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村庄的那一刻,只觉得整个人穿过了一张透明的薄膜,行动间有种阻塞感,不强烈、有些钝钝的体感在血液加速的运动状态显得格外明显。 这种奇特的状态在他们第一次进村就出现过。 黑夜降临,圆圆的月亮悄然挂在夜幕的最高点,月光洒在无人的小径,寂寥的村庄没有一丝生气,风一吹拂,地上的黄沙打起了圈。 “快走——”肖晓璐穿过他们,沙哑的嗓子好似含了东西,有些模糊不清:“去歪脖子树那里,快——” 四人组磨蹭的功夫,奋力奔跑的肖晓璐赶超了他们。 当扛着方玉的肖晓璐在眼前一晃而过,皮克斯这才瞧见她身上狼狈不堪的伤痕。 胳膊、大腿、腹部......套在里层的黑色紧身衣瞧不出深浅,但透过那件白大褂,大片的鲜血噙满了雪白的大褂,将白色的布料染上了浓浓的血色。 怎么会如此凄凉? 肖晓璐满身浴血的模样终于打破了皮克斯对弥天的滤镜,他们身后的是杀人如麻的恶鬼,是饱含怨气恨不得将苟二碎尸万段的boss。 天真直率,容易相信伙伴,皮克斯一直都知道这是自己改变不了的软弱。 但弥天......嘴里秀逗残留的酸味让舌根不断分泌出液体,他始终在柔软的心底为弥天留下一席之地。 这回不用人指挥,所有玩家朝着那颗贯穿副本始终的歪脖子树进发。 “啊——” 一声尖叫被唐红梅堵在嗓子眼,明明只是相隔数秒的时间,临到山坡的他们迎面见到了这具熟悉的尸体,一股兔死狐烹的凉意瞬间席卷唐红梅,让她腿软地跪坐在地上。 皲裂的树皮流淌着新鲜的血液,肖晓璐整个人被钉在那颗百年老树上。 她姿态扭曲,颈椎被深深折断,没有支撑的脑袋垂落在肩膀上,形成活人绝对无法摆出的角度。 “晓璐?是她吗?”心理上排斥残忍的真相,但在亲眼目睹的事实面前唐红梅做不出否认的答案。 眼前这令人心生恐惧的死亡画面,黑色紧身衣包裹住的傲人身材,除了颈椎处的致命伤,远远望去她就像被镶嵌在树上的女人,四肢自然垂落在身侧,这熟悉的姿势,像极了...... 像极了....... 大小姐死亡的画面—— 她如同献祭一般被钉在写满名字的歪脖子树上。 “没想到我辛辛苦苦取来的绣花鞋,最后会出现在肖晓璐的脚上。”刘廷雨轻哼一声,让众人注意到这份boss为他们特意准备的开场礼物。 顺着由上而下的地心引力,高处滴落的浓稠血液争先恐后地往尸体脚上的绣花鞋涌去。 当所有人聚焦在那双特殊的绣花鞋上,皮克斯独自一人迎着风绕过歪脖子树,走到山坡的最边缘。 当他背对十几米高的坡底,选择站在歪脖子树的后侧,这种离危险仅差一步之遥的姿态像极了所谓的殉道者。 将观察角度调转,下一秒树皮的秘密被他一览无遗...... “怎么会这样?”皮克斯的眼睛猛地睁大,碧蓝的瞳底倒映出一道道血红的细流,此时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因为在他的眼里那些源源不断出现的血液不是从肖晓璐身上流出来的。 树皮......那些一节一节早已老去,早早被人为破坏的树皮,它们在流血,在不停地流出血泪,干枯的树枝被风吹出沙沙的声响,这一刻皮克斯的世界安静极了。 “哈呵——哈呵——”粗喘的呼吸声从起伏的胸腔中传出。 “相公——” “爹爹——” 女人娇柔的呼唤中交杂着清脆稚嫩的童音,一声接一声。 “相公——爹爹——”它们是急促的、雀跃的、怨恨的、最后是层次彼伏的叫喊,直到再也分不清彼此。 皮克斯感觉自己脑袋都要炸开,当酸涩的眼睛紧闭数秒再猛地睁开,视线所及之处隐约又多了不少‘友人’。 那颗熟悉到刻入骨髓的树上......弯曲的树干零零散散突然出现了一群数不尽的女人,她们或怨或哀,或喜或悲,无数双纤细到称得上瘦骨嶙峋的手臂死死攀在深褐色的树皮上。 干裂粗糙的树皮摩擦着她们娇嫩的皮肤,鲜血!无数的鲜血从一具具女人身上流出,不停灌溉着这颗承载一切的大树。 皮克斯一脸惊恐地注目着眼前让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他的眼珠里血丝密布,体内大量的血液因为极具加速跳动的心脏涌上大脑,他开始出现幻觉......手脚发软,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 该死的女人,惹人讨厌的小鬼...... 这些不属于皮克斯,而是苟二的暴虐思想吞噬着身为玩家的他。 “嗜酒成性,暴虐无能,将所有阴暗的情绪发泄在女人身上,没品!该死!” 怒骂的话接着又转成那天在祠堂,皮克斯看到的属于阴婚的画面。 “能为我儿死,是你的福分,下去之后要好好伺候他,毕竟你们成婚,上了族谱,也算是了却我的一桩心事。”堂上官人模糊不清的面容,语气里尽是解决了一桩麻烦事后的轻松雀跃。 当时的苟二是怎么回答的? “小女能有此等福分,就算是九泉之下也会为了官人和小官人尽心尽力。”
