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贤在里面等了会儿没听到回应,他扒开个门缝瞅,瞧见自家队长闭目直挺挺地坐在沙发上。 坐着都能睡着?他的队长怕是累狠了。 裹了个浴巾,余贤放轻步子悄悄摸摸地从浴室里出来,正赶上杜亦睁开眼。 “队长,还有睡衣……嘛?”余贤的话问到一半就打住了,杜亦的脸色干冷得发白,眼睛里布满大片的血丝。 余贤忙道:“队长你坐着就好,在哪儿我可以自己拿!”他说着,唯恐劳烦到杜亦,来回张望打算自力更生似乎忘了自己还光着个膀子。 杜亦骤然站起身,他的面颊倏地惨白到发寒。 余贤此刻正将自己的后背大敞四开地展现给杜亦。光洁的脊背在灯光的映照下愈发的一览无余,发亮的水珠在两侧打着滑儿。然而正中那滴水珠的路程不怎么顺利,在余贤的脊梁骨正中赫然躺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从脖子直绵延到尾椎,狰狞可怖,似一头恶狼张着血盆大口瞬间将杜亦的意识吞食殆尽。 左眼的剧痛突如其来,似是不安于待在眼窝里,生龙活虎地要从当中蹦出来。冷汗以光速聚满杜亦的额头,他无暇顾及还在左顾右盼的余贤,慌乱地闪进浴室。 “队长?!” ----
第11章 成为咸鱼第十天 “队长!” 余贤大喊。 没人应他。 头砸在墙壁上,杜亦拼命深呼吸,薄唇与白墙融为一色。他的头猛地扬起,双手紧捂着左眼,它就像个靶心,锋利的箭正在向它刺来,一箭两箭,万箭齐发,支支命中。 杜亦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大张,疼痛逼迫着他想用尽全力撞击在他面前的墙壁上。 只是,他不敢,他怕吓到余贤。 但左眼的疼全然没有这番顾虑,痛哼不依不饶地攻击、敲打、摧残着他的牙关,杜亦收回一只手用力捂住嘴。 “队长?” 余贤急了。 他扑过去抬手就要拉开浴室的门,与此同时,杜亦抽出捂嘴的手“砰”地一声堵在了门上。 两只手掌隔着薄薄的门对在了一起。 “卧室……”杜亦几乎是咬碎牙关挤出的字,“床头柜里有……” “队长……”余贤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可是他听得到声音。他知道杜亦的手定是撑在门上的。余贤的手掌在门面上摩挲,企图摩挲到杜亦手掌的位置。 杜亦的手跟随着余贤的手滑动,方才瞬间的爆发险些耗尽他全身的气力,他的手掌虚虚地在门面上游走,余贤只要轻轻一推就能将浴室的门打开。 但是,余贤不知道,也没有那样做。 “队长,你怎么了?”他声音里的担忧满得已经塞不下,任谁都能听出来。 杜亦说不出话来,汗水淋漓地打在他的眼睫毛上,压得它们老实巴交地垂着。冷汗在细密的睫毛中抓住缝隙奋力地钻入,杜亦的眼睛瞬间湿了一片,他勉强撑着眼皮:“快去,别着凉……” “好。” 外头的手掌离开了门面,声音意外的乖巧,又夹带了几分失落。 里头的手掌脱力的垂下,杜亦虚弱地滑坐在地上。他的一只眼球染上了诡异的淡红色,另一只眼里是白灿灿的光。 翻找出睡衣麻利的套上,余贤的脚像长了胶粘在地上。他想再去看看队长,但又怕过去,怕听到队长压抑的沉闷呼吸,那太难受了,他控制不住地跟着难受。 所以他乖巧地识趣了。 余贤用力地抠着掌心,掌心很快出现道道指印,眼前恍惚间好似出现了一张小男孩的脸,模模糊糊看不清五官,他正要仔细辨认,手机的嗡鸣声便将他拉回现实。 是老式手机,他知道审异局向来是用工牌或是名牌来互相联系。这约莫是队长平时用来联络常人的。 余贤走过去看了眼,两个未接来电,都是出自备注为姑父的人。他刚要移开视线,就见手机闪动,一条讯息发了过来:小亦怎么不接爸爸的电话? 紧接着又是一条:小亦,今天是不回家了吗? 余贤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他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一划,最上面的信息是他们刚离开审异局的时候发来的:小亦,今天你生日,要是局里不忙就回家里吃吧。你不是有智浮车吗?囤城又不远,也让爸妈见识一下。 这条讯息被杜亦回复了,余贤看了眼时间,那时候自己还在睡觉,回复的内容与他印象中的队长完全不一样,语气客气又疏离:您记错了,我从来不过生日。 为什么这个人自称是队长的父亲,而队长给他的备注却是姑父? 余贤返回了联系人页面,那里面孤零零地躺着两个名字,分别备注:姑姑,姑父。 队长的联系人好像还没他的多:甘城内区废品站站长、囤城囤西废品站站长、源城新区废品站副站长、旺城旺月区废品站小陈……这么想来,自己的人脉好像还挺广的。 而此时,他的队长依旧在与剧痛作斗争。 疼,什么都看不见,只有红和白。 眼眶里疼出了生理盐水,杜亦顾不得擦,他摸索着在口袋里掏出一颗白色胶囊吞下去。 这个月不过半,他已经吃了两粒。 闭目忍了会儿,杜亦又挣扎着在浴室的抽屉里翻到备用的止痛药,倒出两粒吞下。 