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灵:“……” 这棺材底下垫了软垫,青年单手撑着额头,翘着一条腿,睡得到真是悠闲自在。 他不由问:“那要是我们没把他挖出来?” 如果没把他挖出来,等青年醒的时候,就会发现头上是棺材,还被人封了盖,而以他的阵法水平,又没有太阳真火,是打不开这棺材的。 白泽苦笑:“以我对北斗的了解,他会将玉壶里的酒喝完,然后翻身接着睡。” 嵇灵:“……” ——行吧。 他们三人看着地上悠然自得的青年,一时到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要是中了符咒,那可以解咒,受伤昏迷了,也能想办法救治,但是喝醉睡着了的话…… 白泽:“……扇两巴掌能醒吗?” 嵇灵看着地上安详如尸体的北斗:“……我觉得不行。” 他们一筹莫展。 北斗就在眼前,且肯定与望舒奇怪的处境有关,将他摇醒,就能得知其中关窍,可偏偏对着一个睡死了的醉鬼,没人知道该怎么唤醒他。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白泽运起符咒,将那口巨大的棺材移回了博物馆。 破开棺材用了不少时间,此时已是后半夜,再过两个小时,东方便会翻出鱼肚白,而鼎湖派晨练的长老和弟子也会上山,开启一日的刻苦修炼。 嵇灵扶住额头:“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北斗这样躺着,和死了一样,我们三个围着,就好像我们把他杀了,商量着要毁尸灭迹,正在后山挖坑抛尸。” 白泽点头附和。 渊主自然是没有异议的。 山中的客舍小院不隔音,且人来人往的厉害,他们思来想去,还是王老板的小别墅好。 景南市距离平江不远不近,高铁要费上些时间,不过渊主在这里,他们也无需考虑距离的问题,当下一个咒法,回了王程轩的小别墅。 白泽将北斗放到了沙发上,王程轩这沙发是高端进口的皮质沙发,柔软贴肤,承托力极好,比那棺材不知道舒服多少,北斗一躺上去,简直如鱼得水,他一头栽进软绵绵的靠枕中,露出了迷醉的微笑,还轻轻打了个呼噜。 嵇灵&白泽:“……” 嵇灵:“有什么办法让他醒吗?” 白泽苦笑:“现在,只有他自己想醒,才能醒过来了。” 在工业普及之前,酒液都是未经蒸馏的,度数高不到那里去,古人这才能豪饮千百杯,那点剂量不足以醉倒神灵,北斗至今不醒,只能是他自己不愿意醒。 嵇灵和白泽分别坐在沙发两侧,忧愁地看着中间,表情空旷且忧虑,好像什么面对问题少年束手无策的可怜父母。 片刻后,嵇灵掐了掐眉心:“给他弄几杯好酒摆在旁边,行不行?” 既然北斗好酒,当身边有美酒却喝不了的时候,他或许会愿意醒来。 白泽:“可行。” 有了思路,嵇灵当即打了王程轩的电话,他们三人都对酒的牌子一无所知,但王老板纵横酒桌多年,想必是评鉴美酒的好手。 电话嘟了三声,接通,嵇灵开门见山:“王老板,我有位朋友好酒,如果想送他礼物,什么酒比较好?” “呃。”对面沉默片刻,王程轩试探:“白酒红酒黄酒果酒啤酒药酒还是鸡尾酒?” 嵇灵:“……?” 神灵受到了一些小小的现代震惊。 “您也不知道是吧?”王程轩了然:“我的酒柜里有人头马轩尼诗马利宝茅台五粮液,您看着拿吧。” 嵇灵:“……?” 在熟悉的领域,王程轩语速奇快,口齿清晰的好像在报菜名,嵇灵一个名字也没听过,他试图在这一连串的品牌中插入逗号分割,然而头晕眼花,以失败告终。 王程轩:“总之,那里面的酒,您随便挑哪瓶送人,都不会出错的。” 嵇灵只得道:“好。” 他走向王程轩那个十平米的恒温酒窖,从里面拎出瓶看不懂名字的酒,用开瓶器噗的一声打开,然后倒在了杯中。 这是一瓶深红色的葡萄酒。 葡萄酒在古代是名副其实的奢侈品,那些色如玛瑙的酒液需要皮薄多汁的葡萄酿造,酿酒的品种葡萄经过现代农牧多年的选育,和当年早已不可同日而语,更不用说截然不同的发酵蒸馏技术,这样一种酒,对于好酒的古人来说,无疑是很大的诱惑。 嵇灵将杯子放在了北斗身边茶几上。 白泽屏息凝神,观察着北斗的反应。 果然,对方微微侧头,似乎是闻到了味道。 嵇灵将杯子推近了些。 北斗鼻翼翕动,眉头皱起,似乎要醒来。 嵇灵干脆拿起杯子,放到了北斗鼻下。 这时,对方压在抱枕底下的手忽然扬起,似是想要捞起那近在咫尺的酒液,嵇灵一个躲避不急,和他手腕一碰,深红的葡萄酒倾覆而下,尽数浇在了北斗的面颊上。 嵇灵:“……” 这位虽然看着不太清醒,但好歹也是仅次于太古三尊的神灵,嵇灵一个小小的琴圣,未必开罪的起,更不用说这样仰面泼别人一杯酒了。 嵇灵尴尬地咳嗽一声,又若无其事地揪了两张纸,俯身替北斗擦拭酒液,纸张还没碰上脸颊,却见那睫毛颤了颤,而后,他猝然对上了一双银灰色的眸子。 北斗睁开了眼。 嵇灵:“……” 北斗将醒未醒,他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嵇灵,桃花眼里含着潋滟的水光,那双浅色的瞳孔里波光流转,点点如漫天的星辰。 嵇灵后退一步,讪讪地缩回手:“抱歉。” 