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灵:“……” 花衬衫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 嵇灵手指并拢,在背后微微一划,水镜重新化成水,落到了地上。 花衬衫揉完眼睛,发现镜子和男人已经不见了,他微微松了口气,却发现地上凭空又多了摊水迹。 花衬衫狐疑地盯着地面。 ——刚刚这里有水吗? 嵇灵指了指天花板,慢吞吞的解释:“楼顶漏水。” 他上前一步,插在花衬衫和水渍之间,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人有少年家的钥匙,还说出了少年的名字‘安锦’,想来两人是认识的。 这话说完,花衬衫的气势陡然上升。 他像是回到了熟悉的领域,上来扣住嵇灵的手,不由分说要将他往外拖,骂道:“上午四个电话,一个不接,我说安锦,你是不是不想干了?别忘了你和我签了二十年的全约,只要我一句话……” 看样子此人就是‘老鸨’经纪人了。 嵇灵被他扯得一个踉跄,但很快稳住身形,他停下脚步,不咸不淡道:“你要带我去哪?” 花衬衫走着走着,手中的牵引力忽然变大,仿佛他不是牵着什么孱弱的少年,而是牵着千斤的铁块,他不信邪地拉了拉,没拉动。 花衬衫不可思议地看过来,似乎没想到嵇灵会反抗,他提高音量:“安锦,你是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这个月的绩效你想不想要了?” 见嵇灵纹丝不动,如同没有听见一样,花衬衫甩开嵇灵的手:“安锦,你知道我们发钱的规矩,今天这场酒你不喝,昨天那场酒,你可就也白喝了。” 这是花衬衫拿捏员工的手段,他们是个小破公司,现金流不多,能扣一点是一点,对安锦这种底层idol,多得是扣钱的手段,偏偏安锦又和他们签了二十年,除非交够天价违约金,不然不听他的话,就别想在这行吃饭了。 嵇灵脚步一顿。 昨天的那场酒,就是将原身喝死的那场。 嵇灵附身的时候,胃部仍在绞痛,他虽然没看见少年经历了什么,但也能想象将人喝死的酒局,是个什么腌臜场面。 花衬衫见他停下脚步,以为嵇灵终于服软,满意道:“这才对了。”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想要塞给嵇灵:“这是那个老板的资料,你熟悉一下,赶紧和我走,不然你知道后果。” 嵇灵却没有去接。 他伸出手,绕过了那张名片,准确地提住了花衬衫的领子。 花衬衫:“?” 下一秒,他肩膀陡然一痛,嵇灵轻描淡写地将他推出了门外,就像丢出了一袋垃圾,姿势轻松写意,仿佛花衬衫百十来斤的体重只是一张纸。 花衬衫一时惊惧,想要破口大骂,一抬眼,却见嵇灵靠在门边,正似笑非笑地望了过来。 他笑道:“你说吧,有什么后果?我听着呢。” 花衬衫看向嵇灵,面上闪过一丝惊惧。 他还是那个安静漂亮的长相,眉目却莫名冷清,此时似笑非笑地看过来,瞳孔中酝酿着淡金色的光芒,似乎只要他再多说一句话,就会将他从楼上丢下去。 花衬衫腿肚子发抖,颤颤巍巍地抓住嵇灵的手腕,他不懂胆小怕事的安锦怎么忽然变了模样,只强作镇定,色厉内荏的训斥:“安锦,我可是你的经纪人,你别忘了你和我们签了多少年的合同!” 见嵇灵不作反应,花衬衫急得满脸通红,正要高声辱骂,嵇灵忽然手一松,将他放了下来。 花衬衫后退两步,被嵇灵一把拽住,接着,他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花衬衫的胸口口袋上。 手指冰冰凉凉的,似乎下一秒,就会洞穿他的心脏。 花衬衫肾上腺素狂飙,却见嵇灵手指一抹,将那张名片掏了出来。 名片是黑底格纹纸印刷,看上去很贵,名片中间用楷体写着几个烫金大字: 王程轩,众心网络有限公司董事。 嵇灵默念一遍:“众心网络?” 他心道:“这可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公司,嵇灵一个也不知道,唯独这个众心网络,嵇灵认识。 在那个画风离谱的抽卡游戏上,在白泽分解掉四张‘嵇灵’的过程中,嵇灵都清晰的看见了这个公司的名字。按照白泽的说法,众心网络是该游戏的制作者,也是害得嵇灵收到了那么多离谱祈愿的罪魁祸首。 他捏着那张名片,抬眼看向花衬衫:“今晚上要陪的就是这个王程轩?” 花衬衫警惕地看着他:“是,是的。” 嵇灵将名片塞回经纪人的口袋,微笑:“好的,今晚的这场宴会,我会准时参加的。”
