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晴愣了一下,后退两步,道:“掌门人出身凡界寒门,年少时女扮男装考入一剑宗外门,短短十年便成为了一代阵法宗师,被破格提入内门,是林阵一之下第一人,同时获得了修习开天剑的资格。其时一剑宗的少宗主林追云与掌门人私定终身,最后却背信弃义,迎娶了北岳联盟的玉横仙子,两人的第三个孩子就是林十一。掌门人与林追云割袍断义,叛出一剑宗,创立邀月剑派,誓要胜过开天剑法,叫林追云乃至整个一剑宗颜面扫地。” “还有一点。”陈师叔的语气温和了一些,“她想给无处可去的女人一条出路。我当年是在一剑宗外门洒扫的,不过是曾经在其他门生欺负她的时候帮她捡了几次东西,她便一直记得我,离开一剑宗的时候,特意找到我问我要不要跟她一起走。我来了,于是她认我这个师妹。晓晴,你们之中出身好人家的没有几个,掌门人待我们宽厚,不是你们可以议论她的理由。掌门人与你们师娘我名为师姐妹,实为师徒。我不希望你们再有对她不敬的念头。” 众女齐齐称是,柳扶风也点着头,心思却飘到了林阵一师叔头上。在扬眉宗的一众教师中,严法随是最好欺负的,邵简是最亲民的,林阵一则是个成日板着脸、面露哀愁的老好人,也是教导柳扶风最多的一位。柳扶风早早知道他是林十一那一辈的大哥,却一直不知道他是怎么跑来扬眉宗的。严法随会躲进他的院落偷懒,周师叔会提着酒去找他一起喝。【平湖秋月】诡谲的圆月下,柳扶风趴在石桌上解一幅阵图,他就默不作声地和随便什么人一道喝酒。 陈师叔咳嗽两声,拍拍宛晓霜的肩膀: “掌门人不是要杀什么人,只是想证明自己比一剑宗那老匹夫更强;自己一个人开辟的道路,比那人背弃誓约还靠女人的生育而得以延续的辉煌更正直坦荡。她不会希望我们为此付出性命的,晓霜,若要为她的理想牺牲性命,岂不是将她的理想与一剑宗的做法等同了吗?她不是看在宛家的面子上收留你,而是真的觉得你根骨好,不希望你被埋没。‘月坠花折’这一式,并非与敌人同归于尽,而是……” 女人又顿了一会儿,才道:“为了将那个可怜的女人从生育的诅咒中解救出来。” 柳扶风差点脱口而出,一旁的持剑女修已经问了出来:“我们要救的是谁,诅咒又是什么?” 陈师叔道:“玉横仙子根本不是什么活人,不过是各大宗门互相转卖的容器!从它的肚腹中诞下的婴孩,每一个都是神眷者。如此这般的交易,在七大真天之下,已经延续了至少五百年。而她被李家作为赌注输给北岳联盟,便是堯王朝衰落的开端。” 一阵寒意从每个人的脚底涌起,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柳扶风听到这里,也知道这些姐姐妹妹大约是不乐意跟他一个男人畅聊修仙界现状的,往宛师妹的外衫里塞了一瓶丹药,便悄然离开破庙,确认附近没有追兵之后,摸着下巴朝二十里外的小牛村走去。 走出五里,天上那轮皎洁的圆月才消失不见。但是离小牛村还有六里时,一轮硕大无比的满月突兀地显现,通天彻地,煌煌如天宫遗迹。 柳扶风仰着脑袋,着迷地注视起它来。直到天蒙蒙亮,一辆牛车从后面赶了上来,一个嘹亮的嗓子操着一口土话喊了声:“前边的公子,您也是得了消息来参拜白大仙的么?” 少年有点不祥的预感:“乜大仙啊?” “刘财主家的呀。您不知道?那您往小牛村去干嘛?迷路了?” 天可怜见,刘财主就是他们“借宿”的那户人家。凡人的气息和气运都有助于扰乱追踪,柳扶风那日拖着师姐师兄逃出几百里,实在没力气了,见附近有栋气派的三层空屋,虽然造型很恶俗,但还是带人拎包入住了。睡了两天,才知道那是当地大财主家给胡大仙盖的财神楼。 该不会是最近他帮村里人治病干活,人家当哪路大仙显灵了吧?难怪庙里没人,附近喜欢这一挂的哦。 柳扶风道:“哦哦,我外地来的不认识人嘛。老伯你好不好载我一程?车上的瓜我包了,待会儿大家一起分分吃掉。” “小公子倒是会做人。来来,自己上得来吧?” 柳扶风坐牛车进了村,一路给村民们切瓜分瓜,最后自己捧着一牙西瓜混进了财神楼附近的人群,跟几个大娘挤在一条长凳上听香头讲话。 那香头点着香正准备请大仙上身呢,裹得像粽子一样的林花谢趴在门后,穷凶极恶道:“我要吃饭!!!” 柳扶风给他吓得从凳子上飞了起来,瓜也不吃了:“大早上的至于吗,饿死鬼投胎啊你!” 边上大娘给他吓坏了:“噢哟小伙子不好这么跟白大仙讲话的,你不要命别连累我们呀!走走走!带走带走!” 林花谢闻言,得寸进尺:“大早上的,我要吃猪肉生煎羊肉锅贴扁豆焖面煎饼果子油条豆浆荠菜馄饨荷包蛋!!!” 香头都惊了,跟刘财主称赞你们功德深厚福气真好啊,白大仙都这个修为了,要是人家成功化形,这小牛村就有守护神了,以后各位求仙问道都更顺利呢。刘财主激动得不行,连忙吩咐家丁去做饭,不会做生煎也给我发明一道出来。 那头柳扶风好不容易摆脱几位大爷大妈,略施法术,穿墙而入。 