第47章 盖头下红娘的怨恨和不甘无人知晓,眼角滑落的泪溅落在青瓷板上...... 强权之下终究是咬碎了牙,流干了泪。 一杯毒酒,一个遮住面容的盖头,还有一身血红嫁衣。 无助的少女哭着爬着,绝望地死死扒住木棺的檐,她深深望向苟二不曾说出一句话,深幽的眼眶再无卑微的祈求,她恨!她怨!喉咙不断涌出的鲜血,红娘尽数吞咽直到苦涩的味道将舌尖麻木。 如果能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结局将被改写。 迎风屹立的山坡上皮克斯死了,满满当当的酒水塞满了他的胃袋。 “救......救救......我......”一窜火苗从舌苔滑落,从内而外灼热的高温瞬间将他点燃,烈火将活生生的□□尽数吞噬,这种无法想象的痛楚让翘着腿,悬空坐在树枝上的‘弥天’歪头一笑。 亲爱的爹爹。 祝您在极乐之地,还能共享如此甘甜辛辣的合苞酒。 【隐藏任务(死亡的秘密2/7)——苦涩的烈酒】 “下一个是谁呢?”刘廷雨鼻尖萦绕着那股皮肉焦灼的难闻气味,人类的体脂在高温燃烧下霹雳吧啦的声响对于他并不陌生。 “难道我们就束手就擒,什么都不做吗?”唐红梅惶恐地揪住地上的尘土,粗糙的颗粒在手中是握不住的,掌心的尘土风一扬又会从指缝重新落在地上。 皮克斯死亡的速度,甚至让他们来不及施以援手。 烧焦的残骸直接坠下坡底,干脆利落的消失在视野里,徒留下空气中弥漫的焦糊。 刘廷雨累了......对于唐红梅的无力挣扎,他也不愿搭理,两选择束手就擒的男人肩并肩站在山坡的迎风面。 “来一根吗?”刘廷雨从兜里掏出的香烟散发着令人着迷的烟草味。 男人之间的默契不用多言,江亭远从中抽出一根,火苗将烟草点燃,刘廷雨苍白的手指夹住烟卷,抽一口,缥缈的白烟从口中呼出,他戏谑地调侃道:“按照顺序,我会死在你之前。” 他深吸一口,随即又吐出大量的烟雾:“真是可惜!”淡淡的语气夹杂着哀怨,像是如果见不到某人的死相,这将成为一件非常遗憾的事。 对于他的话,江亭远不甚在意......只是借着火光,认真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刘廷雨脸色惨白,常年不见光的白让他眉目间流露的阴郁无法消散,此时那顶对他而言非常重要的兜帽被暂时舍弃,他说话时的姿态散漫慵懒,似乎真的只是抽着烟,在跟自己闲聊。 看不透的毒蛇冰凉凉的,跟小家伙冰润的触感完全不一样。 男人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的双标。 江亭远随手掏出金属壳的打火机,啪嗒一声,齿轮咔地一转,摩擦燃起的火焰将他夹在指尖的烟卷燃起。 对于刘廷雨的调侃,江亭远冷笑一声说道:“死人是不会有机会看见的,但幸运的是你的死相隔天就能出现在空间论坛。” “真是小气!”刘廷雨不敢置信,江亭远这个初见就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孤狼做派,竟然还会搞言语威胁。 要知道恐怖空间的论坛几乎承载了所有人类玩家的八卦,毕竟谁不愿意在紧张刺-激的副本节奏中获得难得的趣味。 震惊过后刘廷雨很快冷静下来,口中吐出的烟圈在空中打转,他再一次肯定了自己对弥天的怀疑:“我有一点始终都很好奇,如果说这个故事HE的结局,我猜不透是因为思维误区,站在人类的角度编撰剧本又怎么会符合鬼的心意。” 香烟燃尽,刘廷雨将它摊在掌心,只剩下短短一节的烟头乖顺极了。 “那如果有人一开始就站在相对面,这局输的倒是不冤,毕竟有趣的至宝千年难寻。”兴致盎然的刘廷雨笑得实属变态。 江亭远望进他的眼眸,冰冷的瞳仁深处不再是与世隔绝的冷漠。 这家伙是在挑衅我吗? 刘廷雨的下一句话,完美肯定了他的猜想。 “江亭远,如果是我先手遇到这么有趣的人,肯定也不会放手。”平静地接受了死亡的命运,双手插兜的男人静静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故事结局。 看透不说透,刘廷雨对弥天的好奇和探究,让江亭远审视他的目光逐渐阴沉。 一个在危险边缘反复横跳的作死之人。 一根烟燃尽的时间短之又短,江亭远咬在唇齿间的烟卷即将燃尽:“我真该收回之前的提议,你的特殊工种确实应该在异界发光发热。” 刘廷雨:“?” 江亭远看了他半晌,坦荡地笑了笑,低沉的声音里藏着说不出的幸灾乐祸:“毕竟就算依靠这种无所畏惧的贡献精神,你肯定也会很乐意开启一段崭新的生活。” 这回轮到刘廷雨满脸问号:“你要做什么?” “给你介绍一份新工作,很刺-激,能够有效激发某人的探究欲。”江亭远心头一阵畅快,对刘廷雨是说不出的祝福:“希望下次再见,还有功夫一起观景抽烟。” 以上是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的交流—— 另一边躺在地上的唐红梅迅速陷入一种格外焦虑的状态,她一改往日的沉稳,变得急躁不堪,心里空荡荡的失落感让她意识到自己需要找寻到某样宝贝,来填补那处的空缺。 笨重的身体被支撑在地上的双手强行抬起。 “咚——咚——咚——” 当身后传来异样的响动,唐红梅扭头看去,原本空无一物的山坡上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副厚实的棺材。 表皮泛着黑润的光泽,目测至少能容纳双人的体积,如此熟悉的物件似乎能和记忆里的某样东西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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