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知道是你了。” “什么?”赵珩还无法从赵平都的死亡中回过神来,就听李玄度说:“我们得赶紧走,师兄若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会知道当年所行斗转星移术的本体就是你。因为只有禁术衍生的阴气才不惧巫毒。他会继续催动禁术,让你万劫不复。” “我爹……” 赵珩跪倒在地,将赵平都抱在怀里,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我爹死了……”他声音压抑着:“玄度,我爹是不是死了。我不想他死,你救救他,救救他好不好。” 李玄度蹲下身,将手按在赵珩颤抖的肩膀上:“阿珩,对不起,我太没用了。” 赵珩眼角流下泪来:“可我不想他死,他是守关的大都督,他不该这样死,不该死在这不透风的小院里,不该死的这样悄无声息,不明不白。” 巨大的阴气从房间里弥散出来,李玄度隐隐听见灭魂剑铮铮作响。 “阿珩,冷静下来。” 赵珩贴着赵平都的脸,他甚至能感受到赵平都脸上硬挺的胡茬。他还记得小时候,爹从军中回来会抱抱他,用他粗糙的脸去贴自己细嫩的小脸。每次他都被胡茬扎的痒痒的,脸蛋儿也给扎红了。母亲总会骂爹几句,喊他洗个澡再抱孩子。 虽然随着自己渐渐长大,爹碍着自己的身份,不敢过分和他亲近。但赵珩知道,没有赵平都拼死护着,便没有他。赵珩从未把赵平都当下属,在他心里,赵平都就是他的亲爹。养恩大过天。 “玄度啊,西戎进犯我没了母亲,如今日子愈发好起来了,爹也没了。是不是我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 “但你还有弟弟妹妹,还有我。”李玄度直视赵珩布满血丝的眼,随着阴气的蔓延,他眼尾的红愈发妖冶。 “你必须担起兄长的职责,赵都督不在了,你就是弟妹们的依靠,明白么。” 赵珩抬手遮住赵平都的眼,轻轻掠过,合上他瞪圆的眼。 “你说得对。我还有亲人,我还要替爹讨个公道。” 方野隐约听着前头似乎有动静,忙小跑过来,以为是先生有吩咐。却见赵平都满脸鲜血倒在大公子怀里,险些惊叫出来。 “都督!” 李玄度强迫自己定下心神:“方野,我们得连夜离开国都。姬昊若知赵都督已死,断不会放我们出城。” 方野顾不上哭,忙去后院套马车,都收拾好了方才想起:“先生,这会儿已经宵禁了。何况城门已关,没有手谕我们出不了城。” “去找元煦。”赵珩冷声吩咐,忽又喉咙一涩,说道:“让芳唯也过来,见爹最后一眼。” 姬元煦和芳唯回到东宫时,宸儿还没睡。 束云无奈道:“往日太子妃不在宫里,有奴婢哄着,小殿下也能安然入睡。今日不知怎么,就是不睡。只睁着眼往北边望,瞧着似乎也不大开心。” 芳唯将宸儿抱起来,宸儿立刻指着北边啊啊啊个不停,眼睛还泛着泪花。 “这是怎么了?”芳唯纳闷,姬元煦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外殿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芳唯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霎时间涌上心头。宸儿开始哭了。 高良急急入殿,禀道:“殿下,娘娘,方野小哥来了,说,说赵都督殁了。” 宸儿嗷的一声哭起来,手指指着北方,身子用力往前拱。 驿馆就在那个方向。 芳唯险些站不稳,幸亏束云眼疾手快接过宸儿。 “适才宫宴还好好的,怎会……”姬元煦先是震惊,陡然想到什么,忙叫高良套车:“芳唯,带上宸儿去驿馆,今日务必将大哥还有先生送出城去!” 芳唯胡乱的抹了抹眼泪,抱上宸儿便上了马车。 他们到的时候,赵珩已经将赵平都身上的血污清理干净了,给他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李玄度盘膝坐在塌上,念了一段安魂咒。 “爹!”芳唯扑在塌上,眼泪汹涌而出:“爹这是怎么了!大哥,刚才爹还好好的,他还抱了宸儿,怎么突然就,就……” 芳唯泣不成声:“是不是陛下!” 赵珩冷着脸,声音更冷:“爹中了巫毒。” “巫毒?”姬元煦道:“莫非是甄世尧府上的人,先生的师兄李玄序?” “爹的事儿我定会讨个公道,不过眼下不是深究这件事的时候。元煦,我们得尽快离开京城,爹的死瞒不了多久。” 赵平都赴宫宴后而身亡,世人必怀疑宫里动了手脚,姬昊说不清楚。就算赵珩愿意相信他,但姬昊多疑,他一定不会这样放赵珩离开。若再纠缠下去,回陇西遥遥无期,当中还不知横生多少波折。 “去宫里请命断然不行了,好在守城门的有东宫的人,我安排下去,马上出城。” 不等高良离开走出驿馆,门外便有巡城监的人围上来。 领队倒算客气,他冲高良拱拱手:“适才巡城见太子车架驶过,此时宵禁,下官恐城中出事,特来等候差遣。” 高良眉头微蹙,面上笑道:“海将军客气,殿下并无要紧事。” “可无事犯宵禁,恐怕……下官也不好交代。” 高良犯了难。 正僵持间,忽有宫里传旨。 “陛下知赵都督明日启程,特吩咐小人给赵都督赏赐。赵都督不曾安睡吧,快请都督接旨吧。” 高良眸光深沉,转身回了院子。 李玄度闭了闭眼:“瞒不住了。”
