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子平赞叹道:“有你家里都不用买冰箱了!” 彭阳欲言又止:“……我谢谢你啊。” “把他带回特行处。”谢予安看了一眼周延,道:“你们先走。” 周延的目光从地上的一大坨形状诡异的冰块上面移开,抬眼那一刹阴鸷全部散开,遂对谢予安柔弱无辜地一笑。 五分钟之后,急诊室。 四五个被紧急召唤来的医生围在周延身边同时缝合伤口。 女医生一手镊子一手剪刀,缝合线来回交错快得惊人,但是她看着周延的目光如同在看一篇含金量巨无敌高的学术论文,最后深沉地感叹道:“……你们高阶级进化者真是属牲口的。” 属牲口的周延本人:“……” 他看了一眼女医生胸前的名牌——方见微,倒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方医生剪断缝合线,期待地说:“伤口竟然已经开始自愈了,就算是不处理,估计不超过一周你就没事了。” “而且……你好像有很强的抗感染能力,不需要给你巨蜥毒素的血清了,一会儿我可以抽一管你的血样吗?” 周延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旁边的声音打断了。 “不行。” 谢予安抱着手臂站在一边,被方医生勒令退到无菌距离之后一直处于一个“敢怒不敢言。”的状态,现在如同自带低气压的人形制冷器。 “哎,那……就不行了。”周延惋惜地摇头,语气诚恳:“我已经卖身给我领导了,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胞都归他管,他说不行就不行。” “…………”方医生一脸“这什么时代了你们还兴奴隶社会那一套呢?”的无语:“这、这样吗?” 医生料理完了周延,迅速收拾准备离开。 方见微摘了手套,走到谢予安面前:“这位长官?我想问问,你们准备怎么处理马修.胡克?” 谢予安抬眼看着她:“处理?” “我知道你们是保密部门。但是他是我的病人,我问一句不过分吧?”方见微道:“不管出于各种原因,我们医院和他的家人是有知情权的吧?他的妻子现在还在医院。” 谢予安道:“当然,我会让人去通知他的亲属。” “但是今天你也亲眼看到了,我想我的处理结果,显然不会太让人满意。” 方见微略微一愣。 谢予安从女医生身边经过,走到周延身边。 现在周延快要被裹成一个会喘气儿的木乃伊了,穿不穿衣服好像都不重要,谢予安伸手把护士准备的病号服勾过来,小心翼翼搭在他肩上。 “还是很疼?”谢予安仔细看他的脸色:“让他们给你开麻醉剂?” 周延摇头:“不疼。” 方见微在门边欲言又止了两秒,最后闭上了嘴,推门出去了。 “你怎么那么凶?”周延这才用左手拉了拉谢予安的袖口,把他扯到病床边来:“不是说了不生气了吗?” “我是告诉她事实。” 谢予安往前一步,低头盯着周延,轻描淡写:“哦,我说过吗?” 周延:“……” 他怎么没料到谢予安还能有“出尔反尔”这一手?! “好了,先不说这个。” 谢予安俯下身,用手背贴周延的额头:“要我帮你通知你母亲吗?还是你自己告诉她?” “不用。”周延拒绝得很快,说:“几天就好的事,不用告诉她,她忙得很。” 谢予安还没来得及发表反对意见。 周延又说:“而且我只想你陪我,有别人在你就不理我了。” 谢予安忍不住“啧”一声,完全抵挡不住周延“甜言蜜语”的攻击,语气彻底软了下来,“我说你怎么回事?受了伤还这么开心?刚刚疼的现在就忘了是吧?” “不是。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周延抬起手,指尖小心翼翼碰了一下谢予安颈间没来得及处理的刀痕,这会儿看也就是细细一线。 “我会和你一样的,我会保护全联盟自由的公民。” 谢予安刚刚收回来的手一顿。 他看向周延,几乎在周延明亮而专注的目光里看到了一种……过分直白的情绪。 设身处地地来想,谢予安不知道要面对什么样的人时候,才会表现出这种百分之一百的讨好和求取认同的情绪。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各自有独立的意志,不是对监护人充满依赖的小孩儿,对待任何心有戚戚的事,都要依靠别人的认同来获得安全感。 而周延……他几乎把承诺直接写在脸上了。 谢予安一手搭在床沿,问道:“你看我长得像中央军校那尊雕像吗?” 周延:“?” 那当然是不像的——中央军校礼堂门口那雕像不知道是哪位联盟的已故元勋,名字老长老长,周延和谢予安这两个毕业即忘本的混账东西估计没一个人叫得出来了。 “那你对我宣誓干什么?”谢予安敲敲他的额头,把冰凉汗湿的掌心拍在他脑门儿上:“我这儿是正经单位,不收卖身契。感觉到了没有?吓都让你吓死了。” “你收我的就行了。” 周延立即眉开眼笑了起来,表现出来比平时多了一百倍的粘人程度,凑上来黏黏糊糊地索吻。 “你别乱动。” 谢予安一手压在周延没受伤的这边肩膀上,感觉周延的唇色比平时看起来还要浅一点,于是低头温柔地亲吻周延。 周延微微一顿,随后顺从地闭上了眼。 最开始只是很浅地亲吻,好像谢予安只是为了安慰他,亦或者是通过这样短暂的接触让周延瞥见一点他刚才的惊心动魄。 