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谢予安房间门口,长达数分钟的沉默之后,像是每一个面对青春期叛逆的弟弟的兄长一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妥协了。 如果阻止不了,就干脆放手。 22岁即将从希伯来学院毕业的乔斯年想: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将来不管怎么样,至少我会是你永远的支持者。 因为你也曾经毫不犹豫地拉住我的手。 “嗡——嗡——” 在更加久远的记忆之中,尖锐的警报声席卷整片回忆的空间。 四处都是来去匆匆的人,他们无一不带着枪和其他武器,散乱的是各种物品的碎屑、活人和尸体。 一群平均年龄不超过十岁的幼童,他们有着各种各样的肤色、发色,像是一群茫然无措的雏鸟一样挤在一间实验室里,茫然无措亦或是惊惧交加地哭喊着。 “——来不及了!别管这些‘样本’了!” “快撤!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一个胸口上挂着107号的女实验员守在一间实验室门前,问道:“那这些‘样本’怎么办?” “全部销毁——” 107号实验员登时愣在了原地:“销毁?!可是他们……” “不要违抗命令!”那个发布命令的人用枪点了点实验室里面的幼童们,厉声呵斥道:“动作快点儿!我们带不走他们!连1号样本都舍弃了!想活命就动作快点!” “是……是!”107号研究员目光震颤着,惨白的脸上肌肉随着呼吸抽搐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满脸。她几乎是全身瘫软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了控制台边,然后泣不成声地启动了另一个程序。 “轰”——两扇玻璃门悄然关闭,把各种尖叫和哭喊声隔绝在了另一个空间。 107号输入最后一个指令,实验室顶部的管道阀门无声张开,刺鼻的气体瞬间倾泻而出。 那些幼稚的、恐惧的、绝望到了令人悲切的面孔,不到一秒钟全然泯灭在了深绿色的气体之后,然后彻底安静了下去。 “走!” 发布命令的人把107号拖起来,头也不回地朝着另一条通道走了。 十岁的乔斯年躲在一间废弃的实验室操作台下,远超乎于同龄人的直觉和早慧让他知道这个时候躲起来才是最安全的。 极端混乱的情况下,不会有人在意一个“样本”走失了。 外面的爆炸声、枪声和各种奔跑尖叫的声音组成了一种令人胆战心惊的背景音,乔斯年耳朵里一阵一阵嗡鸣,用尽全力克制住颤抖的身体,冷汗沿着额头滑落了满脸。 忽然,乔斯年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顿时浑身上下的汗毛一炸。 不像成年人……他悄悄地从试验台下探出头看出去,却发现走进来的是一个瘦小的男孩儿,一身白色的隔离服脏污不堪,满脸的茫然和惊惶。 那是……乔斯年认得他! 怎么会?这些人连他都不打算带走吗? 那个小男孩儿站在这间空荡荡的实验室里,对外界的声响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沉浸在自己世界的自闭儿童。 走廊里传来更大的喧闹声。 有人来了! 乔斯年咬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飞快地扑向男孩儿,一把将他拖回了自己藏身的地方。 男孩儿的身体轻得不像话,乔斯年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发出声音。 “走!这边没人了!” “去那边,必须全部处理干净!” 走廊上一队持枪的人朝着另一边狂奔而去。 乔斯年不敢松开手,怕这孩子再哭起来,于是恶狠狠地警告道:“不许哭!也不许发出声音,懂了吗?!” 男孩儿茫然片刻,点了点头。 乔斯年松了一口气,心脏跳得飞快,正松开手——那倒霉玩意儿一嗓子就“嗷”了起来,挣扎着就爬了出去,朝着试验台之外“啊啊啊!”地招起了手。 “你!!”乔斯年眼前一黑,听到瞬间迫近的脚步声,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乔斯年连忙想把人拖回来,却见一道穿着白大褂的身影走近了实验室。 完了……乔斯年登时如坠寒潭,心脏都要停跳了。 “嘘……是我!”进来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儿,看样子是个研究员,她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乔斯年身上,而是一把把谢予安推回隐蔽处,警惕地打量着周围。 她胸前的名牌写着——98号。 “别哭……乖,乖孩子。”98号研究员一把将谢予安抱起来,她看起来也害怕极了,手抖得动作都不连贯:“别哭好吗,别哭!跟我走。” “啊……啊啊啊!”谢予安靠在98号研究员怀里,另一只手却死死地抓着乔斯年的胳膊。 “你想带着他?”98号研究员被扯了一个趔趄扑倒在地,她惊恐地往外面看了一眼,紧绷的神经瞬间崩裂,几乎是瞬间泪流满面:“不不不……不行……” “对不起,我没有能力带着……你们两个人走。”巨大的无力感让她的情绪完全崩溃了一般,她泣不成声,无声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已经违抗命令了……” “啊啊啊!”但是谢予安执拗地抓住了乔斯年的手,细瘦的指节陷入皮肤,就是没有放开。 