你呢?” 柳扶风哎呀一声:“娘,这舞刀弄枪的多危险啊,我还是喜欢做后勤工作,工作又没有高低贵贱的。再说我画符画得挺好的啊,师弟师妹们都在用,林师叔还叫我代课呢。” 邵简说:“你体质不好,灵力增长跟不上。如今高级的符箓你不是不会,但画起来很费劲吧?” “严师叔说我这是上辈子造孽不珍惜生命所以遭了报应,那我这辈子也不想的嘛,无妄之灾啦!”柳扶风狡辩,“世上也有很多天赋不好灵力薄弱的人,我研究出耗灵少的画符技巧还造福百姓呢。再说画符怎么了,节前我靠这个还赢了师姐一次。” 柳苏安叼着个盐水毛豆,冷笑道:“你有本事跟你师兄拼刀。严法随就是个乌鸦嘴,压根不会算命,以前在汴城招摇撞骗的时候被十一抓住收编的。” 白燕道:“天子脚下行骗,严师叔以前那么勇的哦?” “那个时候整个堯王朝内忧外患,卞城乱成什么样子,平头百姓都不认德宗这个天子了。”李思城晃着酒杯笑着摇头,“严法随原本是在三元极真天搞那一套,被一剑宗赶去小有清虚天的。林十一么,本来就是追杀过去的。” “那不是个幌子么?”白燕好奇道,“义父说当时义母不喜欢宗门订的夫君,跟严法随商量好叫他帮忙一起逃跑的。” 李思城摸摸下巴:“的确有这么一回事。不过两个人各怀鬼胎,只能说严法随修为不如她吧。” 柳苏安接过一杯酒:“他落网的时候还咒了你义母两句,后来十一就真在开天的时候出事了。所以你们也别跟他客气,有什么事麻烦他就行了。” “知道了,师娘。” 四人齐齐应道,林花谢慢了半拍,手里还握着个调羹。 邵简盛了碗腌笃鲜推过去,柳苏安就着喝了口酒,称赞道:“岩清送的酒不错。” 李岩清笑道:“弟子孝敬师娘,应该的。” “没什么应不应该的,我生平最讨厌没主见的人,更讨厌奴颜婢膝的女人,你再这样我把你赶出去。”柳苏安不客气地道,“修道是你们自己的事,师娘也不是亲娘,把自己和别人分分开。你大师兄爱吃凡食,大师姐喜欢听闲话,小师弟没得空也要画画唱曲,我也没因为这些揍过他们。你首先不是我的徒弟也不是李思城的女儿,是你李岩清自己。入我门下,这件事你要搞清楚。” 李岩清的笑容僵了僵,道:“这酒还很新,风味却不比窖藏数十年的差,师娘以前没有喝过吧?” “没。这酒叫什么?” “湘妃怨。” 柳苏安一把捏碎了酒杯,三个大人一时间都呆呆地低着头,不知在看些什么。半晌,柳苏安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李岩清的肩膀:“很好。你很聪明,也很有胆量!” 李思城的笑容就有些勉强了。湘妃是李岩清的生母,很早就过世了,除她以外,李思城再无妻妾。要说感情多好则未必,别人不清楚,在场的都知道,湘妃是自杀的。 李岩清看着她道:“娘亲在外没有亲友,在山上也只我一个能说话的。她喜欢弹琴唱曲,我不懂,她说父皇以前是懂的,那是三十多年前了。后来娘亲把琴砸了,戏台子也拆了,父皇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开始喝酒,宫中好酒都往她殿里送,怎么也喝不够。其实她酒量很差,一杯就醉倒了,海量的是师娘。她死的时候,没开封的酒坛子堆得行宫连落脚之处都没有。其实娘亲只是想,要是父皇来给您送酒的时候发现酒窖空了,会想起她来,至少去问问她要那么多酒做什么。” 柳苏安笑了一下:“对不起她的人不是我,我对不起的人也从来不是她。酒挺好的,你们年纪小就别喝了。尝尝邵简做的菜。” 林花谢闷声发大财,已经在吃第三个蟹黄汤包,两只缠了红绳的小手捧着碟子,美美地喝着汤。柳扶风和白燕给李岩清夹菜,他就暴露了。邵简抢在柳苏安前开口: “小林啊,师叔我有些日子没见你了。最近【圣人劫】戴得还习惯吗?” “啊?嗯。还是老样子。”林花谢愁眉苦脸地道,“我觉得我说了话,实际说出来却慢半拍,听见自己说的话又慢半拍。还是吃东西好,嚼归嚼,味道归味道,慢一点不要紧。” “师兄也不要气馁嘛,比起七年前已经好多了……” “你还好意思提!”林花谢早知道柳扶风要说什么,对方话音未落就瞪了过去,“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看你的研究也没有太大用处,我比那会儿同步一点都是【圣人劫】在起作用。” “你瞧瞧你瞧瞧,大师兄就是这副嘴脸,还没过河呢就开始拆桥,一点不讲道理,像谁哦!”柳扶风夸张地拿衣袖抹起了不存在的眼泪,邵简却笑出了声:“像他师娘啊。” “邵简,你出息了。” “我胡说的。再说,林师姐的孩子像你不像王水,你不高兴吗?”邵简又把清蒸鲥鱼推过去,“这酒下鱼不错,你尝尝看喜不喜欢。李大哥,过两日清明,你带岩月来吗?” 