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文柏先生是吧?”田熹说完了长篇大论,一秒钟切换回了原来腼腆的小孩儿模样,期待地看着文柏:“能、能给我签个名吗?你在欧洲医学实验室的时候就是我的偶像了。” 文柏脸上的正色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击溃,茫然道:“啊?” “就是因为您那篇关于特殊医疗能力的研究报告,我才想转投到生物医疗专业的,我导师一气之下就让我滚了。”田熹实诚道:“我滚了,然后就迷路了,被谢长官捡回来了。” 文柏:“……” 原来谢予安这人还真没说假话。 “你好,田熹是吧?”文柏坐正了一点,笑道:“我刚才看了你的实验操作,非常优秀,你以前是在欧洲那边学习?” “嗯!我原来在欧洲第一生化研究院!文柏先生听说过吗?”田熹连忙点头,一点不藏着掖着:“但是我现在已经不想回去了,谢长官答应我让我在中央城区学习!” “为什么?”谢予安:“我是说待在中央城区。” 田熹抓了抓头发,小声道:“我已经拿到了学位,不想继续留在原来的实验室了,我们的科研理念不太契合,但是那样的话就没别的地方要我了……” 谢予安顿时明白了。 学术界也是有帮派斗争的,这小孩儿想“背弃师门”,怕是没那么好找到下家。 “我答应你。” 谢予安:“我可以给你一个研究员的身份,让你留在中央城区。” 半个小时之后。 文柏在第九研究院抽烟区找到谢予安,开门见山地问:“刚才我跟他聊了几句,那个小朋友在学术上造诣应该很高。我觉得他不是普通学生,你确定要把他放在九院吗?” 谢予安叼着一支没有点燃地烟,含混道:“先这样,说不定哪天他自己就闹着要走了。” “嗯,也是,小孩子心性。”文柏点点头,转而问:“你最近怎么样?还这么忙?” 谢予安正要点下头,文柏忽然抬手,两根手指把谢予安叼着的烟抽了出来:“少抽点,不是伤刚刚才好?” 谢予安一愣,看他两秒:“老妈子。” 文柏毫不在意地道:“老妈子就老妈子吧。我听白大法官说,周延来找你了?” 这些人一个比一个会哪壶不开提哪壶,谢予安头都有点大:“别提了,我现在巴不得躲着他走。” “怎么?” “都这么久了,不合适了。” “我倒是觉得跟时间久不久没什么关系,你和他……本来就不算合适。”文柏忽然笑起来,眉眼柔和:“读书的时候还好,关系单纯,现在还是算了。” “跟这些没关系。” 文柏:“那是……” 谢予安那双眼睛浓墨一样的,忽然就露出来一点微妙的笑意。文柏仔细看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熟悉,甚至还有点……苦。 他心里忽然就咯噔一下,有点不是滋味。 谢予安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不说了,再说下去算是怀旧了,没什么意思。”谢予安笑起来,拍了一把文柏的肩头:“那小孩儿想在九院待着,你帮忙看着点,别饿死就行,哪天烦了找人给我送回来就是。” 文柏一愣,继而笑道:“行,让他留在这儿给我打工,正好我这儿缺人手。最近要出任务?什么时候回?等你回来了,叫上白弦,我们出去聚聚去。” “说不好,再说吧。”谢予安散漫地点点头,却没有对这个显而易见的邀约表示同意或者拒绝。从文柏身旁大步走出去好几步,才挥了挥手:“先走了,谢了。” 文柏顺势转过身,一直追着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 他垂眸把玩着手上那支烟,半晌,微微一笑。
第31章 哥。 “谢司,我们是回办公室还是?” 谢予安带上车门,司机便转过头来问。 谢予安看了一眼车窗之外,简洁地交代了一个地址,道:“去这个地址。” “是。” 特别行动处办公室。 “周延?”李保罗关闭了办公室的恒温系统,转身就看到走廊尽头站着的高个子年轻人。他稍微一猜,就问:“你等谢司?” 周延转过头来,矜持地“嗯”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角落里静止久了,他身边的灯已经全都灭了,被李保罗这一嗓子喊亮了。 李保罗可不是卜子平那个心眼堪比太平洋的货,多少还是察觉到一点这俩人之间的尴尬。 “谢司下午出去了,都这个点了应该不回来了,你有事找他?” 周延:“也没什么事。” “嗯,早点回去吧。”李保罗摆摆手:“按照谢司的习惯,明天多半要对内开会,还要跟其他几个部门打嘴仗,迟到了后果不堪设想。” 周延脸上看不出来失落,又点点头。 不过他觉得,谢予安这时候估计准备了一百套说辞踹开他。 他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李保罗是个典型的白人长相,虽然也是高阶哨兵,但是为人温和谦逊且靠谱,是特别行动处上下一致拥护的大管家,深得谢予安信任。 “李副官。” 周延特意错开了半步,走在李保罗身后,忽然问:“你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吗?” 李保罗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年轻,了然:“当然有,你想什么呢?