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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刻，这份安详被老杨的担忧所打破。 电话那头的沉默仿佛成了一种煎熬。老杨的呼吸声在电话中清晰可闻，每一次呼吸都充满了紧张，他等待着顾淮琛的回应，等待着言羽的消息。他的语气不容忽视，那份真挚的情感透过听筒传了过来。 这一瞬间，时间仿佛都凝固了，只有老杨和电话另一头的顾淮琛存在。 言羽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他不能让老杨继续担忧下去。他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有力：“杨老师，医生说言羽外婆的情况不容乐观，最轻，是失忆忘记所有人，最重……”、 顾淮琛的声音顿了一会儿，像是不忍心继续说下去，但一想到电话那头的老杨还在焦急地等待，只好抿了抿干涩的下唇，继续说道：“主治医生说，最差的话，恐怕过不了这个冬天……” 电话那头的老杨沉默了许久，而后传来深深的叹息声。 顾淮琛在电话这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对着不同的夜色，陷入了同样的沉默。 冬夜深沉，如同一片浓重的墨色，将外界的一切都吞噬其中，让人感到一种沉寂的无力感，天穹仿佛一块巨大的石板，压抑而沉重，上面布满了繁星，像一把细碎的钻石洒落在无尽的黑暗里，璀璨却寂寥。 外面的黑一层深过一层，将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深不见底的寂寥之中。 刺骨的寒风在空旷的野外呼啸而过，带着冰冷的刀刃般的寒意，割破了沉寂的夜，空气中弥漫着冰冷和荒芜的气息，仿佛连时间也被冻僵，无法流动。 远处，朦胧的山影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沉默地伫立在那里，见证着夜的深沉和寂寥。 最后，还是老杨先开了口，说道：“现在这个时候，你好好陪陪言羽，你知道的，言羽这个人性子倔，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如果事情往后最坏的方向发展了，我怕言羽他会想不开走死胡同。” 像言羽这样平日里最吊儿郎当、嘻嘻哈哈的人，在遇到这样的事情时，老杨最开始想到的并不是言羽会怎样度过这个艰难的时刻，而是，宁折不弯的言羽，如果遇到了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会不会真的选择宁为玉碎。 看起来最无情无义的人，往往才是用情至深的那个人。 “嗯，”顾淮琛点点头，抬手摸向面前宽大的落地窗，“我会的，杨老师您放心。” 落地窗外，是一片被寒冷和黑暗统治的土地，所有一切的生命似乎都在此陷入了沉睡。树木的枝条像枯瘦的手臂，伸向天空，不知道在向上天祈求些什么，地上的积雨在月光下闪着清冷的光，风声在夜空中回荡，增添了几分荒凉和孤寂。 顾淮琛和老杨担心的一样，他前两天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言羽，也是害怕这一点。言羽有足够强韧的内心，去对抗那位家暴的父亲、冷眼的继父、所有投来嘲笑与不理解目光的旁人，但却无法接受至亲至爱之人带来的痛苦。 在他母亲去世的那一天，他的人生被残酷地撕裂开来，一半的身体仿佛被吸入无尽的黑暗深渊，永远地停留在了那冰冷的墓地前。那一半的他是痛苦的记忆，是无尽的悲痛，是失去至亲的无助和绝望。而剩下的另一半，却像一具行尸走肉，机械地、空洞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仅仅是为了一个名字而呼吸、而动作。 如果再让他经历一次那样的痛苦，再让他在失去外婆的悲痛中挣扎一次，那言羽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下了。 他将成为一片飘零的落叶，没有根、没有方向，只能任由风吹雨打，最终消逝在无尽的岁月里。 这是顾淮琛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见到的。 每次言羽看向病床上的外婆，顾淮琛都能感受到他眼神中的深深惊惶和无尽的担忧。那苍白得几乎透明的嘴唇，似乎失去了所有的血色，两颊深陷，仿佛被岁月雕刻成了一幅凄美的画卷。 他的乱发无序地散落在额头和耳边，给人一种易碎的美感，仿佛下一刻就会在顾淮琛面前碎成一片细细的星光。 顾淮琛看着言羽，仿佛看到了一个灵魂在颤抖，他的眼神深邃而冷峻，仿佛藏着无尽的悲哀和绝望，他像一只被困在黑暗中的小鸟，无法挣脱束缚，只能默默地承受着痛苦。 这些都让顾淮琛没由来地觉得，如果外婆离开了，言羽会毫不犹豫地跟着她一起离开。 这世间太苦了，只有外婆的身边还能有一丝的温暖。 “那就好，言羽那边有你陪着，我就放心了点。” 老杨，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脸上刻满了岁月沧桑的痕迹，但还是会在面对言羽的事情时，露出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表情来。 等了一晚上的电话，可现在对着屏幕亮起的电话，老杨却又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他有些无神地拿起了笔，布满皱纹的手微微颤抖，似乎有些力不从心，无神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迷茫和疲惫。 在看到试卷上的题目与答案时，脑子里却依旧是一片空白，试卷上的题目，他曾无数次地看过、背过、讲过，但此刻却像是全新的东西一样，让他无法捉摸，他的眉头紧皱，眼睛盯着那密密麻麻的字迹，仿佛要看穿那层纸的背后。 老杨的心里乱成了一团，各种思绪交织在一起，像一团乱麻，让他一时间无法分辨出这道题的答案是对还是错。他看着试卷，双手紧握着笔，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无奈的情绪。