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身形,藏相貌,藏修为。 可再怎么藏,一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变的。而他和国师相处五万多年,国师什么样的,他再清楚不过。 他相信,他一定能一眼认出国师! 如同胜券在握的猎人,谢云璟一步一步,脑中已经浮现再次见到国师的场景。 白岚蹙紧眉,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这边,谢云璟究竟想做什么?难道谢云璟以为神尊藏身在他们朝月宗?! 从化神到元婴,再到金丹。 接下来的小妖形状千奇百怪,格外的丑陋。 谢云璟眼里浮现嫌恶,但还是耐着性子一一看了过去。 国师真身乃神兽白虎,若乔装成妖兽,会装成什么妖? 谢云璟脑中莫名浮现国师逃跑那天,凭空出现在传送阵落点的那只脏猫。 国师? 不,不可能。 国师最恶脏污,即便为了逃跑不得已滚得一身脏泥,可那只半死不活的臭老鼠是怎么回事? 国师怎么会将这样一只恶心的老鼠叼在嘴里。 思索间,颤抖的雪白猫耳闯入视线,灵气骤然而出。 尖利猫叫响起,雪白的身影从妖群中生生被拽出。 “不知这只白狸猫怎么得罪了皇尊?”陪着十长老清点名册的九长老连忙来到谢云璟身边。 白狸猫? 谢云璟看着面前这个筑基期,连嘴上猫须都化形不的小妖。 国师既然身为白虎,那么装成小猫想来很容易。 谢云璟眸子微眯。 突然,一股骚臭味传来,黄色的液体顺着裤子往下滴落。 这只白狸猫竟是被吓得尿了出来! “该死!” 谢云璟勃然大怒,一掌拍飞白狸猫。幸好九长老及时接住白狸猫,用合体修为扛下大半灵压,不然只怕白狸猫当场就要被震得粉碎。 咽下嘴里的腥甜,十长老拽住吓得失魂落魄的白狸猫,双双用力跪在地上: “皇尊恕罪,这只白狸猫胆小,前月才勉强晋升筑基,连话尚且说不清楚,实在是无心冒犯,还请皇尊勿怪!” 谢云璟脸色阴沉,尿骚味彷佛还在鼻尖缭绕。 守在旁边的渡劫大能见状,赶紧清理好现场,取出锦帕亲自给谢云璟擦拭碰过白狸猫的手。 本悠闲全当陪国师玩玩的谢云璟耐心彻底消散。 不出来吗? 好! 很好! 他的国师不是向来最心善的吗?那他一个一个杀干净这些丑陋的小妖,他不信国师还能藏得住! “皇尊?”跪在地上的九长老敏锐身躯绷紧,敏锐察觉到骇人的杀气。 就在这时—— “喵!”又奶又甜夹着嗔怒的猫叫响起。 很轻,但在修士耳中再清晰不过。 队伍最末尾,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云曜躲在宁渊斗篷下,本来悠哉游哉啃着糖葫芦。见宁渊可怜巴巴的,云曜就递到宁渊嘴边,问他尝不尝。 结果宁渊一口咬掉他仅剩的三颗最大最圆最饱满的! 气得云曜踹了脚脸塞得圆鼓鼓,还笑得一脸狐狸样的宁渊,没好气地叼着糖葫芦从斗篷下钻出来,结果刚冒出个脑袋,无比灼热的目光死死锁住他。 云曜抬眼。 哟! 这不是狗东西吗? 猫嘴含酸了的云曜改用两爪捧着,他放肆地靠在宁渊肩上,结果一不留神,糖浆掉在他胸前的白毛上。 云曜很是霸气地一抹,白绒绒的软毛瞬间黏上一层糖浆,有宁渊的话作为底气的他恶狠狠回瞪,灵果咬得咔擦咔擦响。 白眼狼,谁怕谁?! —
第42章 怎么会?! 谢云璟目光跃过无数小妖,直直锁住朝月宗最末尾。 很难想象,在一群伤眼睛的半妖中,居然有个勉强看得过去的完整人形小妖。 而就在这个小妖肩上,兜帽斗篷忽地耸动,一个毛茸茸的白脑袋费劲钻出来,压住的两只耳朵噗地弹回。 这…… 谢云璟的手忽地轻抖。 然而下一息,这只猫崽子屁股朝外,在斗篷下扒拉了半天,最后气呼呼地叼出了串糖葫芦。 大抵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只圆成球的猫崽子完全不怕他。不知是不是发现自己被看了恼怒,甚至还瞪他。 国师! 谢云璟不由上前。 就在这时,这只装凶的猫不小心掉了点糖浆在胸前白毛上,爪子大剌剌一抹,粘腻的红色糖浆当即晕染开。 不止胸前白毛,整张嘴舔得全都是。尤其蠢猫爪子中的那串糖葫芦,简直不堪入目。 这蠢猫爱吃甜,为了中和糖浆,里面特意裹了较酸的灵果。于是,这蠢猫舔干净糖浆后,又磨磨唧唧地咬灵果。 一整串糖葫芦让它啃得坑坑洼洼,十分不受看。 谢云璟眉梢蹙紧。 国师? 国师是这样的?! 谢云璟因激动而攥紧的手微松。 幼年的记忆再次喷涌而上。这是他忘不掉的耻辱,但更是珍藏在心底,永远舍不去的宝物! 他一辈子都记得,在即将冻死的那晚,是国师找到了衣不蔽体,缩在干草堆里骨瘦如柴的他。 自天而降的神明落在他面前,像个绮丽的梦,神明问他: “你想当皇帝吗?” “想!” “当皇帝之后,你会做什么?” “肃清朝野,一振国纲。平权反乱,重造盛世!” 