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垚正站定,出神想着什么,悠哉的样子好像刚才只是去逛了一趟夜市。 “你觉得她的执念是什么?”谷垚问,眼睛却还保持着出神的模样。 郁雾干巴巴地咽了下唾液,勉强开口,“孙...孙子?” “到底想提醒什么呢......”谷垚喃喃着。 郁雾也正出神,刚才那声音,实在耳熟。耳熟到他一听就是一阵恶寒。 “我...我想起来了!”郁雾突然道。 谷垚被打断思绪看了过来,“什么?” “刚才那个声音”郁雾瞪大的眼睛显然很惊讶,“那个声音我听过,就是我第一次被卷进老邹的公交车,就是那个老奶奶跟我说话,让我跑!” “我不会记错的”郁雾紧盯着谷垚,解释得很着急,他迫切的希望可以得到信任,“你相信我,我不会记错——” “我相信你”谷垚笑着接道,对于郁雾的着急他很自然的安抚。 郁雾想说的都被谷垚稳稳接住,他有些滞怔,眼睛都不眨地看着谷垚。 “那看来他们都是来找你的”谷垚接着说,“不论是吴红,还是刚才的老奶奶” “啊?”郁雾被他绕懵了,脑袋像被锈住了。 “就像筱筱一样,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公车又停在两人面前,不厌其烦地开门等着,大有你俩不上车我就不开走的架势。 两人只对视一瞬,默契的一同上了车。 “今天这菜不新鲜...唉” 幽怨的声音如期响起。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郁雾还是没控制住身体下意识的膝跳反应。 “嘿嘿嘿,我老孙儿说他参加的那个什么联赛,得奖了。咱也不太懂。” “您孙子这么厉害啊!” 这一声是手边的谷垚吆喝的,是位不可多得的天赋型演员。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郁雾身边的雾团有点消散了。 只要稍稍回头就能看见,胳膊上担着一个菜篮子的老奶奶,面容与常人无异。 “我可听说联赛什么的得奖可难了,咱孩子这是几年级了?”谷垚早回过头,满眼笑意地朝老奶奶问。 老奶奶慢了半拍,才开始“咯咯”笑起来,“哪里厉害了,哈哈哈害,刚上小学三年级” “呦!三年级就这么厉害了!神童啊” “不是,唉,那孩子我平时不咋管。孩子爸妈不在身边,全靠他自觉”话里话外都是骄傲,还有心疼。 “我老了,跟小孩子有代沟的呀,要是能多跟他聊一聊开导开导他也好的” “我孙儿还那么小,就这么辛苦,唉” 郁雾听着,心里酸涩。 这就是爱吗?哪怕做再多也时常觉得亏欠,恨不能再多一点,再多一点的爱想要给予。 “现在这小孩儿,明白着呢。谁对他好他心里明镜似的,别想太多,只要健健康康的比啥都强”谷垚的声音穿过不存在的风,精准地落进郁雾的心,把那兴起的涩意搅得四散。 “是啊,小伙子你说的对。我只要我孙儿健健康康就好” “唉,不说了,我得接我孙儿放学了!” 谷垚说:“这么急吗?” “是啊,六点半放学,我得抓紧喽”老奶奶笑模样地摆弄两下篮子里的菜,想的应该是今晚弄什么菜给那孩子。 朝公交车的后门挪动。 谷垚听了这句话,眸色一凌。 借着手腕的红布条拽了拽还在发呆的郁雾。 郁雾瞧过来,谷垚示意他朝前走。 车里都是雾,往哪走。只是心里疑着,身体早就乖乖动起来了。 两人来到了司机的驾驶位,理所应当的什么都没有。 尽管有心理准备,在看到空无一人的驾驶位时郁雾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未来三个月的噩梦素材今儿一天全搞定,一条龙服务。 谷垚又从兜里掏出那个写满了数字的账本,手指快速,折了好几个纸鹤似的东西,和那时候在老邹车上的流程一样,活了般飞出去。绕着公交车转悠。 谷垚右手伸出,两指一定。 左手和郁雾连着的红布条发起亮光,一面风瞬间扑过来。 郁雾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迎面来的强风往后推了好几步,靠着那根红绳勉强立定。 紧接着,迷雾散去,原来不存在的景物竞相出现。 车里的拉杆、棚顶的手环、车上的乘客、驾驶座的司机、窗外的街道、行走的路人。 甚至道路两旁的绿化带,下一个站点的第三小学。 好像寥寥几笔就勾勒成的城市画卷。 而这一切,站在后门等着下车的老奶奶毫无察觉。 始作俑者淡定收手,还有空整理刚被风吹乱的衣服下摆。 “叮咚——第三小学到了,请下车的乘客注意安全,下一站幸福大街” 后门“吱呀”一声迅速打开,好像刚才还昏昏欲睡的公交车瞬间醒了,照常运作起来。 细节如窗外的阳光,都和煦温暖,就好像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等待落日的傍晚。 老奶奶只迎着斜阳,笑眯起眼睛,脸上的皱纹生动可爱起来。仿佛这只是一如往常的每一个她去第三小学接孙子的下午。 郁雾脑海里突然想起了,第一次去跟谷垚吃饭,在巷子里见到的那家摆摊的人。爸爸接孩子回家,妈妈嗔怪爸爸太晚,孩子想要钱去南市场打电动。一切都活络在将要离去的落日下,伴着烟火的破旧泥砖,积了厚厚一层油脂的吸油烟机。 没人在意即将西落的太阳,因为太阳会在第二天照常升起。 “吧嗒” 一只蔫了的纸鹤摔落在郁雾脚边,毫无生气。 眼边景象骤然失效,像灰姑娘的南瓜马车,却不会遗落掉一支水晶鞋。 只是眨眼的功夫,两人又来到了刚才上车的地方。 郁雾有点分不清真假了。 “她本来只是很平常的坐公交去接孙子放学,结果马上要下车了公交车却出了事故。所以她的执念是按时接孙子放学吗”郁雾的声音很轻,好像是气息发出的声音,不是问句,是肯定。 是谷垚在老奶奶的执念里创造了一场美梦,一切真实如白日焰火,烧得人心里都起了一团火,那火光久不泯灭,直到黑暗再次降临。 “是啊,人的执念就是这么强大又弱小”谷垚回,语调是他一贯的懒散,但那其中夹杂的丝丝无可奈何被郁雾抓到了。 “为什么说他们是冲我来的?”郁雾想起什么又问,说话比刚才带点力气。 谷垚盯着他身后,眯起眼睛。 像遇到什么极有趣的事情。 “你看她们就知道了”谷垚朝他身后微抬下巴,示意他朝后看。 郁雾不明所指,回过头去。 眼睛徒然瞪大。 “筱筱?!”
