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轻煦快步走向屋内,拿起桌上的茶壶便给自己倒了杯冷茶。 他现在需要的是头脑冷静,顾全大局,而不是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儿女情长。 苦茶下肚,他总算沉下心来,回忆起下午林梦无所示的界山地形,思索着应对东教之法。只是那么多年来的学习都是纸上谈兵,墨子琛不出手,他也就不能保证这些想法可以顺利实施。 都说擒贼先擒王…… 漆舜一日不除,终究会是凡间的巨大隐患。 桌上的琉璃灯在入夜时自动亮起,照清了桌上他为了寻找一个可行之法而写写画画的草稿。 但最终,他圈上了墨子琛所说的“速战速决”。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思及此,窗外已是星河高悬。吵闹声渐渐传进屋内,似乎其中还混杂了些打斗响声。恐出大事,杨轻煦打开门,问守在外面的弟子:“发生什么事了?”
第23章 卷二·翠竹-章十 门外的弟子见他连忙行了一礼。“魔教护法攻进天音,门内弟子似乎抵挡不住……” “门主及其他掌门呢?”杨轻煦问。 “已经去支援了。”弟子不时望向天音大门方向,看上去颇为焦急,恨不得立刻离开此处前去帮忙。 杨轻煦看向旁边的屋子,见屋门紧闭,转而拍了拍弟子的肩膀以示安慰。“如此危难关头,我也不能坐视不理,还请小兄弟带我过去看看。” 还是不要打搅…… 没有找过墨子琛,他一个人跟着这位弟子离开了安全地带,丝毫没有怀疑。直到杨轻煦发现他们一路似乎离人群越来越远,走过的地方越来越僻静,他总算觉得有些奇怪。 然后他就被莫名其妙带到了后山。 去往天音后山的路上虽都亮着灯,但后山悬崖众多,入夜后便成了禁地,无人来往。就连巡山的弟子一般情况下也是匆匆路过,无事不会进去探查。 “还请长老上山,门主就在山上等您。”天音弟子表面恭敬,却在暗自腹诽:“这蓬洲长老未免也太好骗了!” 天音弟子修为不高,就算再来两个杨轻煦也能应付得来。他想看看这弟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心中虽忧,但还是按弟子之意上了山。 路旁的树从茂密到稀疏,最后一棵不留。他踩着满地的草丛,在临近悬崖处停了脚步。 悬崖边是一位女子的背影,待她转身,杨轻煦心中一惊。天音门主柔美的脸上沾着块块血迹,她咧嘴露出邪魅的笑,更让他感到心悸。她的一身黄衣亦染上斑驳血迹,最严重的左手袖边已是被血液染黑。再往下看,女子手上拖着一个男人的脖子,颈上血肉外翻,从男子所穿服饰来看勉强能辨认出是天音弟子。而她脚下的血泊之中还有另一位弟子被捅穿胸膛,黑夜之下,那外翻的伤口和不断冒出的血液显得尤为可怖。 想来这悬崖本有两人看守,如今俱是殒命。 被这血腥场面骇到,杨轻煦后退了一步,直接撞上了一个人。他下意识地回头,还未看清这人的长相,眼前突然变得一片漆黑。杨轻煦四肢发软,身体无力地倾倒,在触及温热的瞬间失去了意识。 “看来尊上给的夺魂荆棘还蛮有用的!”女子踏着莲步而来,待走入有灯照亮之地,那张脸已是变成了另一陌生模样。 “快些离开吧。”引他过来的天音弟子收起荆棘,正欲背起杨轻煦离开,身后的一个声音喊住了他:“林弦!” 林弦叹了口气,只得将杨轻煦交到女子手上。“快走!” 女子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抱着杨轻煦快步走至悬崖边,一跃而下。 鹅黄身影自身旁掠过,林弦抬手拦住了他。“别追了,他们已经走了。” 银色丝线闪过,他下意识地仰头,却还是被丝线划破了眼角。锋利的琴弦穿透他身后的松树树干,他被四面八方的银丝暂时困在了这方寸之地。 面对走近他的人丝毫不慌,林弦嗤笑,说:“你终于来找我算账了?”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为什么要离开?”他停在了他的面前,执着等待着他的答案。 但他完全没有对当年之事有过后悔之心。他擦过眼角的伤口,带着血迹的拇指抹上了身前人的唇,顺势掐过他的下巴,道:“谢卿,你我之间的事,可以就此清算了。” 六月十六日夜,蓬洲丹炎长老杨轻煦忽然失踪。有人言其伙同天音门弟子林弦接引魔教护法铃女进入天音,偷后山秘境所藏法宝千水镜,又杀弟子三人。 十七日天将亮,墨子琛得此消息,于悬崖边架遮天掩日弓,射金箭,以示宣战。 连夜赶到的众派掌门恐其金箭会引漆舜报复,极力劝说墨子琛静守天音,万万不能冲动行事。 杨轻煦睁开眼睛,看到头顶的纱帐便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他试着动了动瘫软的四肢,果不其然地发现他的双手又被束缚在了床头。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回想起昨日情形,觉得自己甚冤。 如果他当时去找了师兄一同,是不是结局就会发生改变?好像无论是下棋还是尝试布局,他总是棋差一着。 虽是觉得愤懑不平,但细细想来,他这轻信人的毛病也真的该改改了…… 竹门被人推开,发出沉闷声响,杨轻煦转头,果见漆舜前来。 