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琛含着笑意的声音,稍稍抚平了言羽内心的烦躁,言羽抬手抹了把脸,长长地呼出了淤闷在胸口的一口浊气。 卷子确实整体不难,甚至给言羽一种“只要我愿意多花点时间钻研就可以解答出高难度的题目取得高分”的错觉,正是这种错觉,领着言羽一步一步走进了深渊。 拿过了言羽刚刚的模拟卷子,顾淮琛拿着笔,在上面几个数字的地方作了标记,而后取过言羽刚刚的草稿纸,低头解答了起来。 言羽稍稍坐正了身子,看着顾淮琛灵动的笔尖,想知道他究竟是用什么样的方法,解答出这道题的,想知道自己刚刚到底是哪里没做对。 但看着顾淮琛一步一步列出来的公式,言羽却仿佛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似的,慢慢地瞪大了眼睛。 这明明就是言羽想到的第一种方法,那种要么按计算器,要么需要计算半个小时的死方法。 但从这一道题目的角度看去,无论哪一种方法,都可以正确地解答出这个题目,可是如果放在两个小时的数学考试面前,这两种方法无一不都是自寻死路。 可现在,顾淮琛居然用这种自寻死路的方法,正在慢慢悠悠地解着这道题。 言羽心中的震惊越来越大,一面觉得自己好像被一个巨大的谎言欺骗了,一面又在大脑中拼命计算着,是不是自己在计算方面出了差错,是不是计算过程是有捷径可以走的,只是言羽那时太过纠结于另一种解题办法而没有看到。 于是言羽靠近了些,几乎贴在顾淮琛身边,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看着顾淮琛解题,情绪仿佛已经紧张到了一个极点,甚至没有注意到,顾淮琛虽然没有看向言羽,却偷偷地笑了一下。 言羽咬着牙,顺着顾淮琛的公式往下看去,直到看到一个很难计算出来的答案,顾淮琛正在演算的笔顿了顿,而后抬头看了言羽一眼。 言羽被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的,没看懂顾淮琛眼神里的意思,向后仰了仰身子拉开一点距离,问道,“做啊,怎么不继续往下解了,我还没看到答案呢?” 顾淮琛看着言羽认真的双眼,仿佛在看什么可爱但不够聪明的小动物。 在言羽的注视下,顾淮琛轻轻笑了一下,而后,慢慢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了计算器。 言羽立刻发觉不对劲,一把抓住了顾淮琛要输入数字的手腕,制止了顾淮琛这种作弊的行为,问道:“你做什么?考试时是不允许带计算器的。” 知道言羽一抬头,对上了顾淮琛那双清浅含笑的双眸,才彻底明白过来了一切。 “你、你你你……”言羽愣得说不出话来,觉得自己似乎被顾淮琛欺骗了一样,但要是问言羽,顾淮琛到底是怎么欺骗他的,言羽又只能结结巴巴地说,是用数学题欺骗自己的…… “现在明白了?”顾淮琛放下手机,随手推开了面前演算了一长串的草稿纸,逗人玩似的看着言羽,解释道,“那道题是我故意这样出的,看起来像是有捷径的样子,但其实就只要那一种解题办法,要么硬解,要么跳过,除此以外没有其他解题方法了。” 听着顾淮琛说出口的话,言羽倒吸了一口凉气,终于明白为什么自打做这套卷子起,自己心底就隐隐感觉到一股不对、感觉到自己仿佛被什么欺骗了感情似的。 现在看来,言羽的感觉是对的,顾淮琛就是故意设好了陷阱,在等着他上门! 言羽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眼睛死死地盯住顾淮琛,仿佛想把故意使坏的顾淮琛从二楼丢下去,又想先把明知道有问题还死钻着牛角尖不放的自己从二楼丢下去,又顿了顿,觉得应该先把那套数学卷子从二楼丢下去。 总之,在这样的纠结之中,言羽叹了一口气,又无声坐了回去,认输道:“还是你技高一筹,我算是彻底败给你了。” 看着言羽有些气愤的小表情,顾淮琛莞尔一笑,安慰道:“只是套模拟题而已,没有什么输不输的说法,别多想。” 顾淮琛早就预料到,言羽不会听自己教导的方法,去跳过那些低性价比的压轴难题,而是会憋着一股劲,硬是要试一试才肯罢休。 于是顾淮琛出了这样一套卷子,前面的所有题目都是稍微带着一点难度,但又不会过分困难,让言羽努努力便能做对,而等到这一题,言羽便会被顾淮琛设下的陷阱圈进去,越走越深、越走越无法回头,直到这场考试以失败告终。 顾淮琛知道言羽带着点傲气,这个年纪的少年,哪一个不是心高气傲的呢?对于言羽来说,他已经比同龄人成熟太多了。 可是面对着接下来的数学考试,最忌讳的就是眼高手低,觉得自己能做对,觉得自己能考出一个比其他人都要好的成绩,而在不属于自己难度领域的题目上浪费太多时间。 于是,在经历了这套卷子的折磨与教育之后,言羽算是彻底记住了,不要在压轴题上浪费过多的时间,不然不仅不一定能拿到高分,还有可能把原本可以掌握住的其他题的分数丢掉。 “我明白了,谢谢你。”言羽叹了一口气,心中又喜又气的,重新拿起了笔,设定好闹钟的时间,终于静下心来,把那套卷子还没做完的题目继续往下做去。 看着言羽不仅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还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吸取教训、重整旗鼓,即使强如顾淮琛,也还是会在心里升起对言羽讶然与敬佩来。 