第14章 他眼里的世界 珠光大厦是在一个经济开发区建的,刚开始这里只有一个新修的宽柏油马路,和两侧刚栽好的树苗。随着珠光大厦的建成,越来越多的人来这大厦一探究竟。 跟着带动了这一片开发区的经济,越来越多的商户走进这里。多样的建筑被建在以大厦为中心点的环里。 直到这里成了南山市最繁华的环区。 鲁婉是个打工妹,十六岁就出来闯了。她没有学历,只带着一腔热血来到了南山,寻一个机遇。可南山太大了,那些不知道藏在哪个时代洪流的机遇里还裹挟着各种各样的诱惑。 她未婚先孕生下了筱筱,紧接着是孩子的户口,再续下去是孩子的升学。无论哪一样都足以压垮她。 可筱筱太懂事了,懂事到让鲁婉没资格喊累。她要努力生活,努力给筱筱一个不算太晚的起跑线。 八月二十五号,周日。 筱筱明天就开学了,鲁婉想给她置办一身秋天穿的衣服。 可手机里接连不断传来的消息都在催促她回公司加班。 筱筱听到鲁婉手机的叮当声,低下头,牵着鲁婉的手不自觉收紧。 鲁婉烦躁的呼了口气,把手机掏出来静音了。 “想买什么样的?”鲁婉假装很活泼的问道。但其实声音里藏不住的疲累。 筱筱抬起头,朝鲁婉笑,没说话。 “早上吃的什么?”鲁婉都忘了现在已经是下午了,还在问她早上吃的什么。 筱筱舔了舔嘴唇才说,“面包。妈妈你之前买的” 其实鲁婉上次买的一箱面包早就没了,都是上个月的事了。 “嗯”鲁婉心思有点飘远,没注意已经走到头了。 “妈妈?”筱筱提醒着。 鲁婉回过神来,一脸歉意,“抱歉宝贝,妈妈走神了” 走进一家鞋店,筱筱选了一双款式比较大众的,想着这个应该不贵。 粉色的裙子是去年买的,今年筱筱长个了,看着有点小了。 鲁婉看着筱筱低头穿鞋的动作,明年该上初中了,去哪个学校还得费心思,而且现在的房子离那几个初中都远,还得搬家。 主管跟她说这个月有个晋升的机会,要她好好把握。如果晋升了,可以给筱筱买一个自行车,来回上学还方便点。 “这个行吗?”筱筱看着鲁婉,有点不好意思的问。 鲁婉回神,忙道:“可以啊!” 灿烂的、如冬日阳光般耀眼的笑容,绽放在这对母女的脸上。 咚—— 是整点的时钟响起,比新年的钟声还遥远,空旷。 郁雾沾了水的瞳孔倒映着眼前的一切。 “楼塌了!!” “——啊!!” 上天残酷的收回了刚才如幻想般的美好,鲁婉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一个健步就朝筱筱跑去。 雄鹰般展翅,将幼儿紧紧护于身下。 用凡体肉躯建起一个堡垒,佑护小小人儿。但那楼太大了,倾倒时像一场尘土的暴雨,淹没所有希望。 试衣镜的墙壁上挂着一个时钟,鲁婉最后的意识,只存留到那儿,当钟表上时刻追逐的指针汇聚。 那么,一切都将结束。 郁雾和谷垚又回到了珠光大厦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像记忆的黑点,模糊了残酷的血肉。 郁雾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瞳孔微震,一时间所有他曾看过的那些身体残缺的鬼怪们,都和刚才的灾难重合。 眼前突然蒙了黑,是谷垚覆上来的手。 “休息一下吧”谷垚说。 郁雾闭上眼睛,耳朵好像也听不见了,一瞬间安静下来。 应该是谷垚做了什么,让幻境里的声音进不得他的耳朵。 只缓了一会儿,郁雾就又睁开眼睛,很多时候他似乎比自己想的还要坚强,“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谷垚手心被郁雾的睫毛很轻的扫了一下。 收回手,握拳紧了又松。 谷垚:“我大概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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