再次鸣响的警报声重重地砸在乔斯年的耳膜上,心惊胆战地鼓动着心跳。 “没时间了,我、我只能做到这样了……对不起。” 实在是没有办法,98号研究员腾出一只手把乔斯年拖起来,三个人连滚带爬地朝着实验室之外跑,厉声道:“走!跟我走!” 98号带着他们跑了很长的一段路,然后下楼下楼下楼,她并不太高大,好几次差点连带着谢予安一起栽倒在地。 周围越来越黑,身后好像追着会吃人的妖怪,乔斯年不敢回头看,却克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终于在一处走廊的尽头,98号研究员直接跪倒在地,抖着手输错了好几次密码,才打开了一扇合金大门。 98号把谢予安和乔斯年一起推进了门。 “往前走……一直往前走知道吗?!走得越远越好!” 她艰难地站起身,卡住金属阀门,黑发散乱得像是个深夜索命的女鬼,只是还要更狼狈一些。 98号想要拉上那扇厚重的门,但是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警报声越来越尖锐,越来越急促。 “我违抗了命令,不会有好下场的……”98号终于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用身体的重量一点一点地把那扇门往外拉,像是被挂在悬崖上的孤魂一样,劈裂了的嗓音尖锐得不像人:“快跑!来不及了,快跑啊——整个基地只有完全屋才有防爆设施!你们快走!” “快啊——快带着他走!” 乔斯年宛如醍醐灌顶,心脏都快要从胸腔里面蹦出来了,爬起来就拖着身边的小男孩儿,连滚带爬地朝着黑暗的深处狂奔而去。 谢予安恍然大悟这是一场分别,他想从乔斯年身边挣开,不断地朝着身后熟悉的人挥手,发出“啊啊啊!”的哭喊声。 乔斯年终于听到他说话了,他说:“不……不要!不要!” 那个声音在他们身后远去。 “快走……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对不起……” “哐——”的一声机械音。 大门豁然关闭 【📢作者有话说】 这周app卡卡卡卡死了 ps:这周更六章,这周四到下周二。
第72章 他长得好看。 当年那两个躲在安全层相依为命的小男孩儿,在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再互相对视,却各自掩藏着自己幽微的心事,把自己武装得百毒不侵。 谢予安点下头,说:“乔处长,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舌灿莲花如乔斯年,也在一瞬间哑口无言。 “我不失望,只有愚蠢的人才会对别人抱有期望。”乔斯年道:“况且我做什么不需要向你解释。” “我也不知道你从杜兰德那个蠢货那儿听了什么骇人听闻的谣言,亦或者是你的哪一个缺乏关爱的神经元出现了故障,专门趁着这个时候来找我互诉衷肠。” 乔斯年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是脑子里的哪根筋短了一下路,又想起了这一茬:“但是周延的问题你还没向我交代过,这不是你找一个空有一张脸的暴力分子的理由。” 谢予安觉得乔斯年的针对毫无道理,矢口否认道:“什么暴力分子?没有的事。” “那你说他除了会爆信息素还会干什么?” 谢予安:“他会的多了,他还会做饭。” 乔斯年:“我也会做饭,厨房机器人都会做饭,很稀奇吗?我没记得小时候谁克扣过你吃饭,你缺这点吃的吗?” “……你这是以偏概全。” “他还比你小,看不出来你喜欢带孩子?” 谢予安忍了再忍,忍无可忍,终于想到了一个终极大杀招,义正言辞地说:“他长得好看。” 乔斯年瞬间破功,难以置信地盯着谢予安足足好几秒——被这肤浅而又直白的理由彻底折服了。 谢予安小时候也没表现出颜控这方面的特质,怎么现在开始眼瞎了:“你要不要去预约个眼科?他哪里好看?而且他比你小,只会爆信息素……” “我喜欢绿色的眼睛。” 谢予安伸出一根手指,在乔斯年眼前晃了晃,示意他闭嘴。随后谢予安上下一打量他:“你没有发言资格,这位单身了整整三、十、二、年、的光棍先生。” 两分钟之后。 乔处长时隔多年,再次从也别行动处谢司长办公室摔门而去,震天一样的响动引得加班的社畜们纷纷侧目。 是乔处长啊?那不奇怪了。 大家也就看了一秒,继续埋头苦干。 周延穿过人来人往的走廊。 “这个、这个……这几个拿去送审就行了,后面就完事儿了。”卜子平正把一堆一堆砖块似的档案交给文书,见周延过来了,忙里偷闲地跟他招呼了一下。 一堆档案之中忽然弹起来一个人影,彭阳已经睡醒了第二轮了,迷瞪瞪地问:“周延……周延?!在哪儿呢?” 周延站在彭阳身后,面无表情地给了这个傻子的椅子一脚。 “你大爷的!”彭阳顿时跳起来,睡眼惺忪地骂道:“老子在这儿通宵达旦加班是为了给你腾时间谈恋爱的吗?赶紧来替我,这个逼卷宗我是一秒钟也看不下去了!” 周延:“卷宗?” 卜子平插空道:“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我们所有行动部门现在要求所有文书原件保持纸质件,方便监察处备案审查。” 彭阳把周延薅过来按在椅子上:“反正我是看不下去了,你来!” 周延翻了翻面前的文件,显得很好说话:“行。” “哎——”彭阳仰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但是还是不忘伸长了腿踢了周延一下:“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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