李思城道:“岩月最近身体不大好,……罢了,来凑凑热闹呼吸点新鲜空气也好。【苏堤春晓】那边准备完了?” 邵简道:“嗯,清明都要去上坟,庆典没那么隆重,主要还是安全检查的问题。这些都是门生在做,他们更清楚这些。” 柳苏安道:“过完清明也要招新生了,这几年缺人,多招点来。严法随呢?” 白燕笑道:“我和大师兄今早去【南屏晚钟】过招,谁知两个人都藏了一手,不小心敲过头,小师弟把【非毒】都留那儿堵门了,严师叔和林师叔现在在那边处理。怎么了,师娘?” “今年严法随带队,你和小林、小柽一起去。” “啊?”柳扶风夸张地叫了一声,“严师叔带队会不会把我们丢在半路上自己找客栈睡觉去啊?” “就是,”白燕也说,“严师叔要我们自己干活也就一句话的事。” 林花谢堵住最后一条路:“就算是我们三个出门历练,招生总需要严师叔出面的,不然三个小孩说话谁信呀。” 柳苏安道:“我会跟他说的,他不敢。” 三人纷纷道:“不愧是师娘。” 李岩清问道:“招生是要去哪儿呀?” 柳苏安道:“临安有三十六州,我尚未完全恢复,灵气也不足,现在只有这附近相连的九州有人居住,你父皇应该告诉过你。” “嗯,这里是霍林第一州,最远的常玄第五州和紫玄洞照第三十三州因为灵气稀薄人又少,不征税,每年还要花钱补贴。” “对。招生按第五到第二、第三十三到三十六的顺序,一共八个州,每州待两节。” 李岩清惊讶道:“呀,那不是年关才能回来啦?” “嗯。去年是邵简,也是这么个流程。我主要还是怕严法随乱说话乱劝人,但轮也轮到他了,他这几年也算老实。” 邵简笑道:“我已经跟他交代过了,要把修道的危险性说清楚。长命百岁不一定,横死的可能性倒挺高的。来扬眉宗修道,资源是比下面的散修或者小宗门丰富,但是机遇更大,危险也更大。历练途中丢了命,或者错杀妖兽精神失常,都是寻常。何况修士杀人和凡人不同,是要遭天谴的。” 李岩清一下子看向了李思城和柳苏安,疑惑地道:“凡人杀人不用遭天谴吗?那岂不是无法无天了?” 邵简道:“凡人有凡人的方式,有自己的法律。” 李岩清道:“但凡是人,不管是凡人还是修道之人,都有私心。人怎么能审判人呢?人只会亲亲相隐互相包庇。” 邵简道:“修道是逆天而行,凡人没有那么重的罪孽。” 李岩清皱着眉:“我不觉得自己修道就成了罪人,真要是,那也是天道太小气容不得旁人。再说,凡人活着吃五谷杂粮鸡鸭鱼肉,病了倾家荡产也要请大夫不愿就死,难道就不是逆天而行了吗?” 柳苏安摆摆手:“邵简你别当他们是小孩子。表世界的天道已经混乱了,根本管不到凡人,不要说不同的真天,同一片真天底下从南到北修道规则都可能不同。临安不一样。” 白燕道:“这么一说,外面的世界真的很野蛮呢。” 李思城笑出了声,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然你们以为堯王朝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岩清说的没错,人管人最后都是拉帮结派层层欺压。十大真天之下,贪生怕死的修士圈养凡人当死士再寻常不过,互相打起来又都说是为了正在受苦受难的凡人。王朝人多,又连年征战搞得民不聊生,现成的靶子。原也是活该。” “活该的是你们李家人不是老百姓。”柳苏安没好气地道,“我答应过要把这些人送回去,你少泼凉水。” 李思城道:“实话实说罢了。荷花酥挺好吃的。” “喜欢就带点回去,也给岩月尝尝。”柳苏安道,“遣散宫女侍从又是哪路把戏装给我看?没必要的苦头就别给小孩子吃了。岩月身体本来就不好,成天吃苦药汤我都看不下去,你自己的孩子自己多操点心。” “哎。”李思城应了一声,站起身来,笑道,“时候……还早。不过我还有政务要处理,就先告辞了,今日原本也只是送岩清过来。苏安,小邵,几位师侄,我改日再来。” “慢走不送。” “陛下慢走啊。” “父皇慢走。” “李伯伯慢走!” “师伯慢走。” 李思城跳上一条独木舟,背影威武挺拔如松柏。小舟如一柄利剑破开水面,瞬间没了踪影,连多余的水花都没扬起。 柳扶风头一个转回身来,发现柳苏安正端着酒杯,怔怔地看着湖面。但等其他人都转了过来,她就喝起了酒,装作无事发生。 白燕款款起身,微微一笑:“我瞧师娘师叔还有话要说,燕儿就先行告退了,也带清师妹去【柳浪闻莺】住下。” 李岩清也看向她,颔首道:“有劳大师姐。” 柳扶风道:“哎,清师姐住咱们院子里吧?正好东厢房还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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