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亮的时候,赵珩没事儿人一样又把自己忙成了个陀螺,李玄度一上午都没见着他人影。 给孩子们讲完课,李玄度就拄着棍子在岩洞群周围溜达。 “李先生你看,好漂亮的花儿,送给你!” “李先生,这果子可甜啦,我哥哥摘的,我想给李先生吃……” 在一声一声的李先生中,李玄度被塞了满手花花草草野果子,他有些哭笑不得,一一谢过孩子们,兜着这些东西钻回岩洞去,颇有雅兴的用这些花花草草把岩洞装饰了一番。 正当他欣赏自己的手艺时,忽听外头起了骚乱,赵琮慌慌张张跑进来,指着外头急急说道:“先生,狼,狼来了!” 李玄度眉头一皱,忙扔下手里的小野花跟着赵琮走。 冯起和张齐浑身紧绷,手里握着木棍,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头狼。 头狼浑身银毛,精致漂亮。它甩了甩头,高昂着脑袋站在人群的对立面,态度高傲。 它看起来并没有攻击的意思,而且远近只有它一头狼,不见狼群。冯起没有下令众人捕杀,只是做好防御准备。 李玄度一路被赵琮拉着小跑过来,堪堪站定。众人见他来了,俱都松了口气,纷纷让出路来。李玄度一眼便看到那头狼,正是第一夜在大月山上出现的那只头狼。 头狼见到李玄度,嗷呜嚎叫一声,踢踏着步子慢慢走上前去。冯起紧张道:“先生……” 李玄度摆摆手:“无妨,它不会伤害我们的。” 他蹲下身子,和头狼平视。这让头狼感到很兴奋,一下子扑进李玄度怀里蹭了蹭脑袋。李玄度笑着揉了揉它柔软的毛。 头狼舒服的眯起眼睛很是享受一番,然后想起什么似的,不舍的从李玄度怀里退出来,冲身后林子里吼了一声。紧跟着一头灰扑扑的狼叼着什么东西跑了过来。 走到近前,那灰狼将东西往地上一丢,有认得此物的百姓当即一惊:“护腕!是军中之物!” 李玄度将那护腕捡起来看了看,觉得有些眼熟。猛然想起赵平都来,他手上似乎就带了只样式差不多的。难道是武威军中的人! 李玄度揉了揉头狼的脑袋,低低念叨句什么,头狼扭转身子,冲北方叫了两声。 “冯起张齐,劳你二人点些人手,随我往北去看看,我怀疑这山中有武威军的人。” “先生,山中危险,不如我们先去探探,您还是留在岩洞吧。阿珩走的时候叮嘱我们务必保护先生安全。” 李玄度道:“无事,这只头狼会给我们引路,我若不去,你们或许找不到人,若遇着其他危险便麻烦了。” 冯起见头狼依偎在李玄度腿边,又想起这人的本事,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先生,我和你一起去!”赵琮扯了扯李玄度的衣角,小脸一绷,不容拒绝。 李玄度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蛋:“好。” 头狼在前面引路,一路向北而行。李玄度注意观察周围的地势以及植被,瞧见有得用的药材便停下挖两铲子,丢进随行人的背篓里。反正出来都出来了,走这么远的路总不能空手而归。 倒也是运气,他从杂乱的草丛里找到了几根野红薯藤,当即便挖了起来,还不忘告诉大家:“这是野生红薯,饱腹感很强,若能种成一片,今冬便不用愁了。” 冯起让大家看好这红薯藤的模样,吩咐道:“日后巡逻的时候注意些,若见了便挖回去。” 这么走走停停,到头狼想要引他们去的地方时已经正午了。这片林子茂密,太阳光不大能透进来,光线便有些昏暗,林子里也十分阴冷。随着阴风刮过来的还有阵阵血腥味儿。怪不得能引来狼群。 李玄度蹙着眉往前走,头狼突然长啸一声,很快便得到狼群回应。 冯起当下紧张起来。 李玄度快步走过去,便见不远处山坡上群狼攒动,而山坡下横倒竖歪着百十号兵卒。 “是武威军!他们穿着的是武威军的甲胄!”
