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砚浓和谢知煦出去了。”他说。 沈无漾没心思去品鉴什么欲-念感,他的心思只有两样,一样是吃,一样是鬼。 他忍痛拿了个盘子过来,从那一塑料袋烧烤里分了一半在盘子里,“没事的我不找他们,你自己吃,我去找个朋友,不够的话给我发微信,我再给你带。” 萧淮今天欲言又止,但沈无漾着急办事,看他最后还是止了,就打算回来再说,谁知道他前脚刚跨出门,就听萧淮在身后说:“我觉得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后半句话说的是什么,沈无漾压根没听清,因为他耳边忽然响起了另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哥哥,我在天台等你。” 于是萧淮只得到了他的一句“你等会儿我啊!我回来再说!” 沈无漾走出两步又绕回来,把口袋里那护身符往沙发上随手一扔,立马拔腿就跑。 不知不觉中,天台已经成为了沈无漾和非人朋友们会面的专属地段,他一推开门,就看到了半透明小姑娘站在面前,秋风萧瑟,衬得她那张小脸也很萧瑟。 “准备好了吗?”她问。 沈无漾嘴里还塞着羊肉串,没想到她这么开门见山,鼓着腮帮子问:“等等,咱要不先自我介绍一下,你叫什么啊?” “我叫冯筠。” 小姑娘说完这四个字就没说话,安安静静站着看他吃完才说:“你把塑料袋扎上放旁边,待会儿容易掉出来。” 沈无漾:“……啊?” 但他还是将口子扎上了,不光扎上,还放在了旁边,郑重道:“好,你说吧。” “我靠——” 一股阴森寒气当面而来,沈无漾周身猛地一晃,腰间铜铃就在这时自动摇响,铃声入耳,他眼前如同被一片薄雾罩住,雾色渐渐散开时,他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早在很多年前的娱乐圈,尚存在许多“家境贫寒需要被迫拍戏挣钱”的优秀前辈。但如今这些故事已经成了传说。无数富二代由于生活过于无聊,人生缺少追求等种种原因,开始热衷于进圈拍戏,其中有长相说得过去的,也有不太说得过去的,但在一番包装过后,只要不丑得出奇,就都能抬上桌面。 哪怕包装之后也不太能抬上桌面的,也可以通过人设来弥补,譬如“x圈小公主”“x城小王子”等富豪人设,就备受粉丝朋友们的喜爱。 圈子就这么大,蛋糕也就那么多,小公主小王子们坐了主桌,家境贫寒的就没法上桌了。 于是当17岁的冯筠和家长说,自己喜欢表演,想要考电影学院当演员的时候,只得到了一顿斥责。 “当明星?别以为学校有两个男生追你,你就是什么大明星了。咱家都是普通人,你就老老实实考学,回头找个好工作,考不上公务员起码也当个白领,别让我们这么多年白培养你就行了。” 冯筠不甘心道:“可我不喜欢坐办公室,我也不想考体制内,我从小就学跳舞,老师不是也说我很有天赋吗?” “天赋?你那点天赋够吃饭?这年头干什么不需要关系?人家电视上的都有人脉,有几个不是谁家姑娘谁家儿子?再不就是有姑啊舅啊,你有什么?别好高骛远,今天的数学题做了没有?没有的话就别在这块琢磨这些没用的了!” 冯筠一跺脚,红着眼睛走了。 沈无漾站在薄雾中看着这一幕,他看着冯筠低垂的眉眼,其实她长得挺好看,17岁,还算不上完全长开,但也能叫一句亭亭玉立,在学校里肯定是个校花。 薄雾在眼前聚而复散,这地方他熟,就在影视城进门的那个地方,冯筠拖着个行李在和人打电话。 “我在打工,放心吧妈,我住在莉莉家。” 然后她拨了另一个电话。 “莉莉,你放心吧,我就是想趁着上大学之前来当当群演,就试半个月,别让我妈知道了。” 沈无漾抬头看着上面影视城的牌子,故事就从这里开始了。 薄雾很快聚拢又散开。 在某个不知名的小剧组里,冯筠穿着一身破旧的群演衣服,群演没有专门定做的戏服,鞋也不合脚,里面散发出熏人的气味,下雨天,群演们奔跑的时候不知道谁碰了她一把,她一下绊倒在地上。 这是一场野外戏,没有人去看她,也没有人去扶她,她半个身子都在泥里,半天才一瘸一拐地爬起来。 她缩在树下,抱着肩膀痛苦起来,沈无漾站在旁边看着她,跟她说:“姐姐啊,你赶紧走吧,你和这地方真八字不合。” 可惜沈无漾说话她听不见,旁边男人说话她倒是听见了。 “你怎么了?还好吗?” 沈无漾跟着冯筠的视线一起望过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鼓风机小哥。 鼓风机小哥比沈无漾见到的时候要有活力得多,他戴着一顶画家帽,头发微微卷曲着,看起来就像一个年轻的艺术家。 他举着一把黑伞,如同一个救世主从天而降,温柔地拍拍冯筠的肩膀,“女孩子哭成这样可不好看的哦,要不要和我说说怎么了?” 冯筠被雨水淋了个透,她和岑小爱的长相属于同一挂,都是楚楚可怜小白花型,被雨淋了之后就显出一种落魄美人之感,让人很容易产生些垂怜。 从她哭倒在鼓风机小哥怀里的那一刻,沈无漾就觉得,这事完了。 鼓风机小哥其实算不上小,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他对冯筠说:“我叫殷天瑞,跟叔叔来片场玩的,这里的人都拜高踩低,你不用当回事,等你红了,自然就好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冯筠哭得更伤心了。 