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沉哪不知道他话的重点都在后面,对于经过灵气淬体,又在练剑术时有意练体的他来说,这些确实没给他带来多大负担。 作为剑修,大多数人都会在淬炼自己意志时把细腻的情感也视为杂质一并淬除,他也不例外。此时他却看着啃着平日里他们常吃的略微发着酸的糙面野菜馒头有些意外的动容。 “可怜的哥儿,父亲离世后定是被迫看人眼色生活,现在也小心翼翼地怕被宿主嫌弃呢。”很久没有出现的系统拖着无机质的声音带着起伏的语调让莫沉回过神来。 他不搭理像是犯病了的系统,默默塞了最大的白面馒头给叶曲安。 叶曲安像是有些困惑地抬头看他,莫沉解释:“你今天也出了很多力,也要多吃点。” 他话说完,便夹了一筷子竹笋嘲荠菜,这菜应该是被叶曲安用煎出来些的猪油炒的,竹笋带着野菜的香甜炸在舌尖,他看着笑眯眯的叶曲安正一大口地嚼着白面馒头,嘴角也不自觉地带起了些弧度。 莫沉从未深入体验过与人同伴而行的感觉,早年的他与天斗与人斗,更多的是要防范身边人,在竞争激烈的上界对周围人抱着最大防备心是不为过的。而后来的他更多的是与天斗,与自己斗,这种状态下,他与他人更多的只是点头之交。而与人同吃同住,他似乎就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不管怎样,他与叶曲安也非依附与被依附的关系,他们更像是更得所需却要更亲近的合作关系。 桌上的桐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豆大的灯苗在无风的房间里稳稳地跃在油面上,灯光并不均匀地撒在叶曲安秀气的脸上,额间那颗艳红的孕痣红得欲滴血。 莫沉敛下眸光,安静地吃着饭。 饭后,叶曲安又递来了个灰色布包,莫沉放在掌心指尖摩挲一下便碰到了几块质地稍软的物体。 “沉哥,你今日早点休息罢,明日丁大哥来得肯定早。到时候你在外面有什么想买的也可以买些回来,也正好给自己添件衣裳……”他似乎边盘算着什么边说道,生怕莫沉来下界第一次一个人到镇上遇上些什么。 “你可要些什么?”莫沉想了想问。 “那带些菜种子回来?”叶曲安有些试探之意,“再过段时间便能种上些鸡窝白,豌豆了。” “好。”莫沉一口应下了,又想起什么继续问,“那只兔子呢?” “阿姐说这是只母兔子,可以留下来下崽呢。”叶曲安提到这有些小雀跃,开始描绘未来生活,“以后这猪崽养养大,再养窝兔子,养窝鸡,咱家以后不缺肉了。” 说完,他像察觉到什么不对一样,对上界来的莫沉来说这种村野生活未必不是一种束缚,他刚想小心翼翼地补充什么就听见莫沉淡淡的一句:“那我回头再去山上抓几只下来。” 叶曲安嘿嘿一笑,松了口气,又想到野兔肉没有家兔多倒不必抓这么多,还未补充见莫沉已经坐上了榻便决定下次再提醒沉哥,他也关门离开了。 春华镇,花楼酒肆赌场一条街上还一片灯火通明,陈大壮坐在露天的酒肆里跟一个皂衣男人吃着酒。 摇晃的灯光下能看到他满是横肉的脸上被酒气醺得通红,他扔了两个花生米进嘴里,抱怨着自己今个手气不好输了钱。 皂衣男人倒看着没他那么苦闷,此时正快意地喝着酒。他有一双细长的眼睛但眼珠子却不大,那双演技来回转了转看向四周,活泛得像只老鼠。见周围没什么人注意,皂衣男人凑上去搂住丁大壮的肩膀笑道:“陈兄,听说你最近诸事不顺?” “别提了。”陈大壮提到这就更来气了,“赵兄,你知晓我瞧上我们村那孤哥儿,谁知道他上哪偷来一个汉子在他叶家族公面前定了婚事。” 他一口灌进碗里的酒,咣当提起酒壶又倒了碗进去,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 “你说哪有这么不知廉耻的哥儿!” “确实运道不太好。我这有上旁边香山庙里开光的符,旁的不说,这来运来得是相当快。我今天晚上赢了不少钱也都拜这符所赐。”赵遥却是对这话题不感兴趣,见他话说到这,也终于见缝插针展露了此行的目的,从袖口中掏来一绣了花的香囊。 不过陈大壮跟他们这批人混久了,也知道他这是个什么情况,虽然赌徒一向看中自己的运道但是他们没有当冤大头的兴趣。丁大壮嗤笑一声:“赵兄,你兄长就在县衙们做事的,怎么还要兜售这样的物什。” 赵遥长叹口气,煞有其事地说:“现在都不好做,最近兄长他们抓旁边乐国来得探子,也不容易。” 陈大壮原本正端着碗喝酒,听到这硬生生停下手上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焦急吞下一口酒又佯装回心转意:“确实都不容易,最近我运道也实在差了些,对了赵兄你这符怎么卖?” “二百八十八文一个。”赵遥嘿嘿一笑便是狮子大开口,“这可是庙里的得道高人开过光的。” 陈大壮听了也知道自己是被赵遥坑狠了,鬼知道哪来糊弄他的得道高人,但是想到那日在叶曲安小院丢的脸和那个小白脸的行径,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确实,能招来运气,都是值得的。”