不过顾淮琛过多安慰,甚至不用顾淮琛的安慰,只要顾淮琛简单地点拨一下,言羽便能豁然开朗甚至举一反三,就算是当年的顾淮琛,也做不到像言羽这么快的进步。 “加油,慢慢写,我等着你。”对于正在低头刷题目的言羽,顾淮琛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说了句加油,继续拿起了刚刚没看完的书,一边看书一边安静地在言羽身边陪着。 言羽没有立刻回应顾淮琛的话,像是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试卷上,直到做完了下一个大题,言羽才抬起头来,看向顾淮琛的方向,轻声回了一句:“好。”而后又快速低下头,投入到下一道题目中去。 顾淮琛甚至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言羽在说什么“好”,而后看向言羽的方向,无言莞尔一笑。
第104章 那我们都早点休息 等这套模拟卷子彻底做完时,时间已经到晚上十点了。 言羽原本计划着临考前多刷几套卷子,虽然没能多刷几套,但是就这一套,已经够言羽学到太多了。 言羽把卷子推到了顾淮琛面前,看了眼面前的闹钟时间,整套写完用了大概两个小时零二十分钟,也就意味着,如果言羽之前没把时间浪费在那道填空题上面,时间是刚好够言羽做完这套卷子的。 虽然擦着最后的时间线才能做完卷子,对于寻常的考生来说速度有点慢,但是言羽几乎是在半个月之前,才重拾高中知识点,不仅要从零基础开始学数学,还要兼顾其他八门学科,在短时间内能够到达这个速度,已经是非常耀眼的进步了。 更何况,顾淮琛出的这套卷子,本身就有一点难度,平常的考试题目并不会有这么难,如果按照普通的卷子难度来看,言羽做完一整套题目下来,时间还绰绰有余,甚至够言羽再回过头来检查一遍。 顾淮琛先接过了言羽的试卷,抬头看了眼用时,而后对言羽露出满意的眼神。 把手里的书签塞到还没看完的那一页,而后把书重新放回了书架上,顾淮琛拿过言羽的卷子,拿出红笔开始慢慢改了起来。 在顾淮琛改题的时候,言羽站起身来舒展舒展了筋骨。房间一角的餐桌上,还摆着之前顾淮琛拿上来的果盘,本来想端进言羽房间,然后两人在言羽房间里复习一下明天的考试内容的,但是刚上楼时,言羽正在和外婆通电话,顾淮琛不好去打扰。 而后面又不知道两人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言羽神情很不对劲,顾淮琛更是把那碟果盘忘到了脑后,没想起来端过来给言羽吃,现在却被言羽自己主动发现了。 顾淮琛的卧室是整栋别墅唯一的一间主卧,面积很大,足够言羽在屋里伸展筋骨了,言羽走了两圈,走得自己神清气爽后,就坐到餐桌边的椅子里,拿起叉子插水果吃。 言羽嘴巴刁,只爱吃成熟到甘甜的水果,不喜欢带酸味的,酸酸甜甜的都不行,也不喜欢吃起来麻烦的。 自从某一次,顾淮琛看到言羽把果盘里的蜜瓜和芒果吃的一干二净,留下了一口都没动过的苹果后,顾淮琛家里就再也没出现过苹果,甚至连楼下客厅的茶几上,现在摆的都是甜滋滋的香蕉和可以轻松用手撕下外皮的成熟芒果。 就连面前的果盘里,也是蜜瓜占了大头,而后切了些剥了皮的芒果和枇杷,中间的小圆碟里是一些营养价值高的坚果,搭配起来吃,更能尝出水果的清甜和坚果的淳厚。 言羽卡滋卡滋地嚼着蜜瓜,一边侧过身,去看顾淮琛把卷子改到哪里了。 如果在以前,言羽会觉得顾淮琛是个学霸,回回都能考年级第一,以后肯定是个上清华的料,但是现在,在知道了顾淮琛不仅学习好,各科奖项拿到手软,一整面柜子都摆满了他的奖杯和证书,而且能辅导言羽这样零基础的学渣学习,简直是天神下凡菩萨转世,救众生于苦难之中。 自己成绩好,和更够把别人也辅导好,是完全不能够划等号的两件事。言羽就见过许多成绩优秀,但是给别人讲起题目来就磕磕绊绊、讲不明白的同学,甚至会有一些自身科研成果优秀,但是带起学生来,就哑了火的老师。 所以在看到顾淮琛不仅能够给言羽上课,甚至会亲自给言羽出题目、改卷子时,言羽对顾淮琛的敬佩简直又上了一个台阶。 顾淮琛已经不仅仅是学习好那么简单了,而是已经超越了寻常人的阶层,已经迈到另一个更高的维度了,说顾淮琛一定是个上清华的料子已经不是对他的夸奖了。 等将来顾淮琛高考完毕业后…… 不对,像顾淮琛那么优秀的人,哪里还用的着高考呢? 言羽身边已经有许多因为成绩太过优秀,或许拿过的奖项太过有重量级,已经被国内知名大学预定下来,不用高考甚至不用读高三,就能够直接升入大学的同学了。 而像顾淮琛那么优秀的人,得到的待遇只会比他们更好。 说不定将来不知道哪一天,顾淮琛就会拿着一份国外知名大学的offer,和言羽告别从此两人一个国内一个国外,过着不同的地球时间,与截然不同的人生。 一想到这里,言羽嘴里的蜜瓜就有些味同嚼蜡起来了。 顾淮琛将来的人生计划,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咔嚓,咔嚓,咔嚓……言羽一口一口地嚼着蜜瓜,脆生生的蜜瓜愣是被言羽嚼出了泄愤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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