挺了近三分钟,杜亦撑着墙壁站起来咬牙拽过睡衣换上,洗了把脸,又将头发弄湿,稳了稳身形才拉开浴室的门。 余贤早候在外面,见杜亦打着晃儿走出来,他忙上前扶住人,五官都跟着难受得纠结到一处:“队长……” “里面太热,有点缺氧。”杜亦解释道。 余贤自然不信,但还是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杜亦扶到沙发上坐好。见人的气色略微好转些,余贤才道:“队长!今天我生日,多谢你的款待!” “你生日?”杜亦抬头,错愕地开口。 “是啊是啊!”嘿嘿傻笑两声,余贤赶紧补充道,“抱歉队长,我方才没经过允许贸然看了你的手机……才发现我们是同一天生日。”他语气中满是歉意,像是做了错事的小孩子。 杜亦低低“嗯”了声,道:“很晚了,你去睡吧。” “我?”余贤指指自己又瞅了眼卧室,“那队长你睡哪里?” “我在沙发睡。” “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起,我不介意!”余贤抢道,说到半截没了底气,声音越来越低,头也配合地垂下去,“队长,你……你会介意吗?” 杜亦笑了,语气里的纵容甚是明显:“怕你睡不好。” 头摇得比拨浪鼓都凶,余贤忙接话:“不会不会!” 杜亦的睡姿很规范,板板正正地平躺着,约莫不到十分钟便呼吸平稳地睡着了。余贤偷偷挑开一边眼皮打量了半响,悄悄地用指腹轻擦过杜亦发白的唇瓣。 唇瓣的柔软刺激得余贤的内心唇唇欲动,他想放肆。 余贤缓缓地挪到杜亦身侧,他紧盯着杜亦却不敢再有其他动作。最后缩着脖颈蹭到杜亦旁边,声音压得很低,如同耳语:“队长,生日快乐。往后都要健康快乐啊。” 话说完,余贤似乎得到了宽慰,脸在杜亦的睡衣上轻轻蹭了蹭,满意地入睡。 他的呼吸平稳悠长,嘴角勾着满足的弧度。 杜亦缓缓地睁开眼,漆黑很好地掩饰了他眼里的血丝与干涩。他慢慢地侧过身,面对着余贤几乎埋在他胸前的毛茸茸小脑袋,他在他身上嗅到了温馨的气息。 不过,余贤向来是打破平和者。 相比杜亦,他的睡姿可以称得上扭曲,睡着了也不老实,时不时来个伸展运动,像是多大的床都不够他折腾似的。 余贤不安分地蛄蛹了会儿,脚丫子眼看就要出溜到地上,杜亦看不下去了,把人往上薅。余贤无意识地回了个狠的,他的胳膊肘猛地怼进杜亦柔软的肚子,他约莫是觉得这地方弄着还挺得劲,又将胳膊肘往里送了两三分。年轻人骨质好,力气又不小,差点没把他的队长给一波送走。 杜亦被怼得直躬起背,猝不及防的疼痛让他条件反射地想防范,只是伸出的手在碰到余贤时又放轻了。他的手虚搭在余贤的手臂上,闭目忍耐着有力的胳膊肘在他肚子上搅动。好在余贤确实不老实,很快就挪开了胳膊肘,转身背对着杜亦继续酣睡。杜亦咬紧下唇用手捂住肚子,忍了半响没哼出声,他小口地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缓过来这阵疼。 好家伙,把他怼得这样难受,自己却睡得差点起了大鼻涕泡儿。 杜亦盯着余贤的后脑勺颇为无奈。忍痛之余,倒还能思考,庆幸余贤怼得不是自己的胃。他将自己的手掌上移护在胃部,他怕余贤再回身补上一击,那杜亦可就抵挡不住了。 他想着,唇角竟然破开一道浅浅的弧度,杜亦无声地暗笑自己也变得这般幼稚。他的视线又落在了余贤的后背上。好动的家伙正穿着他的睡衣,藏青色,质地很好。可杜亦仿佛透过睡衣看到了那条长到尾椎的疤痕。他喉间发紧,手似有千金重,无论用上多大的力气都抬不起来。 他不敢触碰余贤。 * 余贤睡了个称心如意的好觉。醒来时,杜亦已经备好早餐。 他洗了把脸乖乖地端坐在桌前观摩着杜亦,队长的脸色好了点,不过疲态好像更深了,余贤忍不住问:“队长,你还难受吗?” 杜亦下意识地摸脸,他早起照过镜子,他的脸色还算正常吧?看来余贤并不这么认为啊,杜亦只得解释:“有些累。” 好在蒙混过关,余贤有了新的话题:“总觉得队长有种熟悉感,像是老早就见过了。” “不是说救我的那次,”余贤补充道,“就像很多年前,我们就见过一样。” 杜亦倒牛奶的手一颤。 “或许是因为队长脾气好,让人有想要亲近的冲动吧。” “你可以……多亲近一下的。”杜亦的声音很小,比蚊子的嗡嗡声还小,他怕余贤听见,又企图余贤能有超人的听力。 当然,余贤并没有这种殊力。杜亦也没有感知的能力。 几个月前,行动部截获的货车所涉及的不是普通的事件。滋城异者之家寻找他们认为基因优越的常人或是未觉醒殊力的异者,用以实验。他们普遍撒网,有时甚至为了满足泄愤的私欲,对捕捉到的活人进行无缘无故地拷打,丧心病狂,毫无人性可言。 行动部所截获的货车上装载的二三十号人就是受害者,余贤就在其中,也是那些人中唯一的异者。 杜亦再晚发现一会儿,余贤便会被活活冻死。 而当时余贤身上的伤全都是刑虐落下的,鞭打的,刀割的…… 杜亦无法推测余贤这些年除此之外还经历了什么,但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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