第20章 头狼嚎叫一声,狼群便掉头退散。冯起和张齐登时松了口气,看向李玄度的眼神愈发恭谨了。 李玄度带头往前走。武威军的人听见动静,纷纷拿起手里的刀,呈防备姿态。 “什么人!” 李玄度站定,温和笑道:“敢问阁下是武威军中的将士么?” 李玄度一开口,那人便问:“你们是大周人?” “我们都是武威城的百姓。” 那人道:“武威城的百姓怎么会在这里!” “西戎兵破了武威城,便将城中百姓驱逐至大月山。所幸上天眷顾,让我们在山中找到落脚之处,方才得以苟全性命。” 那人听了当即折返回去,李玄度瞧着他似乎和队伍里的什么人禀告。那人被几个兵卒团团围着,想来是这些人的头领。 赵琮跟在李玄度身边踮着脚往前瞅,见那些兵卒们扶着一个将军走出来,赵琮倏地瞪圆了眼睛,顾不得往外狂飙的眼泪,疯了一般跑过去,嘶吼道:“爹——” 赵平都本以为自己和手下这些兵卒就要葬身狼腹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在这里竟遇到了家人。 他浑身是伤,伤口已经化脓溃烂,赵琮强忍着没有扑上去,就站在赵平都眼前,一把一把的抹着眼泪,张着大嘴干嚎:“娘,娘和大姐,还有二哥都,都不见了,他们被西戎人杀,杀了。只,只只有我,我和大哥,还有先生,我们活了下来……” 赵平都脑袋轰的一声,突闻噩耗,差点儿昏死过去。李玄度疾步上前,搭上他脉搏,不由眉头一蹙:“赵将军失血过多,伤口未经仔细处理已经发炎。他现在浑身发热,须得赶紧医治。” 他扭头喊来冯起:“叫上我们的人,将将士们带回去。” 赵平都忍着伤口剧痛,在人群里搜找,不见赵珩,忙问赵琮:“你,你大哥呢?” 赵琮抹着眼泪抽噎道:“大哥和曹小叔带人去砍竹子了,我们要在岩洞附近围栅栏防野兽。” 赵平都松了口气,目光掠向李玄度,眼神有些复杂。一时之间,万千思绪涌上心头,甚至还来不及因痛失家人而悲伤便晕死过去,不省人事。 “先生,我,我爹!”赵琮急的又流了一泡眼泪。 李玄度安抚道:“别紧张,他先前精神过于紧绷,乍然得闻噩耗又悲伤过度,见着你,听到你大哥的消息又卸下心防,情绪起伏太大。他身体虚,一时受不住才晕过去。山上有药材,好好养上一段日子就没事儿了。” 先生的话赵琮是信的,于是抹抹眼泪跑到他爹跟前,亦步亦趋的跟着。 李玄度隐隐察觉到赵平都在防备他,从他知道自己是巫的时候起,李玄度便知道这人身份必定不简单。而观他对待家人的态度,李玄度又有些猜测,真正让赵平都紧张的人其实是赵珩。赵珩非赵家血脉,李玄度从一开始便知道,只是不知他身上牵扯有多大。 不过如今身陷大月山,活下去才是要紧的事,至于其他倒显得无足轻重了。管他什么身份背景,身逢乱世,谁也无法独善其身。 赵珩昨夜做了春梦,春梦的对象还是他的先生李玄度。这让他一时羞愧,满脑子都是武威城那老先生骂他不知尊师重道,于是一大早就把自己支出去干活了。免得瞧见那人闹心。 他回去的时候已是午后,往常这时候李玄度会午睡半个时辰。但今日却不曾在岩洞看见他,倒是满洞花红柳绿,看的赵珩直闹眼睛。 “可曾见到先生?”赵珩揪住一个路过的小姑娘问了一嘴。 小姑娘乖巧应道:“先生和冯叔叔张叔叔走了,还有一头浑身银毛的狼。” “狼?!”赵珩心一惊:“你们遇着狼了?” 小姑娘道:“是有狼,不过那狼很听先生的话,没有伤害我们。” 即便知道李玄度的本事,但赵珩还是忍不住担心。于是返回岩洞拿上棍子,叫上几个青年一起往北接应,正好在半路两伙人遇上了。 赵琮见了赵珩,忙飞跑过去,又落了一泡眼泪:“大哥,我们找着爹了!” “爹?!”赵珩抬头一瞧,居然是武威军的人! 李玄度走上前去,道:“赵将军伤势颇重,先医治要紧,其他的事待赵将军醒来再问不迟。” 赵平都还活着,总算是一件好事。赵珩淡淡应了一声,眼神一瞥,瞧见跟在李玄度身边的头狼,不由问道:“这家伙怎么会知道找上你?” “唔。”李玄度揉了把那头狼的脑袋,说:“他应该是闻着味儿了,狼最是敏锐。赵将军身上的气息和我们差不多,它闻见了便来给我报信,算是见面礼吧。” “它很听你的话。” 李玄度点头:“我们是朋友了。” “你能听得懂它说话?” “倒也不是,我只是游历时曾学过驯兽。” “但狼不同于一般猛兽。” “话是这么说,但它依然是兽。我们想在大月山久留,必要好好笼络这山中之王。” 赵珩抿了抿唇:“驯兽之术……可外传么?” 李玄度斜睨他:“你想学?” 赵珩点头:“想。还有你用叶片吹曲子,很好听,我也想学。” 李玄度笑道:“聪慧好学,果然是个好学生。身为人师,我很欣慰啊。” 这话一出口,赵珩脸颊腾的红了。他又想起昨天那个梦了。于是便觉得站在李玄度身边犹如烈火烹油,烧的他浑身难受,闷不吭声的加快步子,赶上了赵琮。 李玄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琢磨着是自己那句话又戳他赵大公子心窝子了?想来想去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他又给他老子治伤,又教他驯兽吹曲儿,又帮他在百姓中树立威望,天底下还有比他更尽心尽力的奴隶么?没有吧! 虽是这么想,但李玄度还是觉着得把人哄好了。于是沿途揪了些五颜六色的小野花,拿荆条扎成一簇,山风一吹,花香扑鼻,哄人最好不过了。 他将那把野花背在身后带回岩洞悄悄藏了起来。 赵珩点了点人数,赵平都手下这些兵卒拢共有三百来人,身上大多都带着伤。赵平都伤势最重,李玄度亲自给他处理伤口。余下的兵卒都是靳大夫处理。待包扎完伤口,天色已经暗了。 乍然多了百来号人,赵珩又得重新部署食物分配。好在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做起军事防御来比他们更专业,御敌也更有经验。 李玄度安顿好赵平都后,见赵珩正在和文账房算计粮食,便偷摸回到自个岩洞里头,拿了野花出来,在外头散步溜食儿。等赵珩忙完了,他才施施然踱步过去。 “忙了一天,累坏了吧。” 赵珩胡乱的点头,眼神不受控制的四处乱瞟,心说这人怎么突然开始关心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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