我又不是天生好脾气,以前在特种部队混出来的,那种哨兵扎堆的地方,谁都有两回想举拳头说话的时候。” “哨兵嘛,等级越高自控力越差,天生的。” “前些年不是还有几个老头儿整了个什么“人类脑开发极限”理论吗?正常来说,特殊能力开发水平到12%就是巅峰水平了,再往上都是只存在于理论中了。” “不过力量这种东西,就跟鸦片似的——但是实话说,谢司那个人,宁愿要能力一般但是听话的人也会要那种管不住的刺头。以前我们特别行动处是默认不招高等级强攻镇压型哨兵。”李保罗上下一打量周延,安慰道:“我看过你的档案,虽然你的哨兵能力开发程度很高,但是控制程度也很高,算是很难得了。” 周延听着,眼神微微一暗。 中央城,夜色无边。 城市区之中的天气似乎都是有规律的,什么时候晴什么时候雨,什么时候春风和煦什么时候秋雨绵绵,一切都安排得恰到好处。 所以多数夜里,每个人走出门都能看到夜空繁星。 周延站在一楼的地下车库前,忽然转过身。 隔着一条街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辆黑色的车,后座的车窗滑下,阴影的边沿露出小半张瓷白的脸,下颚骨线条堪称优美,但是显得侧脸轮廓深邃锋利,不笑的时候看起来甚至有些森寒意味。 两秒后,周延穿过街道,站在车窗前,静静地看着。 谢予安的眼睫在脸上投出小片阴影,随后他推门下车,半靠在车门上。 他盯着周延看了两秒:“最近我可能会出一趟任务,本来——” “本来你打算趁这个机会甩开我。”周延抢白说:“眼不见心不烦,是吧?” 谢予安修长的眉梢一抬。不过他不讲道理惯了,被人说穿了也不至于恼羞成怒。 周延慢悠悠道:“所以现在你打算带我去了吗?” 谢予安摇摇头:“这将取决于你,只要你不想去,没有人会要求你去。” “那你觉得呢?” “我无权干涉你的决定。” 界限分明,尊重个体,挑不出来一丝错处。周延忽然笑起来,往前逼近了一步,面对面地贴着谢予安,笑得有些玩味。 “干什么?你……” 冷不丁的,周延说:“哥。” 谢予安一怔,一时间忘了偏头。 “你其实只是喜欢我听你的话吧?” 周延凑上来,眼里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散去,他慢吞吞地说:“你是不是忘了,我可是哨兵啊,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永远像你养的狗一样追在你身后?让你招之则来,挥之则去?” 谢予安知道他以前就很喜欢逗周延,总是说:“我比你大两岁,你好歹要叫我声哥吧?”。但是周延好像不太喜欢这个称呼,从来没妥协过。今天这么一听,竟然一口气把那点“物是人非”的味道全都挖了出来,活生生地铺在了谢予安的面前,罕见地扑腾起来了几粒沉寂的灰尘。 谢予安微微一愣,随后淡淡道:“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 “高兴不用再应付我?” 周延握住谢予安的手按在车门上,一字一顿道:“你可真混蛋。” 说实话,谢予安没少被人骂过,各种不堪入耳的字眼要多少有多少,但是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当着面骂“混蛋”的,有点稀奇。 感觉确实是个始乱终弃的渣男。 这么来说周延说得也没错,但是谢予安就像是欠了债的赌徒,债主好声好气的时候他反而无比迫切想履行债务,等到债主忍不住恶言相向的时候,他就又觉得蹬鼻子上脸的时候到了。 于是谢予安承认,他莫名在周延那张脸上看出来两分可爱,还有点可怜,像是……像是他记忆里沉默又内敛的大男孩儿的模样。 所以谢予安也不忍心对他太过分,只好伸出两根手指,低着周延的胸口往外推,语气都放轻了零点一个度:“我还是那个看法,多余的话就不说了,出发之前你都可以给我答复。” “我不干涉你。” 周延攥着谢予安的手腕,忽然手上用力,把一截冰凉的金属推进谢予安的手腕。 谢予安猛地一抽手:“什么东西?” 周延没松手,顺势向内一握,“咔哒”一声,金属圈自动调整大小,牢牢地贴在了皮肤上——那玩意儿竟然还是个可变形拟态金属,紧贴着皮肤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感觉。 周延松开手,打量了一眼。他点下头:“任务结束,我就告诉你这是什么。” 谢予安现在不觉得他可怜了,觉得他蹬鼻子上脸,于是一把推开周延,抬眼撩了他一眼。他伸手使劲儿别了一下那个金属手环,竟然完全没别动。于是谢予安瞬间有点恼怒,冷冷道:“小一千万联盟通用货币一克的材料,明儿我就融了它。” “你尽管试试。” 周延平白无故送出去了一大笔钱,看起来竟然有两分缺心眼一样的满意。 谢予安实在是理解不了,于是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拒绝——利落转头拉开车门上车,冷声说了个“走”,然后当着周延的面儿升上了车窗。 中央城区中心住宅区,大秘书长的宅邸。 车刚刚开进院子,管家就守在了门口:“您回来了,欢迎回家。” 周柔看了一眼一楼亮着灯的小客厅,问道:“先生还没休息?我不是说过今天会晚些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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