殷天瑞拍着她的肩膀,轻声问她:“你住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冯筠住的地方是个群租房,她只打算在这里待半个月,草草办了演员证,就在其他群演的介绍下随便找了处地方住。 殷天瑞听了她说的地方,说:“那里离这边太远了,过去得有一会儿,要不这样,这附近有个酒店,你先洗个澡,休息一下再回去吧。” 他打的算盘沈无漾都听见了,但冯筠年纪小,在学校由于长得漂亮,受男生追捧也受得多,压根不知道外头社会多险恶,再加上刚在群演里面受了气,于是吸着鼻子很感激地说:“谢谢你……他们真的太欺负人了。” 沈无漾真想拎着她的脖领子直接把她提走。 俩人一直走到了酒店里,殷天瑞自己出钱开了个钟点房,对冯筠说:“不用给我钱,这影视城里面群演太多了,我每天跟我叔叔在一块,总能看到那些仗势欺人的,我也不喜欢他们。” 冯筠问:“你叔叔是……?” “哦。”殷天瑞笑着说:“他是这个剧的导演。” 沈无漾眼看着他一派胡言。 他头一次直观诈骗现场,这骗子扯起谎来真是比他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殷天瑞要是和导演有什么关系,潘鹤林那种人精怎么可能跟他吆来喝去的? 沈无漾头一次感觉到隐身是件如此难熬的事,他试图插到两人中间,不断和冯筠挥着手,“冯筠冯筠!你看看我,你别信他啊,他就是个纯骗子,我认识他!” 但他看到冯筠的眼睛惊喜地睁大了,不是对着他,而是对着殷天瑞。 迷雾接着聚拢又散开,沈无漾估计着钟点房也干不了什么,且冯筠虽然年纪小,但也不是个纯粹的傻子,总还是有一点骨气,不会弯腰弯得这么快。 他不知道这里的世界过了几天,他脑子倏然掠过一个词,“遮眼”。 这是他之前从来没用接触过的新词汇,但此刻突兀地出现在他脑中,他竟然没觉得有一点不对劲,仿佛他天生就该知道这些。 冯筠遮了他的眼,就是让他进入自己的回忆,能够看到她想让他看的一切过去。 下一幕是在一家饭店门口,殷天瑞贴心地用纸擦了擦冯筠的嘴角,“小筠,别担心,你这么漂亮,我叔叔肯定会喜欢你的。” 沈无漾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如果只是骗色,为什么要带冯筠去见他叔叔? 难不成他还真有个导演叔叔?那他还在潘鹤林剧组点头哈腰地搞什么鼓风机? 但没等他弄明白,冯筠便红着脸点头,“我去他房间试镜,真的不用提前准备一下台词吗?” “放心,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殷天瑞摸了摸她的头,贴着她耳朵道:“小筠,在这之前,你要不要也送我个礼物?” 礼物是什么沈无漾当然没能看见,当他再次能看见的时候,殷天瑞已经带着冯筠走到了一处房间门口。 他敲开门,一个中年人正坐在里面等着他们的到来。 还真是个导演的样子,但沈无漾本能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种不对感在殷天瑞倒了杯茶,递到冯筠手中的时候达到了一个顶峰。 当冯筠迷迷糊糊往地上倒的那一刻,沈无漾忽然觉得整个人也晕了起来,开始跟着她一起天旋地转,眼前迷雾迭起,他隐约听见腰间铜铃在叮当作响。 沈无漾在迷雾中看到了冯筠,她不再是漂亮单纯的小群演,而是又穿上了那身古装戏服,身体发着抖,就站在他眼前。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第二天我起来的时候,屋里什么人都没有了。” “我给殷天瑞打电话,他和我说不用担心,是我太困睡着了,他一直都在旁边,还让我过两天就可以准备进组了,有一个专门为我定制的好角色。” 沈无漾看到她苍白的双手在不住发抖,她说:“我当时还信他的话,就去了,他们确实给了我一个角色,但那只是个宫女角色,就只有两句话,是我做群演接单也能接到的角色。” “后来,我死之后才知道,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叔叔,他也只是个副导演,没什么权力,但还好色,他就和殷天瑞合作……” 她说不下去了,她的身形越来越透明,淡得几乎快要看不见了,沈无漾当即用刀片在指腹上划了一刀,挤出一滴血滴在了冯筠身上。 随着这滴血滴下去,冯筠的身体竟然渐渐有了颜色,沈无漾连忙问:“你怎么样?” “谢谢你!”冯筠都快哭出来了,“自从我死了之后,我一直都不敢和男生说话,是白姐跟我说,她在一个人的手机上看见了你直播,你的直播真的很火,她和我说,你和那些人不一样,让我不要怕你,你会帮我。”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沈无漾又往她身上滴了两滴血,想到她刚才所说的话,“是被殷天瑞和那副导演害死的吗?” “不!”冯筠摇摇头,“他们是好色,但没胆子杀人。是……是厉寒琛的手下,岑小爱她老公厉寒琛的手下。” 厉寒琛! 沈无漾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能和厉寒琛扯上关系,怪不得冯筠总在他们剧组晃,敢情厉寒琛身上的人命还不止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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