林花谢身上的【圣人劫】就绑了一半,行动迟缓,这会儿上身的绷带又渗血了。丹药是喂过几颗,但火炎焱和王水这般的名宿留下的伤口不仅是物理伤害,二人残留的灵力还在到处游走破坏,柳扶风只能一点点祓除它们。本来林花谢自己的灵力纯度和强度都更好,可那天的天雷大部分都被他挡了,柳扶风出门散心的时候他都没醒呢。 看着已经有十三四岁的美少年坐在软垫上,慢吞吞地擦着血。柳扶风过去给他擦擦嘴,批评道:“大师兄,你不要一醒来就搞事情好不好?你看看,情绪一激动,内伤外伤都加重了。” 林花谢道:“我这是内气郁结,吃饱了就没事了。” “行行行你是师兄你懂。”柳扶风没好气地递给他一碗汤面。 “这是什么。”林花谢捧着面抬起头质疑道,“我的生煎锅贴煎饼豆浆呢?” 柳扶风扇着扇子:“今天是你生辰啊大师兄。吃碗长寿面。” 林花谢拿起筷子还要说一句:“长寿跟吃什么没关系吧,纯纯运气。” “那你嘴贱没品作恶多端损德行的,更要吃啦。” “这个社会是怎么了,我不过是实话实话就说我嘴贱?诚实也是一种美德好不好,像我这样内外兼修的美少女不多了。……咦,这是什么,蛮好吃的。” 林花谢说着已经呼噜吸入一口面还咬了一口水波蛋,夹起蛋中肉馅示意之后又一口吃了。 “长寿面要放荷包蛋的嘛,正好我借厨房那家人做了灌蛋,给你放了两个。” “调味蛮好的,肉也很嫩,就是不是很新鲜。” “哎呀!人家小门小户的,家里儿子讨老婆摆席才做的肉菜,少挑剔。” 林花谢闻言忙道:“什么时候摆的席,怎么不来跟本大仙通禀一声?” “可别蹬鼻子上脸了,就你还大仙呢。” “严师叔老说我小小年纪一脸狐媚,怎么不算个胡大仙?” “你还挺得意啊?” “人家夸我好看,干嘛不得意?” 两人都没再继续,林花谢就盘腿坐床头吃面。柳扶风换了身衣服也爬了上去,“呼”地一瘫,不客气地踹了他两下:“唉,累死了。你往那边挪挪。” “我坐着又不占位置的。”林花谢顺手摸摸他狗头,半晌轻声道,“我伤还没好,你一个人别乱跑啊。”
第29章 15-震来虩虩(1) 林花谢瘫在床头,将灵力凝聚成剑,挑起碗中荔枝再接一刺,荔枝的壳与核便被弹入一丈远的另一个碗中,他仰头一伸舌头勾住果肉美美地咀嚼起来。一盆子堆在冰块上的荔枝就这么流水线作业进入他的嘴里。 柳扶风忽然一探脑袋,叼走了一块果肉。 大师兄一张嘴接了个空,抬了下眼皮子:“这荔枝还带点灵气,怪好吃的。哪里买的呀?” 小师弟含糊地道:“昨天看见一伙流氓对一位小师妹图谋不轨,师弟我见义勇为,人赃并获……” “这么说,你很勇哦?” “开玩笑,我超勇的。” “呵呵。” “你笑什么。” “没什么。”林花谢也不知道得意个什么劲儿,吃掉最后一颗荔枝翻身下床,“画什么呢?” “昨天我见义勇为的对象啊。是个可爱的师妹吧?” “瞧着很像清师妹。” “你也看看她的衣服嘛。” “挺好看的,你准备做给我穿?” “嗯?好像也不错!” 林花谢看了两眼就没了兴趣,又躺了回去,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柳扶风画完最后一笔,丢开画笔拍拍他的大腿:“昨天我见到你姐姐了。” “……哦。你竟然没被打死。” 柳扶风叹气:“我也吓了一跳,还好她是去追杀这位师妹的。哦对,我还见到了她的同门师叔师姐,见识了一套剑法呢。” 林花谢稍稍来了精神:“哦?你记下了吧?给我看看!” 柳扶风从戒指里找出一把长度相仿的剑,走到屋中空地,掂量了一下,右脚后撤,摆出了邀月剑法的起手式。 他昨晚看了宛晓霜演示便想着回来让林花谢看看了。虽然他自己的剑术体术不怎么样,但是眼界高的很,全然不觉得这套剑法有什么过人之处,只是觉得由女子使出来尤为美好;再者邀月剑法脱胎于开天剑法,他觉得给大师兄参考参考也不错。 幸好宛晓霜力气不大气势不强,柳扶风模仿个九成轻轻松松,剩下一成,他认为是性别因素。如此一边报招式名称一边舞剑,林花谢忽然说了声:“错了。” 柳扶风停了一下:“嗯?” 林花谢懒洋洋地道:“刚才那式‘月满西楼’错了吧。” 柳扶风拉长了脸:“大师兄,论脑子我可比你好使啊。我不可能记错!” “可是论身体是我比你聪明。”林花谢一骨碌翻起来,抓了支画笔,迅疾无比地一式“推窗望月”接“月满西楼”,比柳扶风演示的多了几分刚强肃杀,却丝毫不失仪态间的柔美。 收招回首,林花谢丢下稻草拍拍手,坐了回去:“应该是这样的吧?” 柳扶风撇撇嘴:“你专业的做出来肯定比我好看嘛。但这回你阴沟里翻船咯,这套剑法就是这样的。” 林花谢奇道:“这不应该啊。那人是不是受伤了?” “演武的这位师妹看着没大碍,不然我能放心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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