周延想着想着,忽然觉得心口犹如狂野草木疯长,轻易地就捅破了最后一点克制,让他忍不住更得寸进尺一些—— 忽然之间,一阵短促的提示音响起来。 “嘶……”谢予安往后一仰头,瞬间拉开两个人的距离:“行啊你……咬我?” 谢予安一挑眉,直接当着周延的面打开了那一道“SSS”级别的紧急通讯。 周延如同吃到嘴里的糖突然被人抢了,有点不满:“谁啊?怎么这么讨厌。” 就在同一时刻,乔斯年的真人投影随即出现在病房里。 谢予安:“喏,这个。” 周延:“……” “恕我冒昧,打扰你们二位的公费恋爱时间。” 乔斯年从办公桌后起身,冲周延彬彬有礼一点头,笑容斯文:“周延,听说你受伤了,我代表军委各部门对你进行真诚的慰问,希望你早日康复。” 周延:“……劳您费心。” ——天地良心,他就背地里说过乔斯年这一句坏话,竟然还能让正主听到了。 “言重了,虽然我不是特别关心你们是怎么在公共场合黏黏糊糊丢人现眼,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二位注意下时间场合,联盟公费开支的财政不是给你们办公室恋爱用的。” ”还有,我有必要提醒你,下次背后说人坏话多注意看看四周。” 乔斯年笑容满面,如同一个慈祥的长辈,一字一顿地对周延说:“鉴于你们两个人的档案都还在我手上,我保证,除非我提前下台,不然您二位这辈子都别、想、拿到结婚证。” “!!!” 周延立马把求救的眼神投向谢予安。 “咳……你有事?”谢予安在一边看够了热闹,一本正经地问。 “比起在医院陪一个根本不需要照顾的人来说,确实有点事。” 乔斯年最后还不忘阴阳怪气一句,转身,把一段实时记录投放到电子屏幕上—— “谢司长看看?耽误不了你五分钟谈恋爱。” 谢予安目光一扫,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在实时新闻中,联盟军委大楼之外,街道上已经熙攘地挤满了人,整个广场水泄不通,各种扎眼醒目的横幅、字牌瞬间挤进人的视线。 ——“反对/军委秘密军事实验!” “我们是联盟公民。我们有知情权!” “反对进化能力者屠杀人类!反对进化者特权!” “这是人类的地球,不是进化者的!” “我们要平等,要透明!” “刚才,也就是二十六分钟之前。”乔斯年收了神通,脸色也很不好看:“联盟十六家非官方媒体在同一时间发布了这一条简讯,其中包括今天高速车道事故的具体细节,以及这个马修.胡克的人在医院被逮捕的全程。” “然后只花了二十分钟,第一批抗议者就到了军委大楼。” “看来你被人摆了一道啊,弟弟。” “是什么让你这么沉迷?” 乔斯年复杂的目光飞向周延,仔细看的话还能够看得出来一系列诸如——“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空有一张脸的小白脸儿!”“你到底给我弟弟灌了什么迷魂汤把一个工作狂变成了这样!”“怒其不争……”“算了只要我活着一天就绝对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复杂情绪。 “乔处长。”周延满脸温良恭俭让地对他说:“您要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说,我不介意。” “没有,你想多了。”乔斯年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算了算了算了”,然后目光一转:“十五分钟,会议室见。” 通讯随之切断。 “要我陪你一起去吗?”周延问道。 “用不着你。我回去一趟,你好好在医院呆着。”谢予安把搭在一边的外套拎起来,还是觉得不放心:“要不把彭阳叫过来?” “不用,你比较忙,让他帮你干活儿。”周延轻声问:“那忙完了你还来找我吗?” “找你。”谢予安想了想,道:“结束了我就过来,不过应该很晚了,你早点儿休息。” 周延连忙“嗯”一声:“好。” 同一时间,联盟公海,一艘平平无奇的旅游船上。 戴着眼罩的男人伸了个懒腰,把通讯器丢到一边:“成了。” “这次就算了,下次你再擅自行动,别指望有谁去救你。” 穆琳蹲在窗边,抬起头瞪他一眼,但是一句话也没说。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你干什么执念于找你的什么家人呢?”男人溜达到穆琳身边,薅了一把穆琳的翅膀检查伤口:“我都跟你说过了,当时我和老师捡到你时候就是那样,你不信我的话,总要信她的吧?” “你就是不甘心……”男人嘴脸一勾,讽刺道:“哎呀,怎么你就被抛弃了呢?” “闭嘴维恩。”穆琳抬起头来,脸上毫无血色,冷冷地说:“你这种人懂什么?你有家人吗?” “我肯定有,至少血缘上有。”维恩说:“但是谁也不知道谁,我就当没有好了。” 穆琳低下头,不说话了。 维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问道:“今天出现的那个美人儿,你认出他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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