说完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多大逆不道的话,他果然是饿昏了头,怎么能轻易在一个不明来路的人面前说出这种话? 谁知道这人是不是别人派过来套他话的?说不定等会儿他的言论就会传到那个老东西耳中,再以犯上作乱的罪名斩了他! 不过无所谓,反正他都要死了,早死晚死都一样。 然而指尖点在他眉间,清淡冷香传入鼻尖,垂下的雪发晃了视线。 暖流从额心涌入四肢百骸,奇迹地驱散所有病痛寒冷饥饿。 “记住你说的话。” 什么?! 谢云璟下意识伸手去抓,可白袍从指尖划过。再抬眼一看,只留满地凄冷月光。若非残留在空中的冷香,还有舒服通畅的身子,方才一切好似都是个梦。 之后没几天,他从宫女口中听到来了位雪发黑眸,美似仙人的国师。这国师来的第一天,就为干旱数年的堼国求来一场三日三夜的甘霖。 在所有人为这个凭空出现的国师而惶惑喜悦时,这个身处在冷宫的废皇子先是震惊,随后捂着脸无法抑制地张狂大笑。 那个人是为了他而来的! 是为了帮他成为皇帝,才留在堼国成为国师。 哈哈哈哈哈哈。 就连那场救了无数饥民的甘霖,也是为了他! 谁能想到,一个卑贱宫女所生的皇子,一个万人瞧不起的废物,居然才是整个国家上上下下的真正恩人! 这一刻,膨胀的虚荣和自信达到巅峰。 谢云璟静静的等着,果然几日后,早已被老东西忘掉的他,被宫女太监们恭恭敬敬请去了大庆国宴。 只因为国师提了一句:废宫的那位小皇子才能不错。 从生下来就被视为耻辱,扔在冷宫中不闻不顾,最低贱的宫女太监都能随意上来踩几脚的他,第一次被人小心侍奉,精心打扮,换上前所未有的舒适华服,踏入了他从未涉足过的富丽堂皇大殿,参加他以前做梦都没法来的宴席。 谢云璟知道国宴只是个开始,未来的他还会在国师帮助下爬到最高位。当初欺辱他的,瞧不起他的,全会跪在他脚下,只需他一句话就能定其生死。 纵然还是幼年,但生下来连同母亲一块被扔到冷宫中自生自灭的谢云璟太懂得怎么隐藏情绪了。 给最高位的老东西行完礼后,低贱如尘埃的他抬头,一眼看见老东西下侧如日如月的矜贵神明。 在座无论哪位王公大臣,无不身姿端正,举止得体。只有国师懒散地躺在铺了好几层狐裘软垫的摇椅上,半托着腮,柔若无骨的身子深陷入白毛中,更衬得冰肌玉骨。 听见宫人通报,玉雕般的人望来,黑眸无波无懒,疏离而矜贵。 心跳大力震动胸腔。 多么神奇啊,连老东西尚且不敢越矩,奉为拯救堼国神明的国师,是他的。 是特意为他而来的。 若非他在堼国,若非扶持他,国师这样的人怎会留在腐朽落败的堼国?又怎舍得为大旱的饥民们下一场甘霖?! 在堼国的几十年。 他见过人形时慵懒清美的国师,更见过神圣威严的国师虎形。纵然真身是虎,但圣洁华美在那一刻攀升到顶峰。 白毛似日光所化,饶是染上污血,仍旧优雅高贵。 人形,虎形。 没一样和眼前这只又肥又脏不知死活的臭猫对得上。 “他是什么东西?” 听见谢云璟问话的九长老顺着看去,忙回道: “是一只侥幸服了半片化形草的灵鼠。至于灵鼠肩上的,是只受过伤,不大中用的幼虎。” 灵鼠? 幼虎? 听见幼虎两个字,谢云璟心神一动。 一只像猫的幼虎,一只能化成人形的灵鼠。 莫名的,他再次想起他从绝灵海海底追出来遇见的那只含着老鼠的脏猫。 纵然附近有村落,但真的这么碰巧在传送阵落点凭空出现一只猫?现今刚从秘境中出来,最适合国师的朝月宗再次出现一只像猫的幼虎。 它们身形几乎相同。 哦,不对。 这只幼虎明显胖了许多。 更重要的是,它们身边还都有只老鼠。 是巧合?还是…… 就在这时,唯唯诺诺的小老鼠似乎没发现谢云璟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揉了揉肩上幼虎的脊背,从幼虎爪子里接过啃得乱七八糟的糖葫芦,半点不嫌弃地咬掉最上面一颗。 看他熟稔的动作,以及幼虎被揉时不自觉轻甩的尾巴,就知道这一鼠一虎关系极亲密,这样事情一定时常在做。 国师?! 不! 不是! 他当上皇帝后,想要国师的欲望日益吞噬着他。有次他终于忍耐不住,佯装不小心碰国师衣角,国师当场焚掉整件外袍。 更甚者,在有太监进了国师寝殿后,国师再不涉足寝殿。所以他只得下令,所有宫女太监,一律不得靠近国师寝殿半步。 那样容不得半点污秽的国师,怎么会任由一只老鼠随意触碰,还赏赐老鼠吃他的食物?! 谢云璟心里腾起的激动振奋散去,没兴趣再看,他甩袖转身。 一直注视着这边的白岚和朝月宗众妖绷紧的心弦微松,虽然不懂皇尊为什么突然找朝月宗麻烦,但现在看来是放弃了。 白岚松下来的气完没还全吐出。 突然—— 恐怖神魂铺天盖地直冲宁渊和云曜而去。 “皇尊?!”白岚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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