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那个声音一直问他为什么要开枪。 反正马上就要死了,以一种更加安详的姿态迎接死亡不好吗?为什么要徒增痛苦? 可至少要有个了结吧——他这样想。 挣扎着举起了枪。 秦达意没有任何扣动扳机的力气了,仅仅是维持着这个动作,就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意志。 他感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托住了他的手腕,以某种莫名轻柔的力道压在了他食指的指甲盖上。 非常熟悉又非常陌生的感觉。 以至于他的大脑居然有一瞬间的空白。 耳边有枪声响起。 秦达意发现危沂风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嘴边全是血,但居然是笑着的。 他像是在校园活动虚晃一枪,直接把对手淘汰出局那样嚣张,又透着莫名的自信果决。 危沂风枪口指向的,是某只竖立在粗壮触手中间,异常庞大的眼睛。 倒下去之前,他淡淡道:“人情而已。” 哪怕经过强化,有着炼金术加持的子弹,也无法对奈亚拉托提普造成实质性伤害。 与其说是子弹射入祂的眼睛,倒不如说,子弹被那团蠕动的眼白吞没了进去。 “瞄准谁呢?”戚逐芳以同样的问题回敬。 “我们是结合的。”奈亚这样提醒祂,将祂纠缠得更紧,漫不经心地评价,“多可怜,甚至没有办法做到瞄准。” 人类的信任最值不起推敲的,比起敌人,背叛者显然更加可恶。 “是吗?”戚逐芳冲他笑了笑,狠狠地绞断某根正试图侵入内部的触手,“可是我觉得,他们攻击是你啊。” “不攻击敌人,难道还要攻击同伴吗?” 奈亚轻蔑的笑声被第二声枪响打断。 秦达意开了枪。 第一发子弹可以用打偏来形容。 但来自祂不曾在意人类的第二发子弹却真切造成了伤害。 尽管子弹上面有着祂熟悉的某股力量。 ——但这是由人类射出的子弹,来自最渺小最可笑的反抗性行为。 奈亚拉托提普不受控制地陷入盛怒,试图将倒下的这些人彻底碾成肉泥。 刹那间,S市的灯光全部熄灭。 无法理解。 不可理喻。 戚逐芳趁机抽回所有触手,和祂拉开距离后,慢慢缩变回了人形。 祂将奈亚那些试图作乱的触手挡在身前,清楚地意识到知道自己赌赢了。 “你是在无能狂怒吗?奈亚。”祂轻飘飘地发问,“因为无法掌控游戏的走向,因为被最看不起的人类留下了伤口?” 戚逐芳有意停顿,稍微拖长了一些调子,“还是说——作为最了解人性的存在,反而被人性打败呢?” “奈亚拉托提普,你输了。” 祂这样宣告道。 话音未落,携着无穷怒火的触手直接撞破力量壁障,将祂整个都卷了起来,举到半空中。 那些胡乱挥舞,四处发泄破坏的触手顿时显得更加直观。 整个观光塔都在陷落,祂被直接甩进钢筋水泥的废墟之中,而后又被触手重复卷起。 戚逐芳全程都没有做出反抗的举动,而是无比平静地注视祂,目光中带着怜悯。 “我没有输。”奈亚竭力否认自己的失败,“一次的失误证明不了任何事!” “胜利者不会四处发泄自己愤怒。” 戚逐芳戳穿祂,声音里有某种快意,“在即将品尝到胜利果实的瞬间,戛然而止,直接坠入失败之渊的感觉如何?” 人性确实禁不起任何试探。 不需要奈亚特地教导,戚逐芳本来就知道这一点,并且从未产生过任何的怀疑。 但除了试探和诱惑之外,依旧有另外的道路存在。 可以选择相信,相信仅仅可能存在于昙花一瞬之中的善和美,相信自己的认知。 “那又如何!”奈亚几乎已经拆毁了整个城市。 铺天盖地都是触手,无数双竖眼的目光全部聚集于一点,“没有观众,没有任何证据——” 祂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这里独立于地球之外,你无法回溯任何时间,无法拯救任何生命,找到哪怕一丝他们曾经反抗过的证明。” 奈亚拉托提普对自己制造出的废墟,对这片毫无生命存在的荒漠十分满意。 “无法证明的胜利不是胜利。” 祂笑了起来,如此理所当然地宣告:“输的依旧是你。” 既然戚逐芳试图向祂证明可能性,那祂就干脆连同可能性一同毁灭。 只要 世上 不存在人类就好了。 损失一点娱乐没有关系。 宇宙之外还有宇宙,还有许多和人类存在类似的种族,从一群蚂蚁换成另一群蚂蚁,人类的地位并非不可取代。 “我知道的。”戚逐芳平静地打断祂。 “你为什么以为,我会猜不到你会傲慢到拒绝承认自己的失败?” 祂抬起头,看向无穷触手中的某一根,“尽管脱离预期,存在有运气成分,但眼下确实和我设想的结果几乎一模一样。” “我的力量确实不足以将这里重新带回地球,将时间调整到一切发生之前,但是祂可以。” 微微垂着眸,戚逐芳掩去划过的一丝不自然,“犹格·索托斯是时空规则本身。” 天幕几乎被巨大的门扉撑裂。 通向尽头,通向宇宙之外究极存在的大门不存于任何一处,又存于任何一处。 只要祂默默呼唤父亲的名字,祈求祂的垂怜与帮助。 “......你的算盘完全落空了。” 不知为何,戚逐芳突然想起在密大那段相当无聊的时光,“自以为导演了所有走向的你,才是唯一的演员。” 至少在这次的舞台上是如此。