第142章 宫宴散去后,宫人们正在拾掇宫殿。一个内侍端着杯盏下台阶,却被不知哪里窜出来的野猫吓着了,手一抖,杯盏应声落地。 那野猫也不知闻着什么味儿,在那杯盏上舔了几口,小内侍连连轰它也轰不走。蓦地,那猫惨叫一声,鲜血顺着眼珠子汩汩流出…… 领头的内侍哪敢隐瞒,忙把那野猫舔过的杯盏收起来匆匆去禀了陛下。 姬昊听闻适才宫宴的杯盏中有残毒,不由头皮一紧,吓得脸色惨白,忙使人召周太医进宫。 周太医先是替姬昊诊过脉,确认姬昊身体无恙。然后才去瞧那杯盏。 “……杯中有剧毒,只是臣见识浅薄,未曾见过。” 杨泉眼皮跳了两跳,跪倒在地:“启禀陛下,宫宴所有吃食用具皆有臣亲自把关,这毒来的实在蹊跷,臣斗胆请陛下彻查。” 姬昊按着眉心:“这杯盏是何人所用。” “是赵都督父子二人。”杨泉一颗心如坠冰窖,若小殿下死于剧毒,他还有何颜面去见当年的救命恩人隐太子殿下啊! “刚才内侍来报,那猫舔了杯盏后立时毒发身亡。可赵平都父子二人席间一直饮酒,未曾有异……”想到什么似的,姬昊喊来当值的内侍,吩咐道:“去驿馆传旨,只说朕有赏赐,叫赵平都父子接旨。你替朕瞧瞧,人是否安然无恙。” 杨泉一颗心悬着,只盼着苍天有眼,莫叫隐太子唯一的血脉遭难…… 没过多久,传旨的内侍带回一道惊雷,赵平都暴死于驿馆之中。 杨泉瘫软在地,不等姬昊开口,忙问内侍:“小赵都督呢?” “小赵都督安好。” 杨泉忍住将要汹涌而出的眼泪,巨大的惊变之下,他难得找回一点理智,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反应太过激烈了。 姬昊还沉浸在赵平都暴死的震惊之中,未曾留心杨泉的反应。他讷讷道:“赵平都死了,世人要如何看朕……” 急火攻上心头,姬昊“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周太医见状忙用银针替他顺气。 半响,姬昊回神过来,想到什么似的,他忙道:“吩咐下去,赵平都之死需彻查,赵珩务必留在国都!” 杨泉道:“陛下,赵都督之死只怕瞒不住。若将小赵都督一并扣留国都,恐惹人猜忌,疑心陛下欲对小赵都督做什么。何况两位赵都督滞留许久,若再不回归,只怕边关生变。碧水关眼下已无都督,西北就更不容有差池了。” 姬昊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杨泉,你今日话有些多了。” 杨泉冷汗涔涔:“老奴不敢。” 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 赵珩得知姬昊不允其出城,当下执笔写了折子,请求陛下放他回西北,让他得以安葬父亲,入土为安。 毫无意外,折子被驳回了。 芳唯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赵珩了,他虽面容平静,但眸子如同嗜血一般弥散着凶光。 李玄度用香丸封住赵平都气孔,可暂保尸身不腐,但也非长久之计。 “大哥和先生稍安勿躁,稍后我去老师府上,请老师明日一早上朝,联合一班大臣给父皇施压。不管怎样都必须让大哥离开国都,这里太危险了。”姬元煦浓眉紧蹙,心里更多的是对父皇的失望。 也许他早就应该不抱希望了。 李玄序在黑暗中枯坐,当年他拿到了那个贵不可及的天命气蕴,却不想师父以隐玉隐其身份。这么多年纵然他源源不断的替楚煜吸食天命,却全然找不到那个人的影子。直到在国都城看见了赵珩。 今日以巫毒一番试探,果然是当年的天定之人。 当年师父护着他,如今师弟也护着他,那他就让师父和师弟看看,他们侍奉的天定之人是如何毁在自己手里的。至于东宫那个生来带有帝王之命的奶娃娃,脆弱的不堪一击。老天要大周绵延国祚,他李玄序偏要斩断大周的龙脉! 甄世尧正准备敲门,忽觉一股阴寒之气从李玄序房中散出来,闷热的夏季生生让他打了个冷颤,连骨头缝都透着寒气。 “李先生?”甄世尧不确定的喊了一声。 “进来。” 甄世尧犹豫了一下,他拢了拢衣襟,缩着脖子进了屋,讪笑一声道:“李先生房里怎这般冷,莫非是放多了冰盆?” 李玄序抬眸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冷的让甄世尧浑身的血液都仿佛结了冰。 “我已找到我要的人,只是国都污秽之气太多,不便做法,我需往南方走一趟。赵平都已死,后面的事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甄世尧忙道:“李先生放心,先生已替我铺好路,这大周的天下势必落在我手里。呃……不知先生何时启程,在下为先生打点行装,给先生饯行。” “不必。” 甄世尧始终摸不清这位李先生想要什么,便也不再强求,本想着次日招待一番,没想到一大早便不见了人影。 …… 不知是哪里撕开了口子,一夜之间,赵平都之死的消息在国都城不胫而走。天还没亮,宫门便聚集了许多大臣。 “怎么好端端的人突然就没了,陛下不是已经答应彻查隐太子旧案么。” “说的是啊,原本陛下昨夜宣赵都督父子入宫,是为其饯行,今日一早父子二人就该赶回驻地的呀~如今赵都督没了,陛下扣留小赵都督于国都,这岂不是要掀起狂风大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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