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试图平静自己的心情，然而，他的心跳却不断加速，像鼓点一样敲击着他的胸，老杨感到自己的手心开始出汗，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 最后还是无奈地放下了笔，将电话挪到面前，缓缓地开口说道：“其实，你们期中考的成绩已经出来了……” 电话传过来的声音有些电流的颤抖，但话语中的严肃和认真却让人无法忽视，电话那头一片沉默，只有老杨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空气中回荡。 老杨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第165章 老杨无奈地放下了笔，将电话挪到面前，缓缓地开口说道：“其实，你们期中考的成绩已经出来了……” 电话那头的顾淮琛眼前一亮。 一中的办事效率向来是出了名的高，三天假期还没过完，上次期中考的成绩排名就已经出来了。 按照顾淮琛原来的计划，他现在应该和言羽在一起，去他曾经计划过的地方游玩，并在心里暗暗期待着言羽这次的考试成绩。却没想到世事变幻无常，短短两天时间，事情就发生了天旋地转的变化，让顾淮琛的所有计划都化为泡影。 只是关于言羽的考试成绩这点，顾淮琛还一直记在心里。 顾淮琛曾见过无数次，那些在清晨时，太阳尚未完全驱散夜的寂寥，言羽便已坐在书桌前，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教材，全神贯注地研读着的模样，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为他那沉静而坚定的面庞镀上一层淡淡的金黄。 又或者是夜幕降临，星辰点点，言羽依然坚守在书桌前，灯的光芒照亮了他那坚定的脸庞，他的身影在墙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言羽的眉头不时紧皱，时而舒展，像是在与书本中的难题进行无声的较量…… 顾淮琛见证过言羽刻苦学习追赶进度的模样，也见过无数张言羽模拟卷子的优秀成绩，那些整洁的答题卡上，言羽的笔迹清晰、规范，每一道题目都经过深思熟虑和反复推敲。顾淮琛心中对言羽的成绩已经有了大致的估测。他相信言羽已经付出了足够的努力，也相信他的成绩一定会有所提升。他期待着老杨揭晓谜底的那一刻，想要看看自己的估测是否准确。 虽然顾淮琛对言羽的能力有信心，但或许是这两天经历的太多，见证过太多医院里的生死离别，顾淮琛第一次在心里那么紧张一个小小的期中考成绩，甚至都不是他自己的成绩。 现在终于可以知道成绩了，顾淮琛感到自己的嘴唇有些发干，心里竟有了些近乡情怯的情绪，他听见自己轻轻咽了下口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而后缓缓地开口问老杨道：“杨老师，他、言羽他考得怎么样？” 一想到言羽和吴主任的赌约，顾淮琛心里就更加紧张，即使心里知道言羽不可能输，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地去担心，如果这次考试出了意外怎么办，如果言羽碰巧考砸了怎么办，如果言羽被逼迫着离开班级了怎么办…… 如果言羽没能按照赌约所要求的那样，考进年级前100，那么将来的吴主任，又会怎样去为难言羽呢。 一想到这些，顾淮琛心里就腾起忍不住的担忧。 顾淮琛坐在茶几前，手里握着手机，眼神紧紧盯着手机屏幕，他的心跳似乎与手机屏幕上的通话计时同步跳动，每一次跳动都让他感到一阵紧张的颤动。他的嘴唇紧闭，干燥得有些发白，仿佛已经一整天没有喝过水。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喉咙里干涩，就像是一个长年累月没有下雨的沙漠。 顾淮琛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身下的布制沙发，指尖微凉，仿佛带着些许颤抖。他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但那股紧张感却如影随形，始终挥之不去。 电话那头的老杨轻轻地叹了口气，话语中终于抹掉了之前沉重的忧虑，像是带了些幽光，轻声说道：“言羽这次的数学成绩差了点，但是综合排名，是我们全年级第四十九名。” 听到这句话的顾淮琛身躯一震，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什么？您说真的吗？言羽考了第四十九名？！”一向以冷静自居的顾淮琛，居然也会在这种时候失了态。 “那当然是真的，”好不容易聊到了些轻松的话题，老杨的口吻中都带上了不可忽视的愉悦与自豪，拿出手机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成绩单拍了一下，给顾淮琛发了过去，“你自己看，言羽在我们班里前20，年纪第四十九。” 成绩单随着老杨的落下的话音弹了出来，顾淮琛的视线紧紧盯着那个成绩框，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心跳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他的手心开始冒汗，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这个小小的屏幕。顾淮琛看到那个数字的一瞬间，他的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夹杂着惊喜、欣慰与感动，而更多的，是对言羽的心疼。 虽然过两天假期结束后，回到学校时这份成绩单会发下来人手一份，但是顾淮琛还是鬼使神差地，把这张照片保存了下来，看着照片里言羽排在前面的成绩，顾淮琛心中仿佛被什么柔软的东西一下子塞满了一样，又酸又涨地说不出话来。 “我是真的没想到，言羽这次竟然能有这么大的进步，这次年级里的进步奖，第一名非他莫属了，”老杨看着面前的成绩单，心中满是欣慰，滔滔不绝地说起言羽的成绩来，“言羽这次的成绩，各科都非常出色，尤其是文科这几门，地理考了几乎是满分，虽然这次地理卷子比较简单，年级里也有不少学生真的考了满分，但这可是言羽啊，言羽在短短的两周时间内，竟然能有这么大的进步，我真是、我真是太感动了……”老杨说着说着，声音就有些哽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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