第59章 门扉缓缓开启, 塔维尔的身影从其后显现。 祂由虚空中走出,没有对这场赌局发表任何看法,沉默着站到了戚逐芳身前, 隐隐表示出袒护的态度。 “奈亚。”祂看向自己名义上的兄弟,眸色沉沉,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周围的景色飞速后退,砂石砖砾在时空之主随意的拨弄下迅速复归原位,凝结成高楼的形状,繁盛自毁灭中重新生长而出,一切都像按了倒带。 “不算多余。” 飞速流速的时光中, 奈亚拉托提普收起了触手, 同样以更接近人类的形态站在了这对父与子的面前,“人类的灭亡或是诞生本就没有意义, 你什么时候也会关心这个了?” 祂伸出手,试图去扯一旁戚逐芳的脸,重新恢复成带着愉快的语调:“我只是和小家伙玩个游戏罢了~” 戚逐芳直接拍开祂的手, 忍不住皱眉, “所以呢?” 奈亚变脸的速度简直让祂叹为观止, 明明对非常不甘心,却在还是在塔维尔面前表现出了某种类似长辈的大度——好像无理取闹, 率先抵赖的不是自己一样。 霓虹闪烁,各种喧闹的声音像沸水滚开, S市夜晚繁华得一如既往。 没有行人注意到这场正在发生在街边的交谈。 “游戏不必当真。”奈亚这样道,对祂耸了下肩膀, “犹格应该也是这样想的。” 在如何狡辩方面,祂显然相当有心得,“尽管有一些不愉快的地方......” 戚逐芳:。 这次祂没有出言打断, 因为塔维尔开口了。 “但你确实输了。”塔维尔手掌上浮现出某段虚影,赫然是祂们在阿卡姆的那段谈话。 “你抵赖吗?奈亚。”当着祂的面抵赖。 奈亚反应的速度异常之快,倘若不是一直暗中观察祂的反应,戚逐芳甚至都不会发现祂曾经“尴尬”过。 “怎么会。”祂呵呵笑了一声,“刚刚只是为先前的小误会道歉罢了,我不会否认这个结果。” 不否认也不代表肯定。 戚逐芳直接看穿了祂的小把戏,“既然如此,你准备何时履行赌约?” 奈亚当然不会有履行赌约,就像祂不会承认自己失败的事实。 本来,把人类的存在直接从这个宇宙中抹除,完全能当成生灭都没有发生过。 一个种族的生灭罢了,除了诞生不久的小家伙可能在意之外,没有谁会特地关心。 就算是戚逐芳,在意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刚刚诞生,经历有限罢了——当然,祂们之间的赌局也有加成。 奈亚完全有把这件事敷衍过去的信心。 但犹格·索托斯参与进来了,这是千面之神目前最为苦恼的地方。 一板一眼,毫无幽默感可言,总是爱给其他存在泼冷水,半点不合群的犹格。 有祂在的地方,就连空气都充斥着死板和无聊的气息。 而且,确实没有能瞒过犹格·索托斯眼睛的事。 种种因素叠加起来,奈亚拉托提普甚至比发现自己输掉的那刻更加烦躁。 某位特地以塔维尔的身份亲自降临,不过是为了迫使祂表态,同时向自己的半身展示力量与仁慈罢了。 啧。 “放心,我总不能在犹格面前赖账。”才怪。 ——众所周知,奈亚拉托提普不讲信用。 祂极为巧妙地将事情敷衍了过去,同时打出一张感情牌,“说起来,难得你会关注人类的发展,刚好莎布也在这个宇宙,干脆趁此聚一聚吧。” “祂好像还不知道小家伙的存在。” 塔维尔斜斜瞥了祂一眼,“不必。” 戚逐芳是祂的半身,祂的子嗣。 祂来承认便可。 奈亚拉托提普已经很烦了,塔维尔不希望莎布尼古拉斯在知道此事后再横插一脚。 “按照人类的关系而言,我们也算是小家伙的长辈。” 奈亚浑然不在意拒绝,“见一下也没什么。” 祂在极为肖似的二人之间来回打量,猩红色的眼睛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难道你要将祂藏起来吗?” 犹格·索托斯的独占欲,真是让人惊讶。 奈亚发现自己对戚逐芳更加感兴趣了。 “小家伙恐怕不会愿意吧。” 这样说,祂冲戚逐芳挤了挤眼睛,光明正大地进行挑拨,“祂看起来还没有玩够。” 戚逐芳非常反感奈亚的说法,祂和塔维尔之间的事情祂自己会解决。 并且,“玩”这个字眼也让他莫名感到不快。 祂当下便不悦地反驳道:“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事。” “只是好奇罢了。”奈亚给自己找了根杆子往上爬,“毕竟犹格可不是什么温和可亲的长辈,某种程度上而言只会比我更加可怕——你还没有见过祂真正愤怒时的样子......” 来自塔维尔的攻击成功让祂闭上了嘴。 但祂似笑非笑,极度具暗示意味的眼神分明在继续朝外传递信息,不死心地对戚逐芳进行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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