第2章 经纪人 花衬衫:“……” 明明还是那张乖巧漂亮的脸,明明他笑得那么温和得体,花衬衫却觉得一股凉意直冲天灵盖,他情不自禁地后退两步,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磕磕绊绊道:“那我叫傅杨来接我们了。” 嵇灵点头。 他知道傅杨,身体的原主人提过他,说是“X-DU男团的队长”,和原主关系不错,将原主当弟弟照顾。 半个小时后,一辆破破烂烂的五菱宏光停在了小区楼下。 这车车门上全是划痕,坐司机位置的男人摇下车窗,发出吱嘎的声响,他看见嵇灵,微微点头:“小七。” 原主在团内年纪最小,排行第七,其他人都称呼他为小七。 嵇灵在后排落座,颔首:“队长。” 他默不作声地打量傅杨。 和原主安锦走乖巧漂亮的路线不同,傅杨是队中的rapper,走酷帅路线,他留着嚣张的寸头,用染发剂染成了浅灰色,左耳一枚黑色耳钉,脖子上挂了根颇具份量的银链子,握着方向盘的手臂肌肉绷直,暴出一两根青筋,看上去很不好惹。 嵇灵微微眯起眼睛。 他在傅杨头顶,看见了一层盘旋的黑气。 “队长。”嵇灵冷不丁出声。 傅杨回头:“嗯?” 嵇灵定定看了会儿他的眉心,垂下眼帘,道:“没事。” 神灵能看见凡人的气运,傅杨此时眉心隐晦,乌云罩顶,是大难临头,灾祸降临的迹象。 但他从后视镜中仔细端详,那黑云虽然浓郁,却飘忽不定,与傅杨关系不深,看情况,他应该是受人牵连,遭遇了无妄之灾。 傅杨正专心致志地开车,一抬头,忽然见嵇灵在后视镜中死死地盯着他,眉头一跳:“小七?” 嵇灵移开视线。 五菱宏光吱嘎吱嘎地颠簸在路上,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十分钟后一个急转弯,冲进了一处写字楼,写字楼26层窗户外挂着红色横幅,上头打印着“展合娱乐公司”,“展合”两个字由于经年累月的风吹日晒,已经斑驳模糊,变成了“尸人”。 嵇灵心道:“一个乌云罩顶的队长,一个叫尸人的娱乐公司,这男团真够吉利。” 花衬衫招呼嵇灵和傅杨下来:“走,去把妆画了,衣服换了。” 他领着嵇灵和傅杨走上电梯,按下26层,走到住宅前推开门,嵇灵这才发现屋内还坐着几个年轻人,个个五官出挑,英俊漂亮。 他们看见嵇灵和傅扬,纷纷招呼:“队长,小七。” 花衬衫高声嚷嚷:“别招呼了,时间不够了,快画!” 他一声令下,众人鸟兽做散,嵇灵在墙角坐定,闭着眼睛任由化妆师用刷子扫过眉眼,心道:“原主的人缘似乎不好。” 按照原主的说法,他是团内的‘镶边花瓶’,性格乏善可陈,还非常内向,只有一张脸勉强能看,队内除了队长偶尔找他说话,其他人都不太搭理他。 现在他一个人在角落化妆,队长那边却三三两两围了不少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嵇灵闭目养神,听见其中一个推了推傅杨:“队长,你家里的事情怎么样了?” 傅杨苦笑一声:“还是那个样子,吊着命呢,别得倒没什么,就是缺钱。” 另一人啊了一声,为难道:“缺多少,要不要我们给凑凑?” 嵇灵微微睁开眼,看见傅杨伸手比了个“二”,摇头:“不必凑了,我还不上,平白拖累你们。” 二百万。 嵇灵了然。 他先前看傅杨的运道,虽然运势低沉,但并不应验在他身上,不是躲不过的大难,而是剑走偏锋,贪心不足的结果,现在想来,应该就是缺钱了。 他还想再多看看傅杨的情况,忽然被人掰回脸,化妆师举着刷子:“闭眼,小心粉进眼睛里。” 嵇灵只好闭上眼。 等他这边描画完成,傅杨那边也一切结束,众人换好衣服,个个眉清目秀腰细腿长,看着还挺像那么一会事儿,花衬衫在门口挥手,像个招呼姑娘的妈妈桑,他将这一屋子漂亮男生赶鸭子似地塞进面包车,然后一屁股坐在后座,咣当一声合上车门,告诉傅杨:“去云天酒店。” 破车的发动机嘶鸣一声,摇摇晃晃地向前冲去。 拥挤闷热的面包车中,花衬衫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咳嗽一声:“趁这个机会,我给大家简单介绍一下王老板,你们到时候记得投其所好。” 花衬衫:“王老板呢,是我们本地做游戏的企业家,他公司的王牌产品大家也知道,国风神话类手游《神灵降世》,王老板本人呢,也对神话传说非常感兴趣,是这方面的专家,大家可以往《山海经》《搜神记》这类传统神话上面聊。” “是吗?”嵇灵凉凉开口:“那他怎么不知道白泽和嵇灵是同级呢?” 他与白泽战力相似,等级相同,结果一个SSR,一个R,待遇差得也太大了。 花衬衫不满:“别打岔。” 说着,他将视线落在了傅杨身上,咬重语气:“王老板出手阔绰,队内有想把握机会的,尤其是缺钱的,一定要多多注意。” 傅杨握紧了方向盘。 * 云天酒店是本市最高档的酒店之一,价格不菲,一行人将车停在酒店背后的巷子里,各自理好衣服,看着还挺那么像模像样,半点看不出一个小时前穷困潦倒的样子。 花衬衫在后面接电话:“诶您说,1808是吧?我这就来,您放心,都是漂亮能喝酒的孩子,高的瘦的英俊的秀气的,保证您满意。” 他将一行人拉到1808跟前,微微调整表情,旋即满脸堆笑地拉开门:“呦呦王老板,王老板好。” 接着,他将后面的人一个个拽出来,推到面前:“来各位,给王老板打个招呼。” 傅杨本来在中间,横插一脚站到最前,前面的队友也默契地给他让路,傅杨笑容满面地俯身:“王老板好,我是傅杨,X-DU的队长。” 嵇灵被挤在最后面,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看不见王老板的长相,却能看见包厢内黑雾环绕,几乎凝成了实质,如罩顶乌云一般,黑沉沉地压下来,这些黑气和傅杨眉心的阴晦互相吸引,纠缠在了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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