北斗撑着额头半坐起来,领口大开,他仿佛宿醉方醒,视线定定凝在嵇灵身上,脸上的酒液随着他的动作往下流淌,滚过喉结锁骨,将胸膛处的白衣濡湿了一片,隐约透出些微的肉色。 ——都说北斗天性风流,天生一双含情目,是个簪花带酒,寻春巷陌的浪子,嵇灵一直没见过,如今看见了,才知道所言非虚。 渊主微微皱起眉头。 北斗这样看着嵇灵,全神贯注目不转睛,简直和刚苏醒时的望舒一模一样,仿佛他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揽着嵇灵的腰,瓮声瓮气着叫哥哥,渊主不动声色地向前了一步,将着视线挡了大半。 北斗级别比嵇灵高,修为比嵇灵强,嵇灵看着对方一片狼藉的胸口,自知理亏,怕他怪罪,便抓着渊主的袖子,好好地藏在渊主身后,只微微露出侧脸,轻声细语的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桌子上有纸,你擦一擦吧……” 他话音未落,北斗已经从沙发上滑了下来。 那不是正常的起身姿势,他像是骤然间软了腿脚,面条一样滑跪了下来。 北斗的膝盖嘭地落地,也顾不得满身的酒液,他朝向嵇灵的方向,俯下身子,额头点地,忽然行了个跪拜大礼。 嵇灵尚来不及反应,又见北斗维持着跪地的姿势,抬起双手横在眼前,做了“启奏”的姿势,他那双银灰色的眼睛牢牢盯着嵇灵身前的地面,不敢向上移动分毫,这一瞬间,北斗身上的风流浪子气尽数褪去,换成某种庄重雍容的气度,就仿佛他是个跪在金殿御阶梯奉旨奏对的清正之臣,正着朱衣捧玉笏,一板一眼地陈词上报。 嵇灵:“你……” 北斗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下,随后跪直身体,朗声道:“小仙不知扶桑君在此,宿醉未醒,礼节不周,还望扶桑君恕罪。”
第58章 你是吗? 北斗利落下跪,以头触地,姿势庄重恭顺,他双手交叠触额,朗声道:“请扶桑君恕罪!” 满室寂静。 嵇灵还藏在渊主背后,他迟疑地问:“扶桑君?” 北斗再次下拜:“小仙紫微垣北斗,请君上安。” 嵇灵:“……” 他扭头四顾,客厅里空空旷旷,并没有其他人。 在一片死寂的沉默中,嵇灵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我?” 在场一共就四个人,依着北斗跪倒的方向,他口中的扶桑君没有别人,只能是嵇灵。 白泽豁然站起来,打破沉默,笑道:“北斗你搞错了吧?这位是嵇灵,司琴掌乐的仙官,你应当没见过的。” 嵇灵也笑:“应当是搞错了,我身上有太阳真火,气息与扶桑君相似,或许是这个让北斗君误会了……” 他说着,便从渊主身后绕出来,想去搀北斗:“仙君起来吧,我受不得这样的礼……” 北斗摇摇头,没跟着嵇灵的动作起来,跪直了身体,只道:“您的气息,我绝不会认错。” 他说得这样笃定,连嵇灵都不由狐疑了片刻,随后,他祭出了太古遗音,将古琴抱在了怀里,给北斗看:“元君真的认错人了,这是我的琴,您可以看看。” 北斗的视线掠过琴弦,却道:“您会弹琴吗?” 嵇灵一顿。 北斗又道:“大荒琴圣是一等一的音律高手,琴声可栖凤引凰。” 嵇灵:“……” 他的琴声,最多也就是幼儿园文艺汇演的水平。 嵇灵有点茫然,如果按照古人的品阶划分,他顶多算个七品县令,北斗是代天巡视的封疆大吏,扶桑君 则是名副其实的皇帝本人,结果现在封疆大吏往县令面前哐哐一跪,说“陛下臣来晚了您就是当今天子啊”,县令左右得琢磨一下,是不是遇见了仙人跳。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北斗和白泽目光俱是一凝,北斗甚至凝气成旋,做出了动手的架势。 这里是王程轩的小别墅,周围都是凡人,他怎么会想要动手? 只听北斗厉声喝到:“不得无礼!” 嵇灵没反应过来,手腕忽然被人握住了,那手死死地扣着他,捏得皮肤发红,随后他被人猛地一带,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去。 嵇灵:“欸欸欸!” 渊主握着他的手,将他直接拽离了客厅,他走的又急又快,仿佛急于确定什么事情,嵇灵只得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被直接拽进了二楼的主卧。 北斗猛地从地上站起来,飞身上前,白泽一把将人按住,喝道:“你可看清楚了那是谁,你不要命了?” 北斗:“那是?” “那是渊主!”白泽咬牙。 北斗:“?!” 北斗和白泽加起来,再带上个二楼睡觉的望舒和三楼画画的姚孟贞,都不够渊主一人杀的。 “行了!”白泽将人扣在沙发上:“嵇灵不会有事,渊主不会伤他,但我们两个可就不一定了。” 说着,他扯了扯领带,松开了表情一言难尽,似乎在回味这句话的北斗:“现在,和我说说吧,你为什么叫嵇灵扶桑君?” 渊主的房间嵇灵来过很多次了,但这次不一样,对方素来稳定的情绪似乎走到了失控的边缘,渊主重重合上了卧室门,嵇灵一个踉跄,仰面栽倒在了他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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