陈大壮憋出一个笑来,“小弟我正好需要改改运,卖小弟一份来吧。” “好嘞。”赵遥这下笑得都看不到眼了。 “话说到这探子,我想那叶哥儿找来的汉子怕不是个探子。”陈大壮生硬地把话题转了回来。 卖了东西的赵遥原本想着跟他结个缘,倒没想到他说出这种话来,此时赵遥也有些急切地追问:“可当真?” “那还能有假,你不知道那汉子还有柄剑,看着就不像乡下的凡铁。”陈大壮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那剑的形态,那一劈一斩的威力,想来不犯赌瘾还能做个不错的讲书人。 赵遥听此沉思着点了点头应道:“我知晓了,回头会跟大哥说一声的。正巧几天他要下来办些事。” 陈大壮也满意了,两个人搂着肩继续哥俩好地喝着酒。 夜色深深,花酒一条街也渐渐息了些灯。 次日一早,天还未全亮灰蒙蒙的还带着些雾气。周围几家不知道谁养的狗突然狂吠不止,莫沉接过叶曲安递来得背篓猜想是丁成来了。 和叶曲安告了别,他背着东西不等丁成喊人便主动开了门。 丁成正要叩门见门突然开了,憨厚一笑:“莫兄弟还挺利索。” “丁大哥。”莫沉向他点了点头,却在踏出门的那一瞬心头一跳。 “怎么了,莫兄弟?”丁成见他微愣在门口问道。连身后的叶曲安也上前来问:“可是有什么忘了带。” “确实。”莫沉顺着叶曲安的话说,便走到院中桃树旁,在叶曲安好奇的目光中捞走了正瘫在聚灵阵上的竹笋精灵——现在它有名字了,就叫阿笋,虽然跟没有一样。 不过叶曲安知道莫沉做事有自己的道理,也没有多嘴问。 莫沉带着阿笋也确实有原因,虽然他现在丹田被封,但修仙者对危机的感知还在。如此的一个小警戒说明事情并不大,但他也不知晓会不会连累到叶曲安。 可惜他这算卜一道上只称得上了解,并不能算些东西出来,不过这危机与化解应该都与他出门这一趟有关,而灵植灵体能自然聚拢天地福气,带上或许能有妙用。 至此,他便带上正在激烈反抗的阿笋上了丁成摇晃的驴车。
第十章 丁大哥的驴车由两只驴驮着却不快,莫沉也是第一次坐驴车,见两只驴在丁成的手下摇头晃脑地向前驶去,也不免觉得有些有趣。驴车上除去他还有一男子,二人点头示意便算做是打过了招呼,除此便是莫沉那只野猪与一些菌子春笋之类的山货。 清晨的风裹挟着类似露水与冰珠子砸在人脸上,莫沉也不避开,端坐在驴车之上看着周围风景的变化,看着还颇有闲心。他本不是多言的人,而丁成和他兄弟在如此寒风中也并不愿多开口。 驴车沿着绵延的山路穿过小桥,踢踏踢踏地走过乡间小路。原来这小叶村所在的明县多山丘,这一路多是起伏的小山路与半山丘上的耕田。 快上大同镇时,黎明早已经完全挣破黑暗的束缚,莫沉瞧见旁边有几处人家撑开油布在上面摊着东西。 丁成也瞧见了感叹说了句:“这是晒种了,也快是插秧的时间了。” “晒种?”莫沉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对,晒完就能选种播种了,今年有你在,叶哥儿该能轻松不少。”丁成似乎是感叹地补充上这句话,平日里他与叶曲安关系也算不错,因为叶曲安给的伤药迫为有效,他也时常捎带着帮衬一下叶曲安,可外人能做的也相当有限。如今见叶曲安给自己找的丈夫不错,也是打心底为他感到高兴。 莫沉听他这么说缓缓点头,这叶曲安也暂时未跟他提到,不过也确实可以开始着手开始准备了。 到了镇上后,莫沉先把事先约定好搭车的钱给了丁成,又问了丁成镇上哪里能买上菜种子。丁成想了想说今天赶集,四处走走应该总能遇上。 莫沉应了声,二人约定好了日落前来镇前六子茶楼见,之后便各自分开了。 这春华镇已经靠近县里了,往日镇上人也不少,两三条街交错在一起,街边都是摆摊呦呵的人。除却些卖山货的,便是各式小吃和各种自己制的小玩意儿。可能因为正好碰上赶集,莫沉深觉这街上人多得过分,他一向不喜欢太过热闹的地方便挑着人少的地方走,可算来到人稍微少些的街道。 瞅见了路边有家成衣店,莫沉扭了扭自己有些紧的衣领,这夹袄是有些不大合身,又想到了叶曲安说过的话便进了店。 店里掌柜正把手缩在袖管,整个人倚靠在椅子上感叹今个赶集的人多但他店里的人少。 话音刚落,他就见着一个眉目俊朗气质冷然的高大男人踏步进店,做了多少年掌柜的他自然有一手看人的本事,知道可能来生意了就立刻迎了上去。 “客官可要些什么?” 莫沉进店后就见着掌柜乐呵呵迎上来了,他便直说了:“店家可有初春的成衣。” “有!自然是有!”掌柜听了成衣也是连忙领着人去看衣服。 “客人你看,这些棉袄的样式都是当下最时兴的,这布料也是用的上好棉布,里面棉花足足四斤呢!”掌柜让莫沉捏了捏这成衣,让他知晓这成衣的棉花有多厚实。 莫沉在上界时衣物要求并不高,平日里除了穿门派的内门服饰便是些有简单防御功效的法衣,他早失去冷暖概念多年并不知晓下界情况。 “这些如何算价钱?”叶曲安在他出门前生怕他被外面人骗再三叮嘱买东西前先问价,莫沉倒是记住了。
114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