漆舜坐到床边,捏过他的下巴,笑道:“师尊,好久不见了。” 他还是躲开了漆舜的触摸。没了之前的慌乱,杨轻煦说:“你我早已不是师徒了。” “我乐意让你当我的师父,你就是我的师父。”漆舜看着杨轻煦的面容,“啧”了一声,手从他的下颔摸到了衣襟处,“如此漂亮的脸……加上这滑嫩的皮肤,墨子琛是怎么放过你这尤物的?” 耳边尽是些污言秽语,杨轻煦顿觉恶心。他厌恶地皱起眉头,试图将漆舜踢下床去。 然而漆舜料到了他的动作,一手压在他的腿上,俯身亲吻杨轻煦裸露在外的脖颈。杨轻煦身子一颤,几乎无法动弹。重生前的屈辱折磨一幕幕涌上脑海,他闭上眼,强行将胸腔里那股呕吐感觉压下。衣襟被漆舜扯开,令他恶心的亲吻落在胸前的皮肤,杨轻煦深吸一口气,睁开眼道:“放开我,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哦?”漆舜从他的身上离开,调笑道:“师尊怎么会知道我想要什么……莫非,你是心悦我的?” “白日做梦。”杨轻煦腹诽道。他一边想着说辞,尽可能稳住自己随时会颤抖的声音:“你想要我教你炼丹,不就是为了《万象丹方》?” “哦?”漆舜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那师尊不如说说,我为什么想要它?” “你中了毒。”杨轻煦道,“我可以把丹方写给你,甚至可以给你炼一炉万象丹……” “好啊!” “但我有一个条件。”杨轻煦无视了漆舜的打断,把剩下的话补完。 对于师尊的突然示好,漆舜总觉得他话里藏着陷阱。只不过杨轻煦能帮他达成目的,他便稍稍放松了警惕。他轻轻拍了拍杨轻煦的大腿,问道:“不如师尊先说说,你的条件是什么?” 杨轻煦想要收回腿,却被漆舜用力压住了。他只好皱着眉头道:“我需要一个安静的房间,万象丹炼成需三日,丹成之前,任何人都不许进来,包括你。” “还有,你不准碰我。” 漆舜一愣,连忙把手拿开了。他从床边起身,笑道:“我都可以答应你,只是……”他的视线在杨轻煦被捆住的双手上流连,嘴上说着不会动他,暗红色的眼睛里还是充满欲望。“师尊应该先告诉徒儿,我应该准备什么材料?” “炼制万象丹所需灵草灵石众多,你放开我,我拟给你。” 漆舜轻笑一声,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才抬手一挥。绑着杨轻煦的红色绸带化作一道光钻进了漆舜袖中,转而缠上了他自己的手腕。绸带上仿佛还带着些温热,漆舜主动让开床边的位置,唤人去取笔墨。 杨轻煦起身先将自己的衣服整理了一番,才下了床,跟着漆舜的指引坐到了桌边的凳子上。漆舜坐在他身旁看他运笔,在上好的宣纸上用小楷写下一个又一个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 他的师尊着实赏心悦目,也难怪岛上众人对他都十分敬仰。但他只要想到墨子琛出关后日日夜夜都能见着他,而他又远在界山难进蓬洲见他一面,就不由心生嫉妒,想要将人压在身下彻底占有。 眼看杨轻煦写完丹方,漆舜只能收敛自己的欲望,恭恭敬敬地从他手上接下宣纸。他一瞥宣纸上的内容,其上写着不少难得的灵兽药材,应是没有骗他。漆舜小心地将宣纸叠好放入袖中,微微低头,道:“师尊在此好好休息,徒儿这就去准备。” 漆舜刚刚的模样又像是打心底地尊重他,杨轻煦觉得别扭之余也心生警惕,生怕他又搅弄风云,搬弄是非。 等到漆舜彻底离开,竹门被门外的侍从关上后,杨轻煦才小小地松了口气。他看到桌上冒着浓烈香气的茶,思考再三,没敢端起茶碗来喝上一口。 茶叶梗在深色的茶汤中上下漂浮,犹如困在沼泽地里的一片扁舟,无路可去,无处可依。 杨轻煦不忍再看。起身之时,一旁的花窗吸引了他。 花窗的间隙里露出一片他熟悉的红色,他走上前看,是一株似火红枫。 “这里怎么会有红枫?”杨轻煦的脑海里自动浮现出晚枫榭四季皆红的枫树。 “算了。”总归都与他无关,他便也不再想了。 他回到床边,试着在床上打坐调息,灵力运转阻滞异常,想必来到这里时又被喂下了抑灵散。 这东西制价高昂,遇热水即化,听闻洛国皇室还用过这东西辅以其他药物来对付修士,成效显著。抑灵散能够通过控制药剂分量来控制时效,短则两个时辰,长可达一整天。重生前漆舜就爱用这个对付他,他前前后后也被逼用过不少。不过他炼丹必须用到灵力控制火候大小,想必到时候漆舜要先将他关进房间囚禁起来……再解药效吧。 既然短时间无法恢复,杨轻煦索性开始回忆起晚枫榭中存放的几本书籍,包括那本后来墨子琛自藏书楼取来的《焠魂杂谈》。 第二日午后,漆舜打开了门,见杨轻煦正看着窗外的红枫,嘴角不由弯起。他按照在蓬洲岛上学的礼仪向杨轻煦行了一礼,道:“师尊,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杨轻煦转头看他,视线瞥到他手上的血迹,皱着眉问道:“你受伤了?” 漆舜依旧笑着回答:“不,不是我的血。” 杨轻煦的眉头皱得更深。“你杀了人。” 听到这陈述句,漆舜只是低低笑了声,摇了摇头。 “还